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六章 杏林深处探乾坤（4） ...
-
陆青青一边摸索着脚下的路，一边好奇地问道：“胡万三到底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又怎么会是九尊教的护法？”
君风行轻笑道：“你伤才刚好，又这般多话了。”他顿了一顿又道，“胡万三的父亲是我爹的故友，十年前他们家突生变故，胡万三只身前往京城请求我爹的帮助，我爹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就拿着这银子开了这家赌坊。十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我爹的恩情，每年我爹寿辰都送上重礼。他在山西一带颇有名气，借着广阔的人脉，打听消息的本领更是一绝。”
“那你又怎知道他是九尊教的人？”陆青青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君风行调笑着敷衍道，显然不愿意回答。
“哼，有什么了不起！”陆青青心里有气，没注意脚下，一个踏空，便要向前摔去。
一个温暖的臂膀恰好接住她，她刚要面羞，就听到戏谑的声音传来：“唉，真是个千金大小姐。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你才像个孩子呢。”陆青青瞪了他一眼，接而又是忍不住一笑，这一笑着实饱含了无限温柔，无限深情。而君风行却转头过去，小心地继续探索脚下的路。
安静了半晌，陆青青又忍不住开口：“哎，那个郡主……是你什么人啊？”
君风行回头挑眉看了她一眼，又转身背对着她，“不是我什么人。”
“才怪哩。我看胡万三那个暧昧的眼神，莫非……”陆青青眼神陡然一暗，“莫非她是你苦苦寻找的妻子？”
君风行轻轻一笑，道：“不是。”
“不是？”陆青青眼前一亮，也不顾脚下的路，快走两步跟上他，“那你妻子是谁啊？她叫什么名字？”
君风行瞥了她一眼，苦笑道：“你的话太多了，知道有句话叫做言多必失吗？”
“可是……”陆青青辩道：“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落微。”君风行拗不过她，只好说出来以堵上她的嘴。
陆青青顿时没了声音，像在思索着什么，忽而地下头，用细细的声音问道：“她……长得好看么？”
而君风行的注意力却仿佛不在这里，头也不回地细细聆听着什么，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陆青青急了，“喂，我问你呢！”
“嘘！”君风行突然打断她的话，“你听。”
陆青青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一阵阵喧闹声从昏暗的通道尽头传来，像是在打骂斗殴，又仿佛在聚众欢腾。君风行俊眉紧锁，细细分辨，却丝毫无头绪。
“走，我们走近点。”君风行正要迈步向前走，衣袖却被陆青青紧紧抓着。
君风行回头看她，见她清秀的面庞骇得发白，一时不忍心，柔声道：“早知不让你跟来，看你骇成这个样子，唉……”
陆青青只当他又在奚落她，又怒道：“谁怕啦，我才不怕！走就走！”话出口时牙齿不住地打颤。却硬撑着向前走。
君风行心中暗笑，没想到这丫头还有几分硬起。
陆青青大气不敢出地悄悄跟在君风行身后。
越是走近，嘈杂声便愈加明显。不像是厮打斗殴，更不像聚众欢闹，而更像是……
赌坊？君风行深锁剑眉，这幽深的地下，又会有谁在这里开赌坊？
掀开帷布的一瞬间，一道昏黄的光线蓦然照进眼眸，刺得两双久居黑暗的人睁不开眼。
熊熊的火光在火盆中妖冶地跳跃着，大厅四周散布着各自埋头豪赌的人们，夸张的动作，绝望的面容，扭曲的表情和褴褛不堪的衣着，透过火光，一一映照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放大着，扭曲着，像是一群舞者在昏黄中扭动着幽怨的舞姿。
而这些人，全然没有察觉突然闯入的两个人，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毫无瓜葛！
君风行心中疑云丛生，他从来不知道，杏林赌坊之下，还有一个地下赌坊。而这个地下赌坊，显然比普通的赌坊更诡异，更压抑百倍！
环顾四周，君风行发现左边一条长椅上，一黑衣大汉横卧着，似在休息，又似在假寐。
思索片刻，君风行直径走向那黑衣大汉，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二人不慎迷失于此，烦劳兄台指条明路。”
黑衣大汉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犀利而充满寒意的双眼让君风行心头不由一怔。
“到了这里，哪里能这么容易出去的？”
“那依兄台之见又当如何？”
黑衣大汉霍然起身，上下打量君风行一番，又看向他身后的陆青青，冷笑道：“你知道这些赌钱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君风行一扫身后全然失去心智的赌徒，眉头一皱，回身道：“不知。”
黑衣大汉伸手一指，道：“你看左边那个肥头大耳，衣不蔽体的男人，他便是山西大商户张竟的大儿子，家产万贯，富可敌国。还有右后方那个瘦小的黄衣少年，他父亲可是京城户部尚书，现在正不知如何调动人马地寻找他呢……”黑衣大汉残忍地笑着，“还有你后方那个六旬老头，他可是上任县令，在这里呆了有三年光景了呢！”
君风行周身的血液渐渐凝固，看着这位黑衣大汉阴惨的笑容，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说，”黑衣大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君风行冷冷一笑：“不是人间地狱，也八成是个大牢笼罢！”
