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待》桐柏知寒

21、第 21 章

　　成蟜看着刘彻的脸，陷入了沉思，因为太长时间没移开眼，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众宾客间互相使眼色，自有一种暧昧的氛围。

　　成蟜有好男风的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有说他专爱身材高大，容貌俊秀的男子，想到这儿众人打量着刘彻，心觉很符合要求吗，难道这是看上了？

　　刘彻不知道这帮人的想法，知道了也不屑一顾，毕竟成蟜觊觎的人是他王兄这事儿，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清楚楚。

　　他现在心里打鼓，只是有些担忧自己还是刘彘时，怕不是和成蟜碰过面吧？思及此，刘彻决定先发制人，“长安君？”

　　刘彻这一声呼唤，把成蟜的魂魄唤归位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了两句，“抱歉，方才是觉得茅卿长的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那就是真见过刘彘了，刘彻感觉有点烦躁。一众宾客却是有另一番见解，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长安君拙劣的搭讪方式。

　　刘彻想要怎么才能打消成蟜的疑惑，最终他想出一个只需再稍稍牺牲嬴政声名就行了的说法，“是吗？王上也这么说过，臣现在倒真好奇那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真是替身？成蟜暗自吃惊，王兄这么会玩？

　　涉及到王上的隐私，就不宜再聊下去了，成蟜及时住了嘴，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只等宴会散后，再派人去打听，与此同时，那些宾客们心里也是百般猜测。

　　一场宴会大家都食不知味，散宴后，就全都奔回了家中，刘彻也一样，不过他休息前，却是修书一封派人送给了嬴政，其中故事内容之精妙，是刘彻特意给成蟜准备的，拜托嬴政做个中间人传给成蟜的探子。

　　果然，成蟜得到探子的消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看消息说:

　　刘彘本是赵太后宫人，嬴政请安时看上了他，就把他调到了郑夫人宫里，过个明路再转到自己身边。

　　在郑夫人宫中时，彘就常得王上爱幸，惹得夫人嫉妒，王上还为此禁足夫人，夫人忧愤以致难产而亡，刘彘愧疚难当，自尽了。

　　不过王上心里还念着他，偶然见那茅焦音容肖卿，就收在身边，聊以慰藉。

　　得到这样曲折离奇的消息，成蟜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有点庆幸王兄不是个虐人的变态；另一方面他又有点哑火，这刘彘一个奴才，凭什么得到王兄的青眼，连带着茅焦都鸡犬升天。

　　成蟜又是无言又是火大，最终他决定再派人去探查一下 ，毕竟这消息虽然还算合理，但着实有点不像他王兄能干出的事情。

　　可他的探查注定是徒劳无功，只因这消息是嬴政让他知道的，纵他再有能耐，也得不到除此之外的信息。

　　当成蟜重新派人去刺探的时候，刘彻正在宣室之中，嬴政端坐在上首，冷笑是不觉于耳，眼刀也锋利的可怕，刘彻只能默默承受，毕竟嬴政的名声可以说是完全毁于他手了。

　　“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总比之前强吧。”刘彻安慰他。

　　“用寡人谢谢你吗？”

　　刘彻正色，“不敢，为王上分忧是臣职责之所在。”

　　“呵。”嬴政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没正形的态度，也能自我开解了，寡人不生气，他不配孤为他浪费时间生气。

　　刘彻其人也是见好就收的，察觉他憋闷，就不再火上浇油了，他之所以迟迟不告辞，是在犹豫要不要把成蟜的事情告诉他。

　　据刘彻这些日子的观察，成蟜对嬴政有那种心思不假，但应该是单恋，嬴政本人怕是并不知情。

　　在汉朝，同宗或者有亲缘的人相恋通奸，是禽兽行的一种，若是宗亲之中或公侯之家出现过这样的事，刘彻全都会法办，对此类事件，刘彻一向甚为不齿。

　　虽不知嬴政态度如何，但刘彻猜测他应该是接受无能。毕竟男风之事嬴政都敬谢不敏，更遑论是亲弟弟对他有这个心思了。

　　告诉还是不告诉，这真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最终刘彻选择隐瞒了下来，他终将回到他应该存在的地方，何必再横生枝节呢。

