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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道当时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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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钟无情地被打乱了。
被叫醒得知已中午,孔雯锦惊呼坐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光溜溜尚存暧昧痕迹,又迅速钻被窝只露出眼睛嗔怪着:“看什么。转过去。”
枕着手臂的魏乙宁嘴角上扬:“我明白为什么会‘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为老不尊。刚醒就胡言乱语。”
“我醒很久了,帮你按摩很久,你睡太熟没什么反应,不过,某个地方倒有反应……”
“闭嘴!”孔雯锦憋红脸,揪着被子,“乘人之危,大坏蛋!”
“聊聊刚才你说我老的问题吧。我自我感觉良好,昨晚体力跟得上,速度耐力没差,你也说……”
“魏乙宁!”
“我错了。”利落的道歉,笑意丝毫未减。
肚子咕噜咕噜,孔雯锦嘟嘴,往她怀里靠了靠:“饿了。”
“外卖马上到。”
“哎?你点外卖?”
“累,不想做饭。”
“点的有粥吗?”
“有粥,有包子,还有面。”
“这么了解我。辛苦魏老师了。”
“孔教授也辛苦。”
“嗤”地一声,孔雯锦撒娇:“转过去嘛,我上厕所。”
“都看过了。”
“不一样~你快点~”
出卫生间伸懒腰,见魏乙宁在厨房烧水,背后抱她:“真帮我按摩了呀?好像没那么酸痛了。你偷学不少教程么,不激烈又恰到好处……露出来的干干净净,遮住的地方颜色变浅了。”
“嗯?”
“静歌之前脖子上带草莓,还有大学同学。我以为都是这样。”
“那样的之后会疼。”
“你怎么知道?”孔雯锦松开她。
“你之前给我脖子吸,当时红了,后来变黑一摸就疼。好几天才下。”
“我记得那次在生气,连吸带咬。但轻一点的那种感觉痒痒麻麻的。”孔雯锦回忆着,对上魏乙宁意味深长的眼神,连忙走开,“跟你讨论这个干什么。”
母亲电话打来,启程回新鑫。第二天来客人,中午晚上都留家里吃饭。
新的双休日。魏家小辈约周六。刘静歌约周日,没思考这妖孽出什么幺蛾子,复合后没正式坐过,孔雯锦希望能得到闺蜜的祝福。
聚餐将在堂兄的挑高分层loft里进行。想炸点薯片去。魏乙宁正笑厨房捣乱的孔雯锦,她痛叫一声,豆大的油滴溅在她手上,立刻把她手按凉水里冲洗。
动静引来孔灵灵,翻箱倒柜找来没过期的烫伤膏后回主卧。
被油溅到的地方起了泡。
“疼吗?”
“有点。我没那么娇气。”
魏乙宁心疼:“不该让你弄的。万一留疤。”
“你嫌弃?”
“不会。我怕伤在手上经常看得到,你自己嫌弃。”
“公司有除疤修复的药,我们顺便拐一趟,别担心。”
进门香气扑鼻,桌上摆了菜。东道主魏甲宁和白洋各自抱婴儿哄,欢迎着妹妹,踢弟弟提醒他干点正事。打游戏的魏丙宁不情不愿接过儿子,捏着儿子的小手让儿子给姑姑打招呼。
饭至中旬,魏甲宁怀抱侄儿,跟弟弟妹妹交流。魏丙宁表情丰富:“啥乱七八糟的关系?妈叫他哥,我叫他哥,你叫他叔?”魏甲宁笑:“辈分有时是各叫各的。”
躲卫生间接电话的孔雯锦刚出来铃声又响。魏丙宁质疑业务这么繁忙怕有人追,魏甲宁与亲堂妹视线交叉,后者起身。
等她们出去,魏甲宁继续说:“太爷爷去世后家里败落,只能省吃俭用,爷爷当过民兵,会干很多细活,做木工、编竹篮、刺绣纳鞋子。那个年代生孩子五六个很普遍,奶奶生完小姑下水干粗活落了病根。没钱寻医问药,只敢找些土方子。”听到门响,魏甲宁背对入户门,就问谁出去了。
“俩都出去了。偷吃?”
外头走廊。孔雯锦期待:“刚好公司在S城有团购房名额,以后去就有落脚点。首付装修房贷凭我自己可能要还好久,身无分文了,魏老师包养我好不好?”
