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待》桐柏知寒

17、第 17 章

　　“孤已经把事情挑明了，你自己解释吧。”

　　“你！”

　　不等刘彻说话，嬴政就把玉佩向卫子夫掷了过去。

　　卫子夫看着落在自己衣袍上的玉佩，眉头紧锁，今天她也就是例行刺探一下罢了，根本想到面前这人会承认自己不是皇帝。

　　她拿起玉佩，“何意？”

　　嬴政惜字如金，“握在手里可以心语交流，刘彻正有话对卫皇后你说呢。”

　　卫子夫适时露出一个有些惊疑的表情，被嬴政拆台了，“卫皇后不必怀柔了，不是早就注意到这个东西了吗？”

　　卫子夫被噎了一下，僵硬了一瞬后按照嬴政的说法把玉佩握在手中，果不其然，她听见了刘彻的声音，

　　“皇后，是朕。”听到这个声音，卫子夫的眼睛骤然睁大，惊疑的像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看向嬴政“这是什么？”

　　嬴政长眉微扬，“卫皇后不是问了游先生？”

　　卫子夫心道，问倒是问了，可他没跟说这玩意这么玄乎。

　　这都什么事啊，卫子夫无奈，这几个月来遇到的灵异奇怪的事情比她从前四十多年的人生听到的都多。

　　只听刘彻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卫子夫。

　　卫子夫有所疑虑，“我怎敢确定你真是陛下。”

　　“皇后是年纪渐长耳力弱了，听不出我什么声吗？”

　　听对方一生气就毫不客气毒舌的口气，卫子夫已然信了三分，“可是……”

　　听她还犹犹豫豫，刘彻思索了一阵，想到了一个只有自己和皇后知道的事，才让对方终于相信了。

　　得知了一切，卫子夫起身，作势要给嬴政行礼，被嬴政阻拦了，“别，您算长者，别多礼了。”

　　卫子夫摇头，“可始皇陛下才是先人。”

　　听到“始皇”这个称呼，嬴政没惊讶，最近在天禄阁，他也看了不少东西，贾谊的《过秦论》不错，就是对他没什么好话，看的嬴政既称叹，又想把他砍了，可惜人已经死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汉朝皇后会祭祀秦时的先祖吗？再者卫皇后你现在比孤的母亲还年长呢，算了吧。”

　　见嬴政如此客气，卫子夫也就从善如流了，“多谢始皇陛下了，之前的事是我失礼了。”

　　“理解，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以后还有麻烦卫皇后的地方。”

　　卫子夫姿态放的够低，嬴政也没有为难她一个妇人的意思，“卫皇后同儿孙相聚，孤一个外人就不再多打扰了。”

　　嬴政起身一边说话，一边从卫子夫手里把玉佩拿了回去，“抱歉，这个，孤也得带走。”卫子夫无所不从，目送嬴政离开了。

　　嬴政很快就和太子打了招呼回去了，轩车行走在驰道上，里面的人颇为放松的闭目养神中。

　　有些颠簸的车子还是挺助眠的，前提是没有人在絮絮叨叨。

　　“你满意了。”刘彻冷冷道。

　　他的态度嬴政无所谓，“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何必惺惺作态，你今天分明是故意的。”

　　“冤枉。”嬴政驳道:“卫皇后早就怀疑了，摊牌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且她也完全相信了你，多一个帮手这难道不是好事？”

　　“呵，装腔作势。”

　　嬴政反问，“难道不是你先欺瞒孤。”

　　“虽然难题是共同的，但你我所面对的困境却不可相提并论，在汉宫做到滴水不漏要难多了。”嬴政在一笔一笔的算这个账。

　　“我已经尽力帮助了，只是你不配合呢。”刘彻不听苦水。

　　刘彻自觉也有苦劳，反倒是嬴政说一套做一套，嘴上答应，行为就是个筛子，若说皇后第一次试探有所错漏情有可原，可之后嬴政破罐子破摔就等着被拆穿的行径，着实让刘彻忍耐多时了。

　　“配合你，对孤有什么好处，被迫留在汉朝迟迟回不去？”和刘彻相处的这段时间，嬴政也学会了几分阴阳怪气，“你从开始就不坦诚。”

　　“你很会拉进关系，不摆皇帝的架子，你很宽容，孤如何出纰漏也会积极找补救的办法，你有意让我知道你对皇后太子的犹疑，让人觉得你想瞒着他们是合情合理的。”

　　“可事实恰恰不如你所说。”，嬴政话锋一转，“你们夫妻的关系确实不亲厚，但父子关系还是挺融洽的吧。”

　　刘彻认可他的说法，“继续说。”

　　“你透露的担心是皇后太子知道你的情况，想取而代之，但他们根本不必如此急切，现在你的膝下有三子，太子外的两个都已经就国，也不受爱重。”

　　“既然太子居于正位，兄弟也没什么威胁，何必盼着你速死呢。”

