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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告别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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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为何叹息?”洛慕手捧着木盒,已步入客厅。
“慕儿,咱们爷孙的缘份太浅啊。”
“不会的,爷爷您永远都是我爷爷,洛慕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只是这家传之宝也该原物奉还了。”洛慕弯腰将木盒举于额际,她恨不得赶紧还了这颗珠子,免得稀里糊涂的就得去结婚生子了,在自己那社会里还没人催她,一进入古代,一家催完,另一家马上也来催,这是啥世道啊,怕了。
“老夫说过,蓝莲珠是不会认错新主人的,它既能认你,那你就一定会是命定之人。收着吧,你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你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啊?还是我的?”洛慕有些惊讶,这珠子怎么就像片被嚼烂的口香糖呢,粘上了就甩不掉。
“慕儿,三日后你回扶余城吧,石安会送你至洛府,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将他留下来做你的书童,他有些武功的底子,字倒也认得几个。”
“这就是传说中的保镖么?武功?”洛慕明显很激动,手上的木盒颤动不止,她惊呼道:“爷爷,盒子在发抖。怎么回事儿?”心中暗想,这蓝莲珠该不会那么有灵性`吧,连我刚刚骂它的口香糖都知道是什么,完了。
“赶紧打开。”石村长也激动道。
洛慕颤抖着右手,缓缓掀起盒盖的一角,只见一道白光泄了出来,接着又一道蓝光冲了出来,与白光交缠在一起。待能看到整颗珠子时,蓝莲珠又浮于盒中旋转,珠身蓝白两种光芒相互环绕,这与第一次见到它周身只有蓝光在绕时不同,它……是生气了吗?洛慕愈加害怕:“爷爷,它怎么了?”
“哈哈哈,慕儿,要记住你我之间的承诺,明天你就进扶余吧,白莲珠的主人一定在扶余。”石村长喜出望外道。祖传五代啊,他终于可以完成先祖的遗愿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洛慕不解道。
“蓝莲珠能感应白莲珠的存在,你一试便知。石口村,石口村。”老村长兴奋得像个孩童。
洛慕低头望着蓝莲珠,它忽然变得只有蓝光萦绕,又听老村长道:“扶余城,扶余城。”蓝莲珠又开始发出白与蓝相间的光芒环绕。洛慕明白了,它听懂的不是口香糖,而是扶余城,吓晕她了,可是,那不就意味着她真的要进城,而且这颗珠子真的会找到另一个要和她结婚的人,想哭,真的很想哭,超无奈的想放声大哭。
石安扶着赵大夫走了进来,石村长忙道:“赵大夫,你给慕儿再诊一诊,如无大碍,明早石安便送他回扶余了。”
“爷爷,我不想去。”洛慕嘀咕道,她不想带着一颗有灵性的珠子,立马就找人闪婚。
石安退至洛慕身后,看了看洛慕的侧脸,低头不语。主人的安排,他一切服从,也许孙少爷从今往后便是他的新主人了,他要记住新主人的脸,就怕有一天像孙少爷说的一样,会认不清自己的主人。
赵大夫捋须道:“村长,观洛少的气色已无大碍,只是皮外伤仍需多熬药敷之数日才可消退。”
石村长道:“石安,明日你送孙少爷回城,日后孙少爷的饮食起居要照顾周到,时常陪着孙少爷回来看望我这把老骨头吧。”他神色黯然的低头又道:“赵大夫今日就留在寒舍陪老夫小酌吧,许久都未曾与你重拾棋趣了,年岁高了,唉,竟是这般孤独。”
赵大夫应允后也感慨万千,看着爷爷带着赵大夫走进内厅的棋室,洛慕更加心酸,是离愁别绪吗?还是因为爷爷与赵大夫的感概?她也时常有这样的感觉,尽管没有多年老,但真的觉得很孤独。
这一夜,洛慕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大饼,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睡着,她梦见了自己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由媒婆挽着手臂坐进一顶大红花轿。花轿从宽敞的庭院中抬进了前院,再抬出大门,甚至可以感受到轿夫们走下石阶造成稍微失衡的颤动,而她竟是快乐的,一路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令她有一些紧张,她抬手想揭开喜帕的一角,渴望着看一看轿外,这一条她出嫁的路,但内心几番挣扎,她最终放下手来,交叠于自己的膝上,媒婆说,喜帕若不是夫君所揭,则为不祥。她想象着丈夫的模样,英俊的脸,伟岸的身形,脸颊渐渐发烫。她又有一丝欣喜,喜的是没人发现双颊酡红正坐于轿中的她带着这副神情。
