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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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云初再往后翻去，只能看到夹在日记本里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
看不清脸的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着，十分温馨。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和姐姐。】
路云初把照片放回原处，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日记本可以放进系统背包。
这是个道具。
路云初抬头望向窗户，太阳已经落山，天渐渐黑了下来。
她打开了灯。
平浪村的村民休息的很早，路云初看着时间到了九点半后，村里的灯就渐渐灭了下去。
路云初在屋里甚至能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
路云初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以季桑为首的大大小小的孩子。
“阿初姐姐，我们走吧。”季桑说。
“嗯，走吧。”
路云初关掉灯，在关门的时候又听到了房梁上传来了嬉笑声。
“她们要走啦！”
“嘻嘻，我们去祠堂等她们吧！”
她面不改色的关上了门。
玖打了个哈欠，跟在了她身后。
村民们都休息了，只有月亮在发出隐隐的光。
村民们屋前的架子上晾晒着渔网，在月光的照射出的阴影下，形成了张张大网，仿佛要将他们这些意图出逃的孩子笼罩。
最前面的季桑突然停住了。
“阿桑姐姐，怎么了？”有孩子问她。
季桑没有说话。
路云初朝着季桑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村口坐着一个人影。他叼着烟，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你们想去哪啊？”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我们出来看月亮。”季桑的声音有些发抖。
“月亮？”男人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哪来的月亮？”
路云初抬头望去，只见月亮不知在何时已经隐在了云层后。
男人咳了两声，随后拉高了声音：“都别他妈睡了！祭品要跑了！”
原本熄灭的灯在此刻一盏盏拉开，白炽灯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本该黑暗的地面上。
村民们打开房门，灯光透过打开的缝隙照在她们身上，孩子们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像是仲夏夜在田野里被手电筒定住的青蛙。
“阿桑，你们在胡闹什么！”村长带着怒意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路云初看到，季桑在听到她爹的吼声后全身发着抖。
看来季桑是知道些什么。
“行了，是孩子们听说我回来了，央求季桑带着他们来找我说说外面的事情。”路云初耸耸肩，“我说在屋里聊多没意思，不如去外头，我们还能打两条鱼烤着吃。”
“对！就是这样！”季桑反应很快。
然而村民们却将信将疑。
“易洄，你来说。”
叫做易洄的少年明显愣了愣，好在他并没有露出破绽：“啊，对的，是这样，为了听阿初姐姐讲故事小念还带了零食出来呢。”
背着书包的少女在此刻疯狂点头。
村民们将信将疑，最后还是之前坐在村口吸烟的中年男人发话了：“但也是犯了禁忌。”
男人又点了根烟，“送去祠堂拜一夜吧，午夜出门，就这样去神庙巫灵大人会不高兴的。”
村民们听到这话，不管孩子们如何解释，还是将他们送去了祠堂。
“不管你们是不是想逃跑，但为了避免触怒巫灵大人，你们今晚就在祠堂呆一晚，好好去去你们身上的浮躁。”村长说完，关上了大门。
“哎呀，她们来啦！”
“嘻嘻，我就说她们跑不出去的嘛。”
“不对呀，她们怎么没有被骂呀？”
玖恶狠狠的朝着发出声音的房梁角瞪了一眼。
“她好凶。”
好歹是清净了。
季桑看着路云初，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现在说，等一下我要休息了。”
季桑看了看窝在蒲团上打算休息的其他少年们，将路云初拉到了一个角落。
“我爹不是我爹。”
“啊？”
季桑有些着急：“我爹最近老是神神叨叨说什么灵魂，食物，贡品，这次能出来多少什么的。”
“然后呢？”
“我最近一年，晚上噩梦惊醒时，能看到我爹在床头死死盯着我。”季桑是真的怕了，声音都在发抖，“我爹从来不会那样看我，他肯定不是我爹！”
“他说，就快到时间了，就快出来了。”
路云初拍了拍季桑的肩，示意她冷静。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看到我回来，你就设定了这个满是漏洞的逃跑计划？”
“别和我说你是真的不想我死。”路云初嗤笑一声，“你知道的，我们关系还没这么好。”
季桑沉默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良久，她才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很不希望你死。”
“七年前阿言姐姐献祭后，你说你迟早要断了这个传承。”
“看到你这次回来，我突然就有一种预感，你会成功的。”
路云初看着她，神色复杂。
“万一呢？”她轻声说，“万一我不行呢？”
季桑摇了摇头。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她说，“如果有个人能终结所谓的巫灵献祭，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断绝献祭传承之后呢？”路云初凉凉的说，“那以后大家出海不就会有危险吗？”
“阿初，你回头看看他们。”
“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可能会因为这次献祭而丧命。”季桑说，“而关乎村落存亡的关键，其实不是出海会不会安全。”
“而是在我们这些未来身上。”季桑打开了窗户，月亮不知又何时从云中探出头来，“如果一个地方没了未来，那么灭亡也只是时间长短了。”