思考间魏乙宁神色凝重,孔雯锦突然踮脚捧脸,留下浅浅的口红印。
身后哐当一声,被踢翻的盆栽滚动。两人回头,魏丙宁目瞪口呆。
三个人同时宕机。
紧接着,魏丙宁:“卧槽……”魏乙宁眼疾手快上前捂了他的嘴。
好巧不巧,这时魏甲宁也推门,和弟弟妹妹面面相觑。
步梯紧急出口。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魏丙宁一脸苦瓜相:“等会儿!你们喝核废水了?啥情况?妹妹变嫂子?”
“说来话长。”魏乙宁慢条斯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魏丙宁欲哭无泪,“你们在逗我?孤立我?全家就我一个铁直?老古板不得打死你们?这反叛精神一人挨一顿有难同当啊,我好歹正常,你们啥跟啥啊,真闹挺,以后嫁的出去吗?”
“我们自己解决。你别听墙角。”
魏丙宁搓脑袋:“妹……不对,嫂……别杀人灭口,哥你帮我找套房子我不跟老古板住免得他迁怒我。多给我儿子发压岁钱当封口费!我穷屌丝打酱油的你们别牵连我……”拉开步梯间的门,又回头补一句,“人才!真是饿了。”
家里有小麻将,当魏乙宁和孔雯锦一起上场,魏丙宁诡异地看着她们。既然摊牌了,孔雯锦更不收敛,一个恶毒眼神回怼过去。
白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吵架了?”
魏甲宁清咳,专注点集中于麻将。如果不是短路跳闸断电,这场娱乐将会通宵。
第二天早上主动做饭打扫家务以免被父母指责,临近中午,孔雯锦开车,带着哈欠连天的魏乙宁赶往湾得否。
春节刘静歌仍旧没回老家,打算凑合着过,又收到李静邀约。
前两天还有自觉性,李静客套“当自己家”,原形毕露。保姆休假。家务乔之海做得多,刘静歌偶尔帮忙。乔之海早起,做好饭李静吃,中午刘静歌才露面。
晚上emo,李静安慰,白天无聊,乔之海带打游戏。人间天堂。躺平摆烂都被照顾得这么好,像富家娇生惯养的倒霉孩子。出门旅游在登山区碰到很多从犄角旮旯钻出的逃票者,刘静歌感慨:“走马灯了。下辈子预约投胎到你家,有钱有素质,有爱有梦想。”孔雯锦知道后咯咯笑着:“我就说静歌有福气。”
“都看女王您的面子沾您的福气!您才是我的大福星!”
空调刚打开,进包间小姐妹就脱了大衣,直到宁哥哥开口才又穿上。刘静歌:“说一百句不如宁哥哥一句。昊子!I'm hungry!”
服务生杜明昊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哈喽夯格瑞。”
“?Are u serious?”
“No,I'm MingHaoDu。”
“……老娘让你上菜!”
几个能说会道的人聚一块像脱口秀。有个服务员先遭遇刷单诈骗又扶老人被讹,自闭请假。刘静歌开启吐槽模式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孟清华一唱一和,得知李星星对象和家里闹掰,长辈经常颐指气使道德绑架,又白眼:“可不,平庸半辈子的父母第一次在孩子身上体验到权力的滋味怎么可能甘心退位。昊子!你什么记性别那样搞!有毒吧跟你说多少遍记不住!说话那么费劲。你们好猛,白酒52°,牛奶一手提两箱,灭火器硬掰断。”听问柜台那儿的转盘又解答,“营销手段,促销嘛,抽个奖让大家高兴高兴,必中奖。阿雯要试试吗?”
旁边李星星翻电子书笑得像猪叫。
“天天看这种东西你不失眠谁失眠?初中那会同学偷偷和课本一起放抽屉藏着。虐恋强制爱,拿人当玩物动不动搞强迫没人权,男主沾花惹草把女主虐得死去活来弄残弄瞎然后说爱得刻骨铭心。一本书从头SB到尾找不出正常人还大卖,有病似的。智商按地上摩擦,那种爱到底谁想要?特喵哔了狗了。无脑小说这么大市场我超好奇到底受众群体是谁,原来你在贡献热度。难怪你智商倒退,恋爱脑比大红嫁衣的纸新娘更中式恐怖。出去走走开拓视野也比这强懂我意思吗?”
“人家在找乐子当笑话。老离谱老逗了。你看!”
“真的会谢。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的纯爱故事留着当过年预制菜吧。看不了娇妻文学。两个人八百个心眼子,一个占九百,一个负一百。六零七零传统,到八零就霸总先河,叛逆非主流开天辟地王者。对了,上次那男生居然是你死党?团支书高干子弟,虽然长得帅,但他有钱啊!好小众的文字。约他!那个肌肉我馋他身子!”
