《缘何生》乘风北归

70、归家

　　随着飞机在落日的光辉中降落在S市机场
　　季南也在同机旅客取行李的动静中醒来
　　看了一眼窗外挂满晚霞的天空，起身取下了随身携带的背包
　　……
　　走到出口处，就见徐佳颖穿着一身白色露肩套装站在接机人群里
　　168的身高，加上她周身散发的优雅气质
　　在人群里是那么的显眼
　　两人隔着闸机口拥挤的人群微笑着对望
　　等人群散去，徐佳颖才张开双臂等着
　　季南这才缓慢走出闸机，靠进那个怀抱
　　徐佳颖则摘下季南的帽子，亲吻她的额头
　　“终于回来了”
　　季南也听着熟悉的心跳声，轻声回应着
　　“嗯”
　　良久，徐佳颖才深呼一口，拍着季南的后背
　　“走吧，回家！”随即放开怀包牵起季南
　　……
　　待上了车，徐佳颖才从车后座捞起一大捧花束
　　递给季南
　　“欢迎回家！”
　　季南看着怀里的花，不仅有向日葵满天星，玫瑰，还有……百合
　　但还是勾过徐佳颖的脖子亲了亲她脸颊
　　“谢谢”
　　随即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徐佳颖眉头一皱
　　“着凉了？”
　　“……没事，我们回家吧，我饿了”说着就把花放到后座，再把车窗降下
　　……
　　待车子驶离机场后，一直偏头望着徐佳颖侧脸的季南才轻声问道
　　“和解了吗？”
　　徐佳颖则头也不回的伸手摸了摸季南的脸颊笑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季南轻叹一句也不搭理她，看着窗外的暮色渐渐闭上了眼睛
　　这座充满欲望的城市，我又回来了
　　九年前第一次踏进时，向往着换上光鲜亮丽的皮囊融入人群
　　那时候奔忙于安身立命和追逐梦想
　　漫漫光阴流逝，不过是路过了太多人的浮华欲望
　　却终究是正视了自己观察者的本质
　　而被远远甩在两千公里之外那群剧本陪演者
　　自己着实不愿去猜测、在意她们此刻会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自己这个亲人角色的离开
　　身边开车带自己回家的女人
　　才是当下
　　……
　　一路舒适的沉默不语，伴随着落日隐去
　　徐佳颖也将车稳稳的停在了南郊别墅院内
　　静静看着副驾上沉睡的季南……
　　许久才在管家敲车窗的提示下拍了拍季南
　　“南南～到家了”
　　“唔……”季南这才缓慢睁开眼睛，迎上温柔的眼神，笑容不自觉就攀上眼角
　　“走吧，洗漱完吃饱再睡”徐佳颖说着就给她解了安全带，随即转身下车
　　季南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瞥了一眼后座上的花赶紧拉开了车门
　　“季小姐，欢迎回家”管家拿着行李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谢谢～”季南也浅笑回应，随即把手交到徐佳的手心
　　待三人走进了别墅
　　刚进大厅，陈董就从客厅走了出来，一脸慈爱的朝着季南伸出双臂
　　“小南，欢迎回家”
　　季南一怔……愣愣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徐佳颖
　　而徐佳颖则弯着眼角示意她过去
　　季南这才走向前轻轻抱了抱这位母亲
　　“谢谢阿姨～”
　　陈董却轻拍着季南的后背
　　“傻孩子～该改口啦”
　　“……？”季南放开她，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又转头看看身后的徐佳颖
　　陈董却牵起她的手，又朝徐佳颖伸手
　　牵过徐佳颖的手，把她们的手放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身前的两个晚辈，缓声道
　　“以前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太固执……以后啊你们要好好的在一起”
　　徐佳颖哽咽着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说话
　　季南则红着眼眶抱住了眼前的老人
　　依旧说不出话
　　陈董却拍着她的后背，仰怒道
　　“傻孩子，怎么？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啊？”
　　季南这才吸了吸鼻子
　　“妈～”
　　“哎！～嘿嘿，哎呀～我又有个女儿了！”陈董高兴得眼里泛出了水光
　　随即把徐佳颖也拉进了怀抱
　　三人抱了一会儿，陈董便一边牵一个走到沙发边坐下
　　徐佳颖一直哽咽着擦眼泪
　　季南还没来得及缓过神
　　陈董便将一个装着玉镯的首饰盒放到季南的手心
　　“小南，这是我外婆走的时候留给我的”
　　说着擦了擦眼泪又续道
　　“以后对外，你就是我的干女儿，嗯？”
　　季南看着她慈爱的面容，轻轻点着头
　　“嗯！好孩子，来～一路辛苦了”陈董说着端了茶几上的牛奶
　　“把牛奶喝了，然后上楼洗澡！然后啊我们一家人吃晚餐！嘿嘿嘿”
　　季南乖巧的接过牛奶喝着
　　一直在抽泣的徐佳颖却撒娇道
　　“妈～没我的吗？”
　　陈董一愣，随即又哈哈笑着站起来
　　“等着，我亲自去给你热～哎呦”
　　……
　　随后季南便上楼洗澡
　　当温热的洗澡水照头淋下，冲走了一路的沉寂与疲惫
　　半个小时后才终于感觉到自己有了符合年龄的鲜活气息
　　除了后背有些刺痒
　　但还是笑盈盈的下了楼
　　三个人和乐融融的吃完一顿晚餐
　　随后在徐佳颖的坚持下两人散步回灼华轩
　　告别陈董离开别墅后，两人手牵手缓慢走在路灯照耀着的盘山公路上
　　……
　　“还撑吗？”徐佳颖轻声打破走了好远的沉默
　　“唔～撑！”季南说着便摸了摸肚子
　　着实是被两个人劝着吃太多
　　徐佳颖嗔怪道
　　“你啊……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又没好好吃饭”
　　季南回想起这一路吃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食物，便笑道
　　“不会～这一路还是吃了很多种类的美食”
　　徐佳颖则不以为然
　　“云南那边是辣的吧？”
　　季南俏皮一笑
　　“嗯～尝尝也没事的！要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见徐佳颖只是笑笑不说话便也转过头静静的往前走着
　　本来想和她聊聊这一路自己的感受，但又贪恋此刻柔软的夜色
　　临近十一月的晚风已褪去暑热，竹林里也只有鸟儿的低鸣和翅膀扑动竹叶的声音
　　……
　　两人都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氛围