“而我们这些未来，不该被困在村落里打一辈子渔。”季桑抹了抹脸，“而是应该像你一样，走出村子，在外界做发光的自己。”
“只要平浪村有一个人活着，那么平浪村就还会有未来。而这样的未来，不该被扼杀在所谓的献祭里。”
“渔民的孩子其实不一定要继承渔网的。”季桑看着身后的孩子们，温柔的像是天使。
“他们也能拥有渔民之外的未来。”
“那你呢？你的未来呢？”
“我的未来啊……”季桑抬头看了看月亮，突然笑了。
“我要先活过明天，才能有未来。”
“会有未来的。”路云初摸了摸她的头。
季桑却只是笑笑。
“月亮真美啊……”她说。
“等结束后，就能看到不同地方的月亮了。”
“那肯定很美。”
“先休息吧。”路云初说完，不再看她。
而玖此时也拿着小本本过来和路云初交代线索了。
“我翻了上面所有的牌位，除了上面的名字是空白外，没啥特别的。”
“为什么会是空白？”
玖耸耸肩，示意她不知道。
“还有，供桌下刻着一行字。”
【如果感觉有水滴在身上，千万不要抬头。】
“这个我知道，因为室内没有雨。”路云初摸了摸下巴，“还有吗？”
“包的。”玖拍了拍胸脯，“西北角的柱子脚，上边刻着【不要和神像对视】这样的话。”
“七星灯上刻着【运送人的食物有毒】，那边的窗帘上写着【在船上听到声音不要回头】。”
“然后就没有了。”
路云初飞速梳理了脑内信息，她又看了一眼窗边的季桑，总觉得她还有事瞒着她。
“阿初姐姐，我们想听你说外面的故事！”稚嫩的童声打断了路云初的思考，她低头，只见到小念抱着零食眨着大眼睛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其他孩子也靠了过来。
“加油，阿初姐姐。”玖一个丝滑的走位离开了孩子们的包围圈。
“那大家先坐好呀。”路云初此刻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幼师。
看着乖乖坐成一排的孩子，路云初又想起了季桑的那句话。
【渔民的孩子不一定要继承渔网，他们也能拥有渔民之外的未来。】
路云初也坐在了蒲团上，她开始和孩子们讲述自己还活着时候的所见所闻。
孩子们听得很入神。
包括窗边的季桑。
这场夜话一直持续到午夜。
路云初看了看系统时间，停止了这场夜话。
“阿初姐姐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讲好不好？”
孩子们应了声，乖乖抱着自己的蒲团去睡觉了。
看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枕着或躺在蒲团上睡着，路云初叹了口气。
“他们真像活人啊。”她说。
“也许他们确实存在过呢？”玖拍了拍她的肩。
“先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可以去调查神庙了。”
“明天可能也要辛苦你了，阿玖。”
“不辛苦。”玖说，“我不会累。”
“那也要休息的。”路云初握着玖的手，躺在玖的腿上睡着了。
玖轻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我的阿初。”
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进来，路云初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阴影，像是展翅的蝴蝶。
玖突然就想起了龙族里路明非和楚子航在洛杉矶的那天晚上说起的温情派女生。
【我只想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根根数他的睫毛……】
当时她还笑路明非没出息，但现在她突然发觉到，数睫毛确实挺浪漫的。
“阿初，你要快点长大。”她低声呢喃，“我的时间不多了……”
路云初又梦到了那片荆棘。
她看了眼手环，系统还能用。
荆棘紧紧缠住一个东西，路云初透过缝隙，依稀能看到那是一大块琥珀。
她靠近了一点，荆棘并没有攻击她。
出于好奇，她伸出手去碰了露出来的那块琥珀。
白光一闪，她突然就站在了一个天台。
一个高中生站在天台边抹着眼泪。
她破烂的校服上满是涂鸦和污渍，头发也被剪的乱七八糟，身上也脏兮兮的。
路云初突然看到了在眼前浮动的涂鸦。
【活该没人要！孤儿！怪胎！】
【早点去死吧哈哈，没准下辈子能有个管你的爹妈！】
【你的学费是你卖来的吧，多少钱一次啊？五十包夜够吗？】
【装什么？谁不知道你玩得开啊？】
浮动的涂鸦在她面前滚动，路云初能感受到来自书写者的恶意，她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天台边的少女站起了身。
“等等！”路云初喊道。
少女回过头，被口香糖黏住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路云初看不清她的脸。
她想着朝前走过去，漂浮着的涂鸦却突然围成了一堵墙，将她困在了里面。
少女张了张嘴，有血沫从她嘴里流出来。
那本该有着洁白牙齿的口腔此刻空洞洞的，路云初不敢想她之前遭遇了什么。
少女不再看路云初，她慢慢爬上了栏杆。
“不要！”路云初拍打着墙，“玖！玖！”
她大声呼唤着，可是往日里会及时出现的玖并没有应声。
风吹动了少女遮在脸上的发，在那张本该是青春洋溢的脸上，路云初只能看到满脸的伤痕。
少女没有留恋，直接跳了下去。
涂鸦墙很快消失，路云初跑到栏杆前，少女已经死了。
鲜红的血慢慢从她身下流出，染红了地板。
在面前漂浮的涂鸦突然变了。
【这都接受不了还活什么？】
【我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害怕别人说就不要做啊？】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死了也是给社会减负。】
【我们不就是和她开玩笑吗？谁要她玩不起呢……】
【关我们什么事，反正我们的父母会帮我们摆平的，哦，忘了某人没有父母，自然也就没人能来闹啦！】
涂鸦飞快的刷新，路云初看着少女的尸体被清扫走，地板上的血渍也被清理干净。
她心里没来由的钝痛。
面前的栏杆突然消失，路云初又回到了那块被荆棘缠绕的琥珀前。
“这是你的过去吗？”她轻声问。
然而琥珀是不会说话的。
“不要听那些，你是个好孩子。”
“抱歉，因为我，你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面前的荆棘突然动了。
路云初被扎了一下，有鲜血滴在了荆棘上。
一节荆棘突然浮现在她面前。
而缠绕着琥珀的荆棘连同琥珀都消失不见。
路云初伸手接住荆棘，醒了过来。
她和低头的玖对视。
“做噩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