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新嫁娘 ...
-
我们结束了。
五个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凤鸢却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有人在他脑袋里敲响了一口巨钟。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面色冷漠的青年。
“你说什么？我刚才有点耳鸣。”他脸色难看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然而青年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收回那句话：“我们结束了。”
凤鸢感到一阵眩晕，面前的青年突然变得遥远。所有不可遏制的怒火，在剧烈的痛苦之后倏然熄灭，胸口的大洞还在往外淌血，所以心脏脏才会这么疼吧。
“你移情别恋了？那个狐狸精、榆木疙瘩还是昨天那两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多人觊觎你！”他听见自己在胡言乱语，“是不是我杀了他们你就不离开我了？”
青年被他气笑了：“凤鸢，还以为你有点长进，看来是我想多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惹到了青年，但凤鸢认错速度很快，他微微颤抖又小心翼翼地牵起青年的手，仿佛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老婆，不要说气话。我再也不乱来了，你别不要我。”
吴桐将手抽出来，别过头不再看他：“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感觉到了他没在说气话，凤鸢瞪大了眼：“你是...认真的？我不过是有点吃醋，你连哄都不愿哄哄我......就因为这点事不要我了！”
吴桐被他气得头晕目眩：“就因为这点事？我都要被你亲断气了！明明我想跟你解释，却总被你打断，你就是故意的吧？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你仅仅是借着吃醋在冲我发泄而已。因为在你眼里，我不是可以被信任的对象，而仅仅是一个担心被抢走的私人所有物！”
“不是的！”凤鸢想要解释，却觉得思维一片混乱，他理不清头绪，只能在情绪泥沼里横冲直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计较你之前说的话，也不要你说爱我了......只要你不丢下我，不要总想着逃离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不计较？那你可真是大度极了...
吴桐干脆合上了眼皮，眼不见心不烦：“不通人情的疯子。”
“为什么不看我？”凤鸢慌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吴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凤鸢将他困在怀里，他微微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让他痛苦的人类。然而不管他如何亲吻青年，他都像个脆弱的玩偶，一动不动，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看来是当真对他厌恶至极。
“我是疯了。”他神情凄凉语气嘲讽，“竟然以为重蹈覆辙的结果会不一样。”
每当他以为这个人类也有一点点爱上他的时候，为来之不易的幸福而沾沾自喜时，都会被现实残酷无情地再次推入深渊。
良久后，一个吻落在眉心，束缚他的怀抱随之松开，熟悉的气味随风消散，一起呗吹进耳朵的还有那句。
“吴桐，你别后悔。”
……
无边的黑暗抽离，吴桐腿一软跌在地上，正好被上楼的肖飒三人看见。
“桐哥！你没事吧？”秦月晴赶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
肖飒则直接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然而吴桐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我没事，只是昨晚有点没休息好。”
秦月晴很愧疚，青雨却拽了拽她，示意肖飒：“把钥匙给吴桐，我们便不打扰他休息了。”
肖飒看了看一身血迹的吴桐，认为很有必要。
看着吴桐自己回了客房，秦月晴不解地看向拉住自己的青雨，他们不是来找吴桐交换线索的吗？青雨叹了口气，没看见人家红肿的嘴唇和上面撕咬的痕迹吗？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突破，这时候还是远离朋友私生活吧。
摸索着开了锁，吴桐强撑着的精神才一下子泄了劲。
烦躁、恼火......还有被说中的，一丝后悔。
他都提不起精神洗去身上的血迹，把自己扔在有股霉味的木板床上，闭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连在梦里凤鸢都要纠缠他，自己的手贯穿了他的胸膛，滚烫的血液浇了满头满脸，而原本充满缱绻深情的眼睛此刻布满了怨恨。
“吴桐，我死了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爱上了你，我才变得如此痛苦！”
“你这个不幸之人！”
吴桐的额头冒出冷汗，后退着为自己辩解：“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不是永生不灭的存在吗！”
“我把心都给了你，你却辜负了我。”
吴桐看着手里怦怦直跳的心脏，下意识想要丢开：“我不要你的心！滚开！”
“吴桐，我真好奇你是不是和蛇一样，根本捂不热？你得到了力量，转头就要抛弃我。”凤鸢的神色嘲讽，陌生又压抑，仿佛看透了他，“你只想要是趁手的刀，根本不想要我这有血有肉的心脏。”
是啊，我就是自私又利己，但那又如何？你不是照样爱我吗？
“你这么爱我，被我利用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死！”
而林清梅出现在他的身后，像死神拥抱将死之人一样将他禁锢在怀抱中。
“小桐，你谁也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爱上你的人都会很不幸，就像我一样，为你而死！”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我真宁肯你不存在！”
刻薄的话句句往心窝里戳，但吴桐却像松了口气一样释怀。
“果然，我就知道！”他笑地开怀，“没有人会爱我，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早晚都会离开我......”