听到这里,孟清华脱了衣服。
仰脸那刻喉结突出,肩膀宽厚,胸膛结实,窄腰紧致,八块腹肌,单手抱了刘静歌直接让她坐自己肩上。
满身阳刚之气男子气概亮瞎观众的眼。有惊喜有惊叫。孔雯锦惊愕,等别人回过神还目不转睛,忽略了一头黑线的魏乙宁。
晚上回次卧毫无防备猛然被拦在墙上,初初一个吻浅尝辄止,一拳之距后又吻,久到换气都被转回来。
魏乙宁扶她腰:“呼吸。”
孔雯锦反应,大口喘气后继续被堵嘴,软绵绵靠着墙:“我没洗澡!爸妈在对面!我错了嘛,别生气,我想看这个人配不配得上静歌。”
“嗯。”魏乙宁把人带到床上。
自知理亏,孔雯锦认命,放弃挣扎,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你做吧。”
“你可以拒绝。”
“你这么腹黑的表……”嘴又被堵。
意乱情迷中,手被捆绑,随后眼睛也被蒙上。
“手是怕你反抗。其他不太重要的感官,我没收了。”
只剩几声呜咽。
窗帘的遮光效果看不出天亮。先听到母亲敲门呼唤,接着,这间屋的门敲响,孔灵灵喊:“雯锦,吃饭!”
哼唧两声,察觉枕着魏乙宁的胳膊,昨晚的一切犹在脑中,忍着疼痛坐起,又气又怨:“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什么?”
听自己嗓子哑,更生气,向她肚子砸了一拳,低声:“你欺负人!蒙眼绑手还堵我嘴!第一次那么温柔,这才多久就欺负我。心肝坏透了!”
“新手保护期过了。”魏乙宁慢吞吞的,“我亲你你娇喘,过于色气怕爸妈听到。再有你咬伤我肩膀,你自己要求的堵嘴。”
孔雯锦脸一红,羞恼:“闭嘴!”喝了床头的水,下床拿干净衣服,小声凶狠,“最近都别想了!”
“我想告诉妈妈。”
穿衣服的动作迟疑。孔雯锦没敢确认:“你说什么?”
“我想告诉妈妈。”
“想清楚了?”
“嗯。”
“嗯……也好。妈妈心软,我也信任妈妈。比起以后的被动还不如主动断了他们的念想,纸包不住火,尤其大伯,会拿我的婚姻做文章。我高考填志愿后他们就该知道我一身反骨。我没你那样孝顺好脾气。坏孩子我来当,你做你该做的事。”
最后一句话入耳,魏乙宁一怔。
“做你该做的事。”这句话自己从小对她说到大。
“我不想你跟我偷偷摸摸的,得给你名分。这是责任。”孔雯锦郑重。
魏乙宁不由笑起:“好。但妈妈这边,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
“那样不就你一个人全部扛下来了吗?别想自己一个人把责任揽了!明明是我胁迫的你对你穷追不舍。”
“雯锦,我们两个不存在胁不胁迫这种说法,对谁都不公平,我们双向奔赴。听话,你站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两人心怀鬼胎,谨小慎微。饭后各自上班,中午相约赶往粮食局。
在单位吃完饭散步的孔灵灵见两个女儿,合不拢嘴。办公室不方便家常。领到宿舍。天冷,几乎没人在这里午休。
鼓起勇气,孔雯锦抿嘴:“妈,如果有个人对我无微不至关心照顾、爱护尊重,把我看的比她自己都重,愿意把全部家当给我,还救过我,这样,可以交往吗?”
“救过你,怎么回事?”
“如果她年龄比我大很多,有小缺点,可以吗?”
“什么缺点?二婚?”
“不是,没有恋爱史。不吸烟,事业编,做家务,情绪稳定。”
“这……别让妈猜了,家里穷?长得丑?男人的样貌不重要,年龄大点更知道疼人。难道?残疾?妈倒不是不支持,但残疾人许多不方便。真的恋爱了?”孔灵灵眉开眼笑,“谁娶我的宝贝女儿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便宜那小子了,你伯母从前给你算命说你旺夫兴家夫贤子孝呢!我女儿这么好,婆家肯定高兴都来不及!上年纪后每次高价饭不是谁家孩子结婚就是孙子孙女满月,我都参与不了。这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好事将近了。他父母怎么样?家里什么条件?谈恋爱两个人,结婚是两个家庭。”
“她的家庭条件妈妈您最了解。然后,她的缺点是——不是男生。”
水果顿时落地。
孔灵灵震惊:“什么?”