　　走过一段缓坡后季南才轻声问徐佳颖
　　“和陈董和解了，是不是比以前要快乐了？”
　　徐佳颖溢满笑容的搂住她肩膀捏了捏，轻叹道
　　“唉……心里轻松了好多，不过～你还叫陈董啊？

　　季南略微一羞，捋了捋头发才看向徐佳颖的侧脸，发现被路灯照耀的她一脸的柔软
　　“唔……一下子还……不习惯”
　　“嗯，多叫叫！”
　　“……嗯”
　　“南南，这次……放下了吗？”徐佳颖深呼吸了一下还是轻声询问着季南
　　“想听吗？”季南笑盈盈的迎上徐佳颖略微有些不安的眼神
　　见对方微微点一下头
　　便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抚了抚徐佳颖的眉心才又牵着她继续缓慢向前走着
　　整理了一下思绪，季南才轻声开口
　　“其实，我更清醒了，但这次不是对外在环境的人和事清醒”
　　徐佳颖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也愈加不安
　　“可是你出发前跟我说的……”
　　季南则微笑着打断
　　“你听我说完嘛！”
　　“嗯”

　　又走了一段，季南才整理好语言开口
　　“佳颖，我看清的是内在的执着
　　以前呢总是会去苦思冥想，儿时的成长轨迹、父母的婚姻、生活里的交集等等等等”