端坐在轿中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被花轿抬了多久,只是身姿有些僵硬,她不敢呼唤媒婆,心想,也许再等片刻,片刻便到了夫家。终于,花轿被平稳的放在地上,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直到轿门边被什么撞了一下,轿外的欢呼声四起,轿帘被掀了起来,她能感受到暖暖的阳光照到她交叠的双手上,还听到媒婆拿到礼钱后的道谢,随后她顺从的趴在媒婆的背上,心跳快得差点儿晕倒,而后又像被人牵着线的木偶拜完天地,被送入新房,又是等待。
直到她僵直的身体因为昏昏欲睡而有些倾斜时,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的唤她娘子,喜帕就这样被揭开了,她有些无措或是有些羞赧,低垂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一眼。房门外突然涌进了一群陌生人,个个都显出几分醉态,七嘴八舌的戏弄起她与她的相公,直到他们喝下了合卺酒才散去,辛辣的酒水带着一丝甘甜,从喉咙烧进心里,烧得她暖暖的轻咳出声,又咳得她一阵晕眩。
她看到了他的脸,真的是英俊的脸,正温柔的望着她,那目光顿时塞满了她的心房,这就是娘亲所说的幸福吗?她想着出嫁的前一晚,爹娘交待的话,谨记《女箴》中所记载的三从四德,切莫给自家失礼。又是一阵晕眩,她的眼前逐渐模糊,恍惚中他抱起了纤弱的她,将她平放在喜床上,并放下了喜幔。她费力的睁开双眼望着越来越贴近的脸庞,又紧紧的闭上,心跳像擂鼓似的,她全身的脉搏都跳动了起来,她紧张得吐了个‘不’字,只因为这样的情况让她无所适从,他的脸依旧贴了过来,她能感觉到他的唇印上自己的左脸,之后便一动不动。她闭着眼喘息了片刻,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另一张脸,美得像不沾凡尘的仙子,仙子很霸道地开口道:“记住,你是我的娘子,不可以嫁给别人,包括他!”仙子甩袖而去,梦中的洛慕望着她的背影呼喊:“逸尘,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同为女子不可成亲,我一直都当你是好姐妹的。”
她侧头望着自己的丈夫,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子,背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浸透了伤口周围的衣裳,红的发黑。她扑在他的背上放声大哭,是她命硬克夫吗?在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似乎刚刚得到了什么,又立即失去了,她喃喃自语道:“爹娘,你们要我谨记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了,到底该从谁?”
“从我!我就是你的夫。现在、未来、永远都是。”逸尘一身新郎官的打扮,步入房中,那张脸,竟与趴在床上已死去的男子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声音里少了他的温柔。
“逸尘,为什么要杀死我相公?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闻言,洛慕语气哀伤道。再抬头一看那张脸,心乱如麻,又惊问道:“你,你如何做到的?几时学会了易容术?”
“我没有杀他,也不会易容术,我可以比他更爱你,更好的照顾你,你要相信我,洛慕,我真的可以很好的照顾你,那是我曾经欠你的。”逸尘的眼中划过一道悲伤,一闪即逝,她冷声道:“悦儿,把你干的好事处理干净,再帮夫人补好妆,今天可是我和她的大喜日子。”
“是,主人。”一道丽影凭空出现在洛慕面前,抓住男子的腰带,带着尸体飞出了窗外,消失在夜幕中。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我的好姐妹逸尘吗?”洛慕跪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我去把客人送走,记住,我是你的爱人!”逸尘再次留下一个背影,离开喜房。
“既嫁从夫,既嫁从夫……”洛慕从床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早已看不到悦儿的影子。“我必须找到我相公,就算死,我也已是他家的人。”她想着妇德中的贞顺,顿时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临窗的桌上,烛火摇曳,她歪坐在矮凳上,望着烛光出神,远处的河上传来渔翁的歌声,她禁不住想着家中的爹娘,墙上大幅的喜字红的刺眼,‘切莫给自家失礼’,这句叮嘱仿佛响在耳边,而她在新婚之夜竟已克死了自己的相公,这一切她该如何向父母交待?在房中看到了自己的嫁妆箱,她解下脖颈挂着的小金匙打开它,翻开琴盒,抚摸着琴弦,心里一阵又一阵的茫然与悲痛交互折磨着她。“爹,娘,今世的恩情孩儿来世再报吧。”洛慕心中想着,手指抚开了琴弦,一曲终,弦断。她浅笑,这就是命,天意如此。脱下了嫁衣,洛慕便往门外走去,她不知道悦儿把她相公的尸体带到了哪里,可是,她只想离他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