“她对我特别好,好到,她所做的大部分好都被您夸赞过。她……”
魏乙宁牵起孔雯锦的手:“是我。”
孔灵灵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妈!”两人赶紧一左一右搀扶。
“你们……你们……”孔灵灵“你们”半天,脸色青紫,甩开她们拿捶背棒,下一秒孔雯锦就站魏乙宁面前护着。孔灵灵愣住。
孔雯锦着急:“我先开始的!我先喜欢她的,我12岁就喜欢她了。”
魏乙宁皱眉:“不听话?”
孔灵灵仿佛雷击:“几岁?”
孔雯锦没有含糊:“12岁!”
“雯锦!”
“我说了不让你一个人。你别瞪我,我也会瞪人!”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当年魏甲宁的事开了封,想到他遍体鳞伤数年不归,想到袁晓红的眼泪,孔灵灵心想魏家基因出了问题,瘫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妈。”
心上人扑通跪下,孔雯锦吓一跳,也要跪的,被魏乙宁阻止,只听道:“妈,对不起。您身子不好我还折腾您。我打算慢慢告诉您。但综合考虑,拖再久与现在无异。我们,信任您。所以……
我初中自杀时告诉过您我不会结婚,您一定听进去了,否则这些年您不会既不阻止伯母也不催我。我知道您期待我有所转变。我感激您的生养之恩,感激您的理解尊重。
可您的女儿,又让您失望了。
我和雯锦都是初恋,真心相爱,无怨无悔。伯母算的没错,雯锦,确实旺夫兴家。于我而言,比起孤独终老,有雯锦陪伴,您会放心一些吗?于雯锦而言,比起她嫁给未知脾性的男子,我们知根知底相互扶持,会更好一些吗?您怕我们老无所依,我们可以领养。您怕我们禁不住流言蜚语,我们不吃外人一粒米,也没打算大肆宣扬。人做什么都会有不同的声音,肥羊美酒难调万人之口。姨妈当初嫁给姨夫不也许多闲言碎语吗?姨妈至今,却过得很好啊。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劝自己。
毅恒说,如果他的孩子取向有问题他就打断孩子的腿。我问他,像我这样的么?他想半天,让了一步,说:女儿可以。
而我比较疯子。那些与众不同的追求或许会引来狂风暴雨,我不愿身为亲人却成为孩子风雨的一部分,我想和他站在一起,做他的伞。
我很早之前做过一个梦。
梦见我三十岁那年没禁住压力,嫁了一名男性。他对我不错,让我有些愧疚,他想要孩子,我生了。有房,有车,有负责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即使如此,也压不住我的躁动,这样的自己让我觉得恶心。
很恶心。
所以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在家门前,放了一把火。
丈夫在家里,孩子在家里,我站在门前和他们一起,在熊熊大火中,忏悔自己的一生。
浮生如寄。天命,人为,是争取,还是逆来顺受,终其一生?
随大流,装正经,我做得到吗?
如果有下辈子,我跪天求地,愿上天赐我一个正常的心灵。我会老老实实遵从世俗,老老实实重复正常人的一生,老老实实做正常人眼中的乖孩子。
正常,真的正常么?
我只盼,只求,一定一定,要远离悲剧中心。一定一定,要有个圆满结局。
妈,这辈子做您的女儿,我很知足。从小到大,一直让您为我担惊受怕。
对不起。”
说到这里,魏乙宁磕头。
蹲着的孔雯锦泪流满面。
坐着的孔灵灵泣不成声:“别说了。”
两滴泪划过魏乙宁的脸颊,孔雯锦轻轻为她擦拭。
很久后平静了些,孔灵灵让女儿起来,地上凉。
“爸那边,您装作不知道吧。我去说。”魏乙宁膝盖疼,由孔雯锦扶着。
孔灵灵的太阳穴突突跳:“你爸什么德行,那个老古董不一定做出什么事。”
“我也去!”孔雯锦皱着眉,眼神却坚定。
魏乙宁捏她的手:“交给我。”
“行了。”孔灵灵又有哭腔,扶额,“我不想看见你们。走吧。”
“妈妈。”
“都滚出去。”
外面的天很好。
如释重负。心旷神怡。
碧空如洗,微风习习。
“你说,妈妈受得了吗?”
“她默认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嗯?”
“魏乙宁,我永远永远,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要和你有个圆满结局。”
阳光照在孔雯锦脸上,明媚而柔和。她咧开嘴伸出手。
辽阔的大地,两个人自由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