　　季南停了停，侧脸看了看徐佳颖，见她一直安静的看着前方，便继续
　　“所有这些思考其实都围绕着皮囊角色在转，而这一次，我只关注自己在与不同的人和风景链接的时候，内心的感受”
　　徐佳颖终于轻声开口
　　“嗯，快乐吗？”
　　季南俏皮的晃了黄被牵着的手，笑道
　　“此刻便很快乐”
　　徐佳颖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继续说”
　　季南便也回到之前的思绪
　　“之前以为～是在这座繁华城市里待得久了，才会那么想要逃离。”
　　“嗯！现在呢？
　　“唔……去了好几个陌生的城市之后，我发现不是的。只不过是从一场众生相去到另一场众生相
　　不同皮囊的人沉醉于大同小异的执念罢了”
　　徐佳颖紧了紧牵着的手停住了脚步
　　“那……你还是要…？”
　　季南无奈一笑，又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摇了摇头
　　“你不要不安，听我说完，好不好？”
　　“嗯！”
　　季南这才又牵着她抬步向前
　　“我只是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一些想法”
　　“嗯～你说”
　　“以前～我总用自己所学的东西，以客观角度去开解别人，总说要让别人解开枷锁……突然间发现自己这么做有些不道德”
　　徐佳颖不解道
　　“为什么这么说？”
　　季南笑着捋了捋头发
　　“我理解了经书里讲的“无情慈悲”四个字”
　　徐佳颖紧张的又停下了脚步
　　“南南！你是要对我也？”
　　季南无奈的抱了抱她道
　　“你不要紧张！我都还没说完呢！乖乖的～嗯？”
　　徐佳颖看着季南弯弯的眼睛，这才稍稍放松，点了点头
　　“嗯？前面快到家了，要不回去泡盏茶，我们慢慢聊好不好？”
　　季南也转头看了一眼，果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灼华轩了，便俏皮道
　　“难得娘子主动要喝茶～”
　　“还不都是你，总让我不安！”
　　两人说着便走到门楼开锁
　　待上了楼，季南洗了茶具
　　徐佳颖则去洗了些水果切盘
　　待泡好茶，两人才又继续聊起来
　　徐佳颖喝着茶，再喂了块水果到季南嘴里
　　“你都晒黑了不少！”
　　季南则甜笑盈盈道
　　“唔～你随时可以另娶貌美的新妻”
　　徐佳颖则假装可怜
　　“那也得你婆婆看得上才行！”
　　季南瞬间羞红了脸，不说话了
　　徐佳颖则笑出了声
　　“噗嗤～还是这么害羞～”
　　“哎～坏死了！”
　　季南说完又静静的看着徐佳颖的眉眼
　　想到自己一旦靠近她，便鲜活了起来
　　心里一暖
　　但随即还是又顺着回来前的思绪开口
　　“佳颖，我说的无情慈悲，无关情欲之爱”
　　徐佳颖听她这么说，也收起了逗闹的心思
　　“嗯～你说”
　　季南这才摩挲着茶杯续道
　　“我只是从旅行中真正理解了老子的一句话”
　　“什么话？”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徐佳颖则了然回应
　　“你是说大爱”
　　季南点了点头续道
　　“顺其自然，无为无事，任由万物自化自正”
　　徐佳颖略微思忖了一下，又问
　　“那跟你放没放下有什么联系呢？”
　　“我是取大爱的道，来爱自己”
　　季南说完又微微一笑续道