　　有了决断，加之现在嬴政看起来气不顺的样子，刘彻脚底一抹油，准备溜了，嬴政也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

　　可是事与愿违，一个孩子的到来阻碍了刘彻的脚步，这个孩子就是扶苏。

　　“儿臣参见父王。”扶苏向嬴政行礼，有礼有节，沉稳了不少，神情既严肃又沉静，不复从前的活泼可爱，过去的一年，他一直不停的承受着失去，虽然如今算是走出来了，但终究有什么变的不一样了。

　　嬴政叫扶苏起身，扶苏一抬头，就看到了伫立在父王身侧的刘彻，这让他感到很震惊，“刘彘！”

　　扶苏故作深沉的神情和仪态都破了功，他跌跌撞撞地到了刘彻面前，仰起小脸问:“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刘彻一时语塞，嬴政看倒这一幕，冷不防地开口:“他是孤新提拔的议郎茅焦，不是你母亲赐给你的那个宦官，还有，你作为长公子的礼数呢。”

　　嬴政有些不满扶苏的失态，因此开口并不委婉，扶苏果然畏惧道歉:“对不起，父王。”他低头，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眼角余光却瞟着刘彻，似乎想问什么。

　　刘彻心里有点微妙，他现在的儿子里还没有扶苏这样又听话又可人疼爱的，真是一个陌生的体验。

　　他有过四个儿子，太子刘据现在都当爹了，挺大一个人站在那里实在疼不起来，就算刘据小的时候的也是个恣意神气的小孩；刘闳死的太早，刘彻疼过但现在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李姬不受宠，生的两个皇子，旦和胥与刘彻的关系不冷也不热。

　　他胸中涌现出了慈爱的心绪，在请示嬴政后，他温声对扶苏说话:“长公子，在下叫茅焦，是从齐国来到这儿的。”

　　“茅焦。”扶苏低声呢喃，他有些失望，原来真的不是刘彘。

　　刘彻看出了他的失望，很有耐心的询问，“公子可以告诉臣，那刘彘是个什么人吗？”

　　“他……”扶苏思考了一会儿，“他只是个普通宫人，是母亲送来侍候我的。”

　　“那他一定很尽心。”

　　听到这句话，扶苏却摇了摇头，“他笨手笨脚的，连给我穿衣服都穿不明白。”

　　他这话让刘彻有点尴尬了，此刻嬴政的脸上都浮现除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在扶苏接下来的话没下刘彻面子，“但他是个有意思的人，还是母亲安排给我的。”

　　刘彻了然，小孩子大抵还是想母亲的，也珍惜母亲留给他的人和物，但他也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呐，只能哄孩子，好在刘彻哄孩子的本领不错，扶苏离开时已经没有很难过了。

　　嬴政没有插手，因为刘彻看起来比他更会如何同扶苏相处，看到这种情况，一个没成型的计划在他脑子里构想着。

　　嬴政思索的同时，刘彻也在想事情，想扶苏的事情，他想到了扶苏的结局，有了一种果不怪乎此的感觉。

　　自己一个带过扶苏几个月的外人都忍不住对他心软，嬴政这个亲爹还能保持着他的冷言冷语和冷脸，不怪后来扶苏一听是嬴政的旨意，就毫不犹豫的照办了。

　　看来教子之事，他不如朕，刘彻想。

　　亏得是嬴政不清楚刘彻心中所想，不然他一定会笑出声，刘彻教子的方式，太子刘据的母亲卫皇后都觉得太不妥，更有那镜中所见 ，父子兵戎相见，京城血流遍地，哪里还有人伦亲情还有天理可言。

　　当然，这些事情嬴政是打算烂在心里的，人各有命，他只是偶然看见了但也无意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他只是偶尔想起在汉时的日子，想到大汉的臣民，太子，皇后，公主，这些鲜活的生命都会因为在未来卷入一场无中生有的大祸而牺牲，而为此叹息。

　　这时嬴政还没预料到，有一天他会主动干预这件事，其中他间接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但却坑害了刘彻，也把两人冥冥之中的缘分和天长日久而产生的情谊给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