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望思》桐柏知寒

12、殊途

　　虽然不是娶妃，但好歹也是太子入主东宫后所纳的第一个女子，况且良娣也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低位，皇后还是很重视的。

　　扶苏在太子宫，看着宫人为了装点宫室而忙碌，也莫名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心态。

　　大家都为这一桩喜事奔走，可作为主角的刘据可以说的上是游手好闲了，他看起来心情还行，但却没那么高兴。

　　“你好像有心事啊。”扶苏问。

　　刘据没有反驳，“是的。”

　　扶苏不解，他温和道:“那你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呢。”

　　“我就是想，我都没见过这个史氏，就要把她纳为良娣，而我已经先纳了她，但以后还可能再迎娶真正的太子妃。”

　　扶苏平静地说出了现实，“能拥有众多的夫人并决定她们地位的高低，是贵族男子的特权。”

　　“嗯。”刘据知道，他也没想过改变什么，或许日久天长，他会连现在的感悟都失去，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当然，无论是他父亲的嫔妃，他的嫔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贵族男子后院的女人，也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汉立国之初，也有以女子之身封侯的，可那样的时光已经远去了，而且会越来越远。

　　世人常常羡艳一个男子是如何宠爱自己喜欢的女人，可谁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认不认为这是一种福气。

　　扶苏喃喃道:“生为男子，应该感到庆幸的。”

　　“那生为皇子就更该开心了，不仅锦衣玉食，还有可能当上太子，再由太子成为皇帝。”刘据接话，他笑着，笑容看起来志得意满。

　　而扶苏却因他的话感到不安，他只是用哀哀地目光看着刘据，

　　“太子成为皇帝这样的话，谁都能说得，只有太子说不得。”

　　“我不是傻子。”刘据忽然凑近与他平视，“不过我也相信皇上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废了我。”

　　“但愿。”扶苏闭上了眼睛，不想被这似曾相识的天真灼伤。

　　其实扶苏今天还有另一件事同他说，那就是他要走了，可终究没开口。

　　就在几日前，忘川的使者找到了他，告诉他，是时候该离开了，扶苏很疑惑，为何这么晚才来，不走不行吗。

　　忘川使者沉默了，这意味着否定，扶苏了然，只请求再停留几天，见刘据与史良娣礼成就走。

　　扶苏从刘据满月的时候就在他的身边，对于刘据，他有不同寻常的情感，是父亲对儿子？是兄长对弟弟？

　　还是，把他当成另一个自己，可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扶苏就越认识到刘据与自己的不同。

　　自己的话不知他听进去多少，又或者，自己的父皇与当今的皇上也不一样吧。

　　扶苏一路见证刘据从襁褓婴儿到如今成家这一路以来的成长，至于如何立业，他再也不能干预了。

　　最后，他决定回到一个熟悉地方，等待着忘川的使者引他入轮回之境。

　　那地方是鸿台，如今在太后所在的长乐宫，惠帝时，鸿台受灾，后虽经过修缮，但也不比从前的气派。

　　史良娣入东宫的时间是黄昏后，也是新人举行婚礼的时间，这是皇后对她的善意。

　　扶苏见证完后再来到鸿台已经是晚上了，天上没有云彩，也没有大雁，只有一轮明月。

　　扶苏透过桐柏郁郁葱葱的枝干看月亮，只觉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只有它是永恒不变的。

　　“我人也还同从前一样懦弱，心却多了几分沧桑。”扶苏对自己说。

　　“公子，我们该离开了。”使者突然出现，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有些阴冷。

　　扶苏点头，“我们走吧。”

　　“你要跟谁走。”

　　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声音让扶苏一惊，“你怎么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去哪。”刘据一字一句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

　　刘据皱眉，“什么乱七八糟，东宫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跟我走。”说着，他去抓扶苏的手，却忘了他根本触碰不到扶苏而扑了个空。

　　使者在刘据出现的那一刻就隐藏了起来，看到这样的僵局，他有了决断。

　　刘据看见扶苏的魂灵一点点逸散，如何归拢也拼凑不来，他的神情有一丝惶恐 。

　　而扶苏却很淡然，他很平静甚至是享受这个过程。

　　“你到底是谁，又要去哪儿？”自知无力回天，刘据最后只求一个明明白白。

　　“我是谁，你知道的，去也不过是去亡人该有的归处。”扶苏温柔的一如往昔，“刘据，以后善自珍重吧。”

　　说完，他就彻底消失在刘据眼前，只剩下刘据愤怒地喊:

　　“扶苏，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