“不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黑衣大汉阴沉地笑道：“这些寻求刺激的有钱人，普普通通的赌坊已入不了他们的眼。费尽心机来到这里，却不知来了就再也回不去啦！”
君风行皱眉道：“为何？”
“他们若能赌赢了我，便能出去，还能得到黄金万两。”黑衣大汉道。
“既然是有钱人，还会在乎万两黄金？”
“哈哈！万两黄金对他们来说的确不足为惜，但他们要寻求的，是这九玄赌坊的名声而已！”
君风行大惊，九玄赌坊？就是那个江湖中流传已久的神秘赌坊？
没有人知道九玄赌坊在什么地方。相传只有有足够的身家才准许如这个赌坊，而试图寻找它的权势之人都相继失踪！在江湖中曾一度引起一阵恐慌。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批又一批赌徒趋之若鹜，发誓死前定要亲自在九玄赌坊里赌上一把！
越是神秘莫测的地方，越是引得世人连连向往。若他们知道一直苦苦追寻的九玄赌坊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压抑昏暗的地洞里，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青青不服气道：“什么九玄赌坊，听都没听说过！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快告诉我们怎么出去！”暗沉的环境已经压得她心里发慌，她想要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黑衣大汉笑道：“小姑娘莫要着急，既来之，则安之。我想两位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
陆青青还要说话，被君风行一把拉住，低声道：“丫头，别添乱！”
君风行上前一步问道：“若是他们输了呢？”
“输了？哈哈！若是输了所有的筹码，便只有留下来继续跟他们赌。”黑衣大汉指了指那些忘我的赌徒道：“翻回了本，还清了钱，便可离去。”
“若还不清，一输再输呢？”
“那也就只有一直留在这里赌，到死为止！”
君风行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赌徒那般疯狂地、绝望地赌博，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都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他开始同情他们，同情这些因沉迷赌博而走入绝境，因寻求刺激而深陷囹囵，最后却还要用赌，来偿求生存的人们！
黑衣大汉指着那个衣不蔽体的男子，颇为可惜道：“那张竟之子，本是腰缠万贯，现在却也背负着一千万两黄金的债唉。”
“一千万两……黄金？”陆青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想必这里的赌注很大吧？”君风行平静道。
“不，我们规定每次赌注不得超过一两银子。”黑衣大汉一脸诡秘道。
君风行惊诧地看向那个曾经身家无数的贵公子，看着他阴沉的面色，扭曲的表情。他……到底在这里赌了多久？才能积累下如此多的债！
黑衣大汉见他脸色不好，轻松道：“他们在这有的吃，有的住，又能日日夜夜地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呢。”
“怕是他们心中此刻最恨的事，便是赌罢。”君风行叹气道，看着这些可怜又可恨的人。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曾经最喜欢的事，变成最恨的事，却要无时不刻都要做才能求得天日。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黑衣大汉又发出令人心慌胆寒的笑声。
君风行正色道：“难道，就没有人赢得过兄台？”
“自然是有的。”黑衣大汉笑道：“赌嘛，运气为大，哪里有包赢的道理。”
“不知有多少人能侥幸赢过兄台？”
“三个。”
“三个？”君风行惊诧道。
“是啊，在下坐镇九玄赌坊几十年，也就碰到三个能赢得过我的！”黑衣大汉一脸得意。
“这三个人想必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罢？”君风行试探道。
黑衣大汉摆摆手道：“九玄赌坊有规矩，凡是能活着出去的人，我们绝不透露他的消息。”
君风行见试探不得，转而又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黑衣大汉道：“胡万金。”
胡万金？就是那个江湖中流传甚广的赌神“活阎罗”？那个让无数豪门世家倾家荡产却无人知其真面目的胡万金？他怎会不知。
“原来是‘活阎罗’亲自坐镇，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君风行
“哈哈！什么‘活阎罗’，世人瞎取的虚名罢了”胡万金摆摆手道。
“原来胡兄便是九玄赌坊的大老板。”
“小本生意罢了。”胡万金颇为不屑道。
“小本生意？胡兄的这门小本生意可害苦了不少人呐。”君风行心里十分不舒服。
“哈哈！胡某平生没什么爱好，一爱赌，二爱折磨人。”胡万金笑道：“如今光靠赌已经不够啦，想点法子折磨人倒是有趣得紧。”
陆青青实在听不下去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却以此为乐的人！她想开口怒骂，却恰好碰上君风行警告的眼神，一句骂人的话硬生生地给吞回去了。
幽深的密室里，满眼都是胡万金阴妄可怖的笑容，像是无边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六章 杏林深处探乾坤（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