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神山》凭栏听荷

4、鬼送帖

　　灭魂的剑势凌厉，锋芒毕露。

　　傅舟桓双手挡在身前，语无伦次：“为什么啊？我不知道啊，知道我就把头转过去装没看见了。”

　　见他这样慌乱，舜华勾唇一笑，还装没看见，这个中原人傻傻的，又胆小，不知为何她觉得实在好玩，她把剑收回鞘中，又扔给傅舟桓，蹲下身盯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过嘛，那赊刀人能救你一命。”

　　“就看他能不能说点我想知道的。”

　　这张脸不可示以外人，这是长老殿自小就给立下她的规矩，不过她现在有别的打算了。

　　赊刀人是可以通天之人，既然有这种人在附近，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离开的契机。

　　每次出任务她都会给自己占一次卦，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次，命书上的卦象所写寓意着她可以离开，所以此次出行，她心情是好的。

　　傅舟桓往后退一缩，支吾道：“可他不一定给你预言啊。”

　　“我知道，所以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舜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先提前祝你好运吧。”

　　傅舟桓不敢再多说什么，觉得她这性格阴晴不定的，生怕再多说之后她恼了，直接结果了自己。

　　闻着那水潭的死鱼味儿，傅舟桓没忍住干呕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奇怪，身上倒是没有味儿。”

　　“我们到了。”舜华朝院门边走边说。

　　她周身又出现了无数的红蝶四散飞去。

　　有一只红蝶落在傅舟桓身上，傅舟桓用手摸了摸，结果从蝶身穿了过去：“这么多蝶！这是怎么带在身上的？”

　　舜华道：“这是禁术化出的夙灵蝶，可以探灵，伤魂，也可以食灵炼化为自身力量，包括食灵蛊。”

　　小蝶轻盈地在他指尖旁欢快地飞舞，如同在和他嬉戏，不像是化出来的，像是有了生命。

　　傅舟桓有些崇拜道：“看上去倒像是活物了，怪不得那女鬼不来找你，这一来找你就被得吃了。”

　　听他这么说，舜华脸上难得有了些凝重，她也第一次见这样的蛊。

　　以往所见之灵蛊没有这样的，创造两个空间，还能把人拉入幻境，这灵蛊怕是炼成一半了，白云寨的人居然这么有能耐，造了这么个玩意。

　　院子外面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周围干干净净的，草长莺飞，这个结界中只有那个小院阴森恐怖。

　　山间没有血液的腥味，反而是一阵花香,舜华还是嗅到了一股死人骨的味道。

　　夙灵飞了一只回来，这次找到东西了，没有停在她身上化作流沙。

　　一路红蝶带着她们顺着来时的小路走，这次周围没有尸体血渍什么的。

　　四处的杉树随风而起，沙沙作响，整个山寨依旧空无一人，不知道为何，明明变得很宁静，傅舟桓却觉得这里比之前更诡异了。

　　直到快到之前那个有棵挂满了尸体巨树的地方了，路上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起此彼伏地在耳边响起，有男人，有女人，有孩童，亦有老人，他们仿佛是在走通往人间烈狱的路。

　　明明天高气爽，舜华却觉得自己置身于尸山血海的屠杀之中

　　傅舟桓听到那一声声惨叫声，他的汗毛都竖直了，看向四周，只见舜华跟没听见似的还在往前，便回到她身边问：“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舜华点头道：“听到了。”她又不是聋子。

　　这一道道凄厉的叫声，傅舟桓觉得毛骨悚然：“听到了还走这么快，咱们不先看看怎么回事吗？”

　　舜华：“懒得跟你解释。”如今连鬼影子都没看到，不明摆着就吓唬吓唬人吗？

　　这个山寨中真正的危险可不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红蝶带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挂满了尸体的巨树那里，如今那树却没了尸体，长满了绿叶，上面用红绳挂着不少祈愿的木牌，风一吹，有些木牌下还勾着铃铛清脆作响。

　　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子站在那树下，抬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棵树顶，目光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思绪。

　　舜华停下了脚步，那女子听到声响也转过了身，她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长眉入鬓，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下是乌红的小唇。

　　虽然没了那浓艳的妆容，但傅舟桓身体又发起抖来，这是之前他和屈竹见到的那个女鬼！

　　“你们来啦？”女子微笑着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目光停留在了傅舟桓身上片刻便略过，她死死看着舜华，嘴里轻柔缓缓说出一句：“大人，今日是来参加我的喜宴吗？”

　　她虽然笑着说话，但是眼神确实充盈着怨毒之色，而那怨毒，似乎是针对舜华的。

　　虽然要找屈竹，傅舟桓的腿脚还是又站不住了：“她这眼神比当时找我和屈竹还恐怖，她......她跟你有仇吗？”说罢他又躲在舜华的身后。

　　舜华满不在乎：“我结仇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呢？”