　　嬴政所言句句在理，刘彻也不辩驳，“你说的没错，可朕终究没害你什么吧。”

　　“你浪费孤的时间，还企图利用孤料理你自己的家国事。”嬴政不吃他这套，“游遂与皇后太子联系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处心积虑害你，痴迷修仙，对这种奇异人士，你是又想用又不信。”

　　“博望苑招来不少与你意见相左的人士，你有心敲打太子，却不欲伤了和气，只是让手下爪牙小打小闹，若是孤替你做，待你回来的时候就能撇干净，继续做慈父。”

　　嬴政每说一句，刘彻的兴趣就高一分，他没多生气，自从他诛族了主父偃后，也少见这样说话这么刚强臭气的人。

　　这场谈话，结束于一句俚语，

　　“朕受教了，错在不该小看你。”

　　这虚伪的谦卑，嬴政不放在心上，还要刺他，“不痴不聋，不做家翁，皇帝的家事和国事没什么不同，还是你希望娶的媳妇是蛇蝎心肠的毒妇，立的太子是罔顾人伦的畜生才甘心，忍下眼中沙砾，我们都可以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别再疑神疑鬼了。”

　　“毕竟就三个儿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谅也不会生出几个新人了，太子除了现在这个，可还预备了其他人选吗？”

　　凡事都挑明了，摊到桌面上，这事情的进展也就变快了。

　　刘彻那边其实早已找到了为郑夫人招魂的术士——徐福，因他之前的一些心思，瞒着嬴政这件事，只说还在找，现在情况已然明朗，刘彻也就不在隐瞒，把事情告诉了他。

　　而嬴政从东宫回来后的第二天，也召见了游遂，

　　“游先生应该已经了解情况了。”

　　“是。”游遂不敢造次，“臣已经得知了。”，游遂这段时间作为太子宾客呆在太子宫，昨日嬴政一走，卫子夫就把事情与他说明白了。

　　“可有解决之法？”

　　游遂也没有托大把话说太满，“这还需臣看看具体情况。”说着，他上前一步，“冒犯了，陛下。”

　　游遂握住嬴政的手臂，那架势有点像医者号脉，每探查一寸，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从腕骨经脉到胸膛心室所在都被他一一探查，而后，他退一步，归到了原位，

　　嬴政问:“如何？”

　　游遂沉吟片刻，:“不太乐观。”

　　“什么情况？”嬴政语气看似平淡，实则是风雨欲来。

　　“问题不在始皇陛下您，而是我们陛下。”游遂先简单给了个结论，后又道:“陛下魂魄已经离体两次，上次臣也是强行招回，再来，怕是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这边嬴政听着这糟心的消息，刘彻那儿今天也是有事忙，他忙着给太后请安。

　　太后宫里，正上演着母慈子孝的一幕，今天的赵太后异常之慈爱，刘彻只觉她或许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帮忙。

　　果不其然，赵太后关心了儿子几句，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王儿，母后想离开咸阳宫，去雍地的离宫居住一些时日。”

　　来了，刘彻心道，面上却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母后这是为何？难道儿子哪里做的不好。”

　　“不，不。”赵太后连连摆手，“是母后身体有些不舒服，听说雍地山清水秀，才想去那里修养一段时日。”

　　“是这样，可离宫没什么好医者，宫人陈设也不如咸阳宫称心，行吗？”刘彻摆出一副颇为母亲担忧的样子。

　　赵太后打了个感情牌，“这没什么，难道王上忘记咱们母子在赵国的日子吗，离宫再如何，也不会比那时差。”

　　听她这样说，刘彻就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再多话了，如果是嬴政在这里，怕是也不会再反驳什么，

　　“那好吧，母后觉得行，儿子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刘彻微笑着回答，“不过儿子想从宣室和太医署处抽调几个人陪同母后一起去，这样我我也放心，您可不要拒绝。”

　　赵太后也知道拒绝他的好意怕是会引起自己这个儿子的疑心，只得答应下来，“当然好，你关心我，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拒绝。”

　　母子二人又各怀心事地聊了几句后，刘彻就离开了，离开前，状似不经意地的看了一眼赵太后身边的女官一眼，并未让赵太后发觉。

　　“明玉，你说政儿送来的人是不是……”刘彻走后，赵太后询问身边的女官，神情不安。

　　那女官也就是明玉察觉到了太后的意思，“太后不必担忧，王上也是关心您，再者说，等到了离宫，一切事情还不是您做主。”

　　明玉一向懂得如何宽慰赵太后的心，而且也确实本事了得，几年就做到了太后的心腹。

　　听到自己一向宠信的女官这样说，赵太后的心也宽慰了不少，“也是，等孩子生出来，就都好了。”

　　“太后一定可以生下健康的小王子。”明玉柔声道，言语间还捧高了赵太后腹中两个私生子的地位。

　　“你啊，什么小王子，净瞎说。”赵太后斥她，可看表情，却是对她的话十分受用。

　　明玉见状，只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