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万花]花间梦事》竹兰雪友

15、裴元X阿麻吕

　　从梦中醒来时，裴元以为近来的玩心可以到此为止了。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无论短刀的主人因何自尽，人死了就是死了，由他一介医者来追根溯源，或是感叹惋惜都无济于事。既已如愿得到心仪的藏品，心神和精力就该花费在别的正事上了。

　　然而等裴元走出寝室，一切又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本该被晨曦照亮的厅室，竟然只见一片漆黑，阴云遮蔽、星月无光的子夜正不合时宜地降临此地。
　　他环视四周，想去把窗门推开，却发觉自己迷失了方向，即便是处于再熟悉不过的方寸之地中，也锚不准停靠的位置。
　　耳边还传来了喧嚣鼓噪、断崖崩石的波涛声，它们一声高过一声，裹挟着七零八落的碎砂，以及腥味浓重的血沫，汹涌地扑到裴元身前，沉重地覆上他的双脚，要把他席卷吞没。

　　这是，夜晚的海潮？
　　裴元少有地感到了迷惘，他仍处在属于他人的梦中吗？抑或是，这梦境已蔓延至现实，才显得如此逼真？

　　他还在发愣，冷冽的罡风却呼啸着急速割来，猝不及防地刺进他的四肢百骸、又灌进他的眼耳口鼻中，深入骨髓的冰寒害他一时窒息踉跄，差点跌倒。

　　一声哼笑，忽然轻飘飘地浮现在这个灰暗诡谲的空间里。

　　笑声转瞬即逝，在一众嘈杂中并不突出，但裴元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明显的嘲讽意味。

　　裴元重振旗鼓，决定去那笑声的方向一探究竟。可他刚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由黑夜、海浪、冷风组成的幕布便被一把揭开，房内瞬间变成了往日所见之景——
　　暖色的阳光破窗而入，细微的浮尘在光束中上下飘动，书卷堆叠如山的桌案还未整理，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伙同纸张酝酿出一股因缺少通风而不太好闻的霉味，幸好窗外鸟鸣啁啾，飘来清妙怡人的花香，缓解了这一室沉闷。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看花了眼。

　　但裴元确信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罪魁祸首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书柜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的身体被墙角的阴影笼罩着，看不清楚不说，还如风中树影般摇曳不定，模糊难摹。
　　是当下的真实中，唯一一块不真实的碎片。

　　裴元心下奇异地生出几分怕扰人清梦的忧虑，他屏住呼吸，慢慢走上前去，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原貌。

　　是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青年，看服饰样式可知是东瀛人无疑。其身形端正颀长，垂落胸前的发丝浓黑如墨，脸色苍白发青，双目紧闭，唇上有一丝血色，是因为莫大的痛苦咬破嘴唇时渗出的血迹，是这张脸曾经生动鲜活过的、仅有的凭依。
　　若不是心口的位置有着被利刃破开的痕迹，溅出了染透全身的鲜血，散出无法忽视的阴翳煞气……
　　看着其实与假寐的常人差别不大。
　　裴元极其主观地下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