　　“大人忘了我了吗？”

　　女子身形如幻影般地朝舜华慢慢靠近：“大人忘了我了吗？”

　　她和舜华四目相对，眼底尽是悲伤。

　　舜华还没说什么，傅舟桓却突然就有了勇气大声问起来：“你把屈竹怎么了？”

　　舜华听了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也亏得他胆小如鼠还敢这么大声朝这灵蛊说话，仿佛自己的底气来自嗓门的大小，看来傅舟桓这小厮在他心目中有不少分量。

　　可那女子还是只看着舜华，看都没看傅舟桓一眼，，声音空灵而清晰的重复：“大人忘了我了吗？”

　　舜华目光冰冷，道：“不认识。”她是真没在记忆里找到这么个人。

　　“我是玉霜啊。”女子的眼睛红了几分。

　　苗疆有那么多山寨，每个都有那么多人，舜华那里记得那么多，她只认识蛊司里的，其他人见过转眼也就忘了。

　　舜华不客气：“管你是谁。”

　　玉霜的脸一下就沉了下去，眼睛一下变得猩红，表情狰狞了起来。

　　她脸上似笑非笑，声音中带着点哭腔道：“你不记得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罢，玉霜立刻原形毕露，又变回了傅舟桓之前浓重艳抹的鬼新娘

　　她伸着利爪朝舜华袭来。“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一瞬间出现的红蝶如同一把把飞刃向玉霜飞去，那些只是从她身体穿过，未伤及分毫。

　　舜华有些意外，红蝶找到的，就是面前这个，可现在看来，这不是本体。

　　见舜华的蝴蝶没用，傅舟桓心急了：“你先告诉我，和我一起的小厮怎么样了！”

　　玉霜缓缓转过头颅，食指轻碰着小巧的下巴，朝他嫣然一笑，一股寒意直冲傅舟桓心底。

　　她表情带了一丝天真，心不在焉道：“他呀，还勉强活着吧。”

　　“你......你你......你把人还给我.......”傅舟桓见她这个表情，一下说话都不利索了。

　　玉霜轻柔地笑着：“公子，来我的喜宴入座，你就能看到他了。”她的眼底尽是嘲讽，对这个少年不屑一顾。

　　玉霜对傅舟桓这般态度，舜华想着看来自己猜错了，本来听傅舟桓说的，结合自己看过的画本，她还以为玉霜看上傅舟桓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一场狗血大戏从她脑海中抽出。

　　“这么久了连你的新郎都没有瞧见过，什么婚席！快把屈竹还给我！”傅舟桓有点心急，他怕在拖下去屈竹就真没了。

　　听了这话，玉霜的脸一下就变得阴森。

　　不在搭理狐假虎威的少年，她面向舜华，行了一礼：“婚席已经备好了，玉霜恭候祭司大人入席。”

　　她身影一点点的往后退，慢慢消失在了院里。

　　一张帖子落在舜华脚下，大红地喜字有些刺目，舜华捡起来打开看了看，新娘是玉霜，新郎叫何遇，怎么看都是一张普通的喜帖。

　　傅舟桓一下就从她身后跳了出来指着玉霜消失的方向道：“她就这么走了！你也不追？”

　　舜华把喜帖收了起来：“好像刚才你说新郎以后，她不高兴了。”

　　红蝶没有一点伤害，那她追上去也没用。

　　舜华蹙眉，抬头看着一眼玉霜消失的地方，这个术从未出过差池。

　　既是正主，蝶又无法吃了的话。

　　她猜想，刚才那个可能是注入自己的力量而成的幻象。

　　这个灵蛊，能把力量分到自己的幻象上，夙灵蝶以鬼物身上纯粹地怨气为目标，所以才误以为就是本尊。

　　这些年见过的灵蛊，最多就炼到高阶，可以创造一个死亡结界，而且结界带着诅咒，在它的结界里能力灵蛊的膨胀数倍。

　　可这个玉霜，能在两个结界里穿梭自如，还可以能把力量分到幻象上。

　　这个灵蛊不似往常所见，不可小觑。

　　地面砰的一声响起，泥土四溅，她垂眸看，是一只只人手正在破土而出，傅舟桓抿着嘴盯着地面，那东西迅速爬出，舜华看出了这些是白云寨死去的寨民尸体，他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二人靠来，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砍刀。

　　傅舟桓眼尖地看到一个尸体的头是之前从死人巨树上掉下来的人头：“这个人被分尸了挂在树上吗？”

　　尸体的脖颈处有细细的红色丝线，舜华道：“你就不能自己多看看吗，都被缝起来了。”

　　数以百计的活死人从土里冲出，没有意识地朝他们蜂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