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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2 ...


  •   哑巴腋下夹着体温计,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他的脸上仍是那副死生无畏的表情,像是无论下一刻发生什么哪怕是直面死亡都无所谓。
      他既然说不出话,我便问他会打字吗,他点头。手机调出记事本——拔了体温计后递给他。他抓着手机的边,显得手足无措。
      我让他把自己名字打出来,他迟迟不动手。我看着他他瞄着我,等的我都要不耐烦了,手机黑屏又解锁。火石电光间我突然想到,难道这哑巴不会用手机?
      草,这都什么年代了,不会用电子产品mini版的不是上高中管的严的就是监狱跑出来的。他看着脸小,但年纪肯定不小了。身上那么多疤,不会真是从监狱跑出来的吧?
      我直了问,你不会用吗?
      他抓着手机的手不是攥紧反而卸了力。
      真不会用?
      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心态,垂着头,小幅度移了上下。
      翻箱倒柜也没翻出纸和笔,我放弃了。我抱着死马且当活马医的决绝把手机整出了老年模式——硕大的页面挤着硕大的字——会打字应该是会写字的……吧?
      便签-手写输入,我向哑巴示范怎么用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字,叫他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哑巴慢腾腾的,一笔一划认真划拉。敲完了给我看,宋文安。
      这秀气的名字配他秀气的脸简直是相得益彰。我又一一问过他的年龄、身份证号还有他家住哪,怎么会在垃圾堆里。他只答了前两个(第一个跟没答似的),后面的问题避而不答。
      我再次发问他又愿意说了。他写了很长时间,我趁着空去厨房烧上水,面泡上了再去看他,很好,还在写,看来是有很长的故事可以看了。
      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待我端着泡好的面放到茶几上,哑巴还在埋头苦干。我吃完了收拾好了下楼扔了趟垃圾,等着发慌。终于,哑巴展示好了他的故事。
      我接过手机决定细细观摩,开头第一句就是“按法律来说,我已经死了好几年。”
      啊?
      真假?
      好家伙。
      开幕雷击。
      下一句是——“你把我放走吧。”
      再下一句是——嗯?后文呢?没了?
      我敲敲平板:“你将近一个小时就写了这么点东西?”
      真是比大学生水论文还会加塞注水猪肉。
      他垂下头,眼神拒绝对视。
      眼看着挖不出锯嘴葫芦更多的籽了,我也不逼迫他。锁好了卧室和书房的门,叫他热了就开电风扇(夏天真是够燥热的),出门去了。

      总之不管如何,我仅能查到的一点消息是这个姓名这个身份证号的主人,几年前出车祸,死了。
      死人怎么可能好端端在我家里坐着。猫腻大得猫都不认。
      同学拍着肩膀叫我节哀顺变。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打算说什么,看他一幅脑补出人鬼情未了的感动模样不禁感叹,剧本圈没了他真是影视的损失。
      回去时候我又打包了一碗粥一碗粉,权当晚饭。家里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样,哑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不到两小时我开始想念书房的空调和电扇,哑巴应该是醒的,猫细声细气地叫。没空管猫,打开了客厅的电风扇我才感觉又活了一次。
      我问哑巴,你一个德江人,干嘛顶着个走了的人的身份千里迢迢跑到南方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城来?
      哑巴依旧沉默以对。
      好吧,看来对于哑巴来说,这是提都不能提的话题。
      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要泛滥了莫名的同情心,但我似乎总是在打破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比如把哑巴捡回家,比如管上了哑巴的事儿,比如插手哑巴以后的去处。
      一个在法律上已经死翘翘的人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有大麻烦的吧。我又问向哑巴,你打算怎么办?是我报警呢,还是给钱给你,你自己回老家去?
      要我带他去德江是不可能的,我这辈子不会踏入北方第二次。
      我也没那么闲。
      两句话不知道哪个字儿刺激了哑巴,咕咕发出不成串的呃啊声。我把手机解锁了递给哑巴,看他费劲的在屏幕上划出歪扭的线。
      ——不要报警、不回去、你放我走吧

      能睡到垃圾桶去的哑巴我怎么可能把他放走。送去打螺丝也比与垃圾相伴强。我算了算进账和开支,又瞄了瞄哑巴一张貌美的脸,鬼使神差问他,要不你留下来给我打工吧,包吃包住。

      才不是趁人之危呢!也绝对不是被趁之危。我刚收养的三只猫总得有人照看着,哑巴就挺好。

      哑巴就这样住下了。

      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打工养活自己都是困难的,遑论已故之人。还好我有个小网吧,不用出水电开支轮班倒。哑巴也总该做点事,猫天天不是睡觉就是吃,再不济伸个懒腰磨磨爪。又过了一段日子,哑巴对于见陌生人似乎不是很应激了,我便试探性问他,去接待台顶小王的工作,可以吗?
      小王这段日子确实不像话了,小江那么好脾气的人都颇有微词。
      正好小江找我说想倒白天的班。
      此处且先按下不表。
      “宋文安”这个原名,哑巴对我如此喊他很是抵触,仿佛他不是宋文安似的。连生疏些的“宋先生”、略显亲密的“文安”“安安”都能让他像只折了飞机耳的猫儿般寻个阴暗的角落窝起来。
      我又开始怀疑哑巴是不是骗我的,从头到尾也许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但是想想档案上即使令人发指的拍照技术也挡不住他脸貌美的证件照,我又有些想通了,心理原因嘛,现在谁还没得过什么精神病呢?
      这般扑朔迷离的身世和貌美的脸,上帝不给他关扇门反而显得太不真实。
      只是“宋文安”这个名字不能叫了,人总得有个称呼,表明来过世间一趟。“哑巴”太埋汰人了。我自作主张,(暂时)吃白饭的家伙就得跟着我这个金主姓,叫时好好了,时好,李时好。
      名字我征求过李时好的意见了,他没反应,那是同意了(就是同意)。猫也取了名字,我没什么取名天分,于是按着春夏秋冬来。看着最大的、戴四只白手套的橘猫叫初春;体型中等的、浑身金黄的猫儿叫二夏;最小那只,也是花色斑驳的三花便叫三秋。冬?没有冬,没有第四只猫儿。
      ……其实也不是没有。

      时好的头发从毛茬长到了过腰,已经过去了几个春秋。这些年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多到每个人都在时间里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模样。我开启了故事的开端,却控制不住走向,最后葬送了我所亲近的人。

      人总会不合时宜地幻想危机时刻自己是如何的力挽狂澜,等到巨浪真打到了自己的头上,又开始祈祷一切不曾发生,生活照旧如常。我也不例外。

      如果生活可以一直平淡下去就好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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