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望思》桐柏知寒

31、同袍

　　刘据终于到了覆昂门，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犯了难，因为此处的城门已经有人把守起来了，他只能乔装隐藏在暗中伺机而动。

　　不过，还算好的是统领这个事物的人是田仁，他和任安差不多，都是卫青的旧部。

　　想到任安的不作为，刘据不想铤而走险，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不去就山，山来就他了。

　　田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异动，心念一转，就把守卫都分派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的亲卫。

　　他的脚步凝重却坚定，“你是谁？”他走到了刘据的面前。

　　刘据自知瞒不过了，干脆承认了身份，“是我，将军现在就可以把孤拿下，去向皇上复命，借此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您……”田仁想说些什么，却泄了气，“殿下是在讥讽臣？”

　　“不是。”刘据否认了这句话，“孤是想，如果我命该如此，那么由将军你捉拿归案，还能少受些折辱。”

　　这话听的人心凉，田仁也不例外，他想，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同时，他的心中的那把火，烧的更旺了。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打开城门。”田仁吩咐手下。

　　这个举动让刘据心惊，他知道田仁要做什么，却还是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殿下，快走吧。”话说出口，田仁的心中那燃了许久的火终究是熄灭了。

　　“你为什么，值得吗？”

　　刘据有些语无伦次，田仁却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只是催促他，“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是了，能顺顺利利地出城已是意外之喜，此时并不是什么儿女情长感激涕零的时刻。

　　“晚辈多谢您。”刘据恭敬地向田仁行了一个礼后就骑马飞奔出城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田仁的视线中。

　　他的亲卫对他说:“您为了旧日的恩情，冒这样大的风险值得吗？”

　　田仁未答，可心里却有自己的考虑。

　　放走太子，固然有卫青旧日恩情的缘故，可若只是如此，他早就应该在卫青长子卫伉蒙难的时候就力谏替他陈情了。

　　这场祸端的开始，他就知道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他自认能力有限还是不要过多牵涉其中。

　　但没想到，这场祸患竟然愈演愈烈了。

　　可一个真正的将军，又怎么会不爱他的将士和百姓呢。将士，是与将军并肩战斗的同袍；百姓，则是将士们浴血奋战的信念。

　　可如今他们都死了，因为自相残杀。这几天他还做梦，梦见从前的事情，不知是哪一年了，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梦里，他似乎还在卫青的手下做事，他听见卫青说:“杀人并没有乐趣可言，也没有一个征夫愿意总待在战场上。”

　　“那战争都是无意义的吗？”

　　“也不是。”梦里的卫青面容很平静，语气也和婉，“要看为什么而战。”

　　“男儿志在四方，当为建功立业。”

　　“这也对，不过，我战的意义同我的姓氏一样。”

　　田仁感到疑惑，“姓氏，卫吗？”

　　“是的，卫。”他拍了拍田仁的肩，“这本不应该是我的姓氏，开始我也曾心中抵触，可现在我却喜欢上了它。”

　　“因为我总能把它和守卫联想在一起，通过战争建功立业，是为了守卫家人；在战场奋勇抗敌，是为了守卫国家。”

　　“军人总是为了守卫而不是杀戮才战的。”

　　回忆中的卫青还年轻，说着那些田仁和所有人都快忘记的陈词滥调。

　　虽然老旧，却依然动人。

　　我没能守卫很多人，但我最终选择守卫这仅剩的一个人，田仁想。

　　这也是一种忠，因为他不希望皇帝会做出令他自己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