　　“以前总执着于“解锁”，但那是不尊重万事万物的规律。
　　从别人的角度来说，我去开解是扰乱了他自主选择成长的方式，于我自己而言，是未经磨砺而强求东风……”
　　“嗯～你继续”
　　“虽说以我所学和理解带给了别人一些思考，但本质上还是要对方自己从经历中体会才能真正获得价值的，因为我也是在经历中去理解所学的东西”
　　徐佳颖喝了口茶才轻声接话
　　“那也不代表你的行为不道德，至少你提供了引导价值”
　　季南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嗯～也是……思想只作参考，酌情选择才是个体该具备的认知”
　　徐佳颖满意的拍了拍季南的手
　　“继续”
　　季南给两人续上了茶才又缓缓开口
　　“说回我自身吧～放下，这两个字我其实早就转变为“允许”。
　　只观察人间冷暖，不再有善恶之分，当然也不会再为情所困
　　逃离也不会了，一切随缘～毕竟……心里有墙，逃到哪里都是监狱
　　还不如尊重世间万物原本的样子，也……放过自己”
　　徐佳颖听完沉吟了片刻才答道
　　“……我明白了，我妈也跟我说过了你是怎么劝她的”
　　季南则笑道
　　“其实是她自己先放下了，否则不会来找我。你们之间最终总是会和解的，我在其中只不过是一个转折的石子罢了”
　　“你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季南笑着摇摇头
　　机缘成熟而已，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成长的无数种方式和选择，而我只是凑巧被选中罢了
　　徐佳颖听完也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静静的打量着彼此的眉眼许久
　　待又喝了一口茶，徐佳颖才轻叹道
　　“南南，我……很不安”
　　“嗯？”
　　“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比如你这次回来，这种感觉又强烈了”
　　季南手一顿，静静的看着徐佳颖许久才回道
　　“佳颖，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不安是来自哪里”
　　徐佳颖则低下眸子摩挲着茶杯

　　“因为没有能牵绊住你的东西……”
　　季南也陷入了沉默，只看着香炉里袅娜的青烟
　　待喝完了剩下的茶，才看向出神的徐佳颖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徐佳颖苦笑道
　　“你不过是遵守承诺罢了，跟爱不爱我没关系”
　　季南被她着句话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
　　随即又苦笑道
　　“佳颖，以前明明是你引导我去成长的，怎么现在这么不安？”
　　徐佳颖终于回过神
　　“因为我现在处于另一种生活状态，没办法有这么多精神上的体悟来跟你碰撞”
　　看着徐佳颖这幅小孩子讨要糖果般的表情，季南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伸出手就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傻不傻～我们待在一起，早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语言了”
　　徐佳颖则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妈知道了吗？”
　　季南彻底被问懵了
　　“什么？”
　　徐佳颖一急
　　“哎～我婆婆！”
　　“……”季南整个就一顿，呆住了
　　随即才一脸认真的看着徐佳颖
　　“佳颖，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连亲情都无动于衷了，你……”
　　徐佳颖瞬间皱紧了眉头
　　“是出什么事了？”
　　季南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只拿起茶匙刮掉了旧茶叶，抬头见徐佳颖依旧皱着眉
　　这才轻叹了口气，苦笑道
　　“没出什么事，她跟我大姐生活，我确实没什么好牵挂的罢了”
　　徐佳颖依旧不解，急切的抓住季南的手
　　“很晚了，你别泡了！你说啊，这跟她知不知道我们的事，根本就没联系啊！”
　　季南见状，只好把回去的事大致和她说了一下
　　……
　　待季南说完，徐佳颖沉思了片刻才开口
　　“你前几天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
　　季南则轻声安慰道
　　“好啦～世间百态之一罢了，我都无感！而且我们刚刚不是还讨论到“无情慈悲吗？我不想费时间去开解，因为她们只有去经历了我的无情，才会意识到比物质更重要的是什么”
　　徐佳颖听她这么一说也只好叹气作罢
　　“那……关于那个承诺呢？”
　　季南略一顿，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佳颖，我自己这部分已经大致看清楚了，至于未来，如果是注定的缘分，我不会再拒绝了”
　　徐佳颖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依旧皱着眉
　　“你还是不想？”
　　季南直接被她气笑了
　　“好～我乖乖听话，把身体调理好！总得有个过程吧？”
　　徐佳颖这才双眼发亮，笑了出来
　　“那我们明天告诉妈！”
　　“嗯”
　　季南则想到相机里的一堆照片还没和徐佳颖分享
　　“佳颖，能不能去别墅拿相机！”
　　徐佳颖抬手看了看，指着手表道
　　“徐太太！十一点了！你能不能想想正事儿？”
　　季南一脸懵
　　“可是还不困啊！我想给你看我拍的……”
　　徐佳颖则气得一把将季南抱了起来
　　“你的方式已经占用太多时间了！抛家舍妻的债，徐太太～……到点还了！”
　　“……喂，你先去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