想要用死亡来摆脱我……
……
等吴桐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原本就阴沉的天已经来到了傍晚。他这才揉了揉眉心，脱掉染血的衬衣，走进浴室。
蒸腾的雾气中，镜子上的盖的红绸缎无风飘起，一股阴寒的气息向外渗出。镜子本就极阴，遇水更甚。傍晚阳消阴长，鬼新娘已经可以不用等到子时就能将人带走了。
淅沥的水声停止，容貌极盛的青年扯了个浴袍包裹住，一边用浴巾擦头发一边拉开门，沐浴后他的肌肤如玉般晶莹，头发上的水珠顺着浴袍领口沿着流畅的薄肌线条划入腰腹，隐入人鱼线之下。
刚洗完澡吴桐就发现空气中阴冷粘腻，本该盖在镜子上的红布掉在了地上，而直冲他的镜中却照不出他的倒影。
空空荡荡的镜面飘出一股腐烂的甜味，并向外开始滴落黑色的液体。吴桐直到这里已经不是现实而是镜中世界了，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吴桐十分冷静地眨了下眼。等他睁眼时，他已经可以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了，但却不是他现在的样子，而是被一根绳子吊在横梁上的死状。
镜中的自己目眦欲裂，原本俊美的五官狰狞扭曲，头部充血肿大，舌头也耷拉出来，是个十分不体面的死法。
吴桐丝毫没有被吓倒，只觉此鬼甚是无聊：“看来你杀不了我，只希望能用这种手段吓吓我。”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子，脚尖就抵着他的脚后跟。阴寒的气息不断从身后传来，吴桐觉得自己在一座冰窖里，他回过身直视着鬼新娘头盖下的双眼。
“这位小姐，劝你不要离我太近，不然会死的很惨。”
他只是想口嗨两句，没想到鬼新娘却真的向后飘了很远，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厉鬼。
这才是坏人怕鬼但鬼怕我吧，吴桐心里觉得荒谬可笑：“不是你趁我洗澡把我拉进来的么，你个偷窥狂躲什么？”
吴桐心里火大：连凤某都没偷看过他洗澡！
鬼新娘明显也很恼火，仍旧飘在空中向下滴血，但就是一动不动，一人一鬼之间就这么杠上了。久到血滴满了浴室，吴桐都以为她不会做什么的时候，鬼新娘开口了。
“我是要杀你，但你眉心有股很可怕的味道。”
这鬼还挺讲武德的，连没杀成的原因都要说出来。
吴桐想起了凤鸢离开时仿若蜻蜓点水的吻，他莫名有点烦躁：“那你还不放我走？是要和我比赛谁先笑吗？”
鬼新娘的盖头无风自动，露出的朱唇勾着笑：“不用我亲自动手。你出不去这里，阴气会侵蚀你的身体，我只需把你慢慢耗死就行了。”
吴桐也笑：“哦？但在我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呢～如果阴气会自主侵蚀我，你何须亲自现身？从我来到镜像空间，你就不断使些小招式吓唬我，现在假装话多冲我放狠话，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会死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引起我恐怖的情绪，只有这样阴气才能破开我的防御侵蚀我，我说的对吗？梅三娘。”
鬼新娘不笑了，她的煞气扑面而来，像是要撕碎这个不遵守规矩的可恶人类。然而那些煞气却被更霸道的戾气驱散。
果然是凤鸢。
看着体内吸收过的戾气被眉心的温热调动，吴桐有点胸闷。
这人总是一边亮出獠牙一边示弱，嘴上放着狠话心里想着他。
敛了敛心神，吴桐问鬼新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不想嫁人，杀了逼你的人还不够么？你为什么还不停手？”
“你懂什么？我本不用经历这些的！”鬼新娘歇斯底里地呜呜尖叫，涂了豆蔻的指甲开始脱落，惨白的皮肤浮现起淤青和缝合的红线，大张的口中舌头也不复存在。
这幅惨状让铁石心肠的吴桐都皱起了眉：“可怜的姑娘，没有人为你入殓吗，连死了都这么不体面。”
鬼新娘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癫狂疯癫：“哈哈哈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躲的了初一，就能躲过十五，早晚我会杀光你的纸人，杀死你！”
鬼新娘的话让吴桐面露疑惑，但此刻镜中世界已经不宜再留，他闭上眼睛直面着镜面数数。
“一、二、三...”
数到七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腐烂的气息近在咫尺。
“八、九、十。”
再次睁眼，吴桐回到了热气腾腾的浴室，只有脚面上的血珠证明刚才的真实。
“ * ，又得重新洗。”
……
因为鬼新娘提到了“纸人”，吴桐这才想起了自从拿到就被他丢进纳戒里吃灰的“替身纸人”，他把弄着这张小纸人，还是看不出端倪。
想起江寒雨精通此道，他抬脚想去找人，却不知道对方现在何处。
在楼梯口看见了“紫霞”公会的一行人，他不甘愿地走上前询问。
“江会长？刚才他和妹妹去食堂吃晚饭了。”御堂雅告诉他。
虞潋被吴桐恐吓了一番，对他很是不客气：“雅雅，你告诉他干嘛？让他自己找去！”
吴桐没心情和她斗嘴：“虞会长，让你手下务必不要随意使用‘替身纸人’。”
看来他知道了什么新线索，虞潋点了点头：“好。”
见吴桐不欲多说转身就要下楼，她这才叫住了人，犹豫着说：“喂，吴桐。你不要随意对别人使用人家教你的那一招。”
吴桐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神色很难看地问她：“为什么？”
这原因关系到虞潋技能的弱点，虞潋其实不想随意告诉别人的，但吴桐黑沉的眸子好似一把锐利的刀，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骇意。
“...‘摄魂凝视’虽然可以短暂魅惑他人，但会让对方陷入疯狂的爱意漩涡，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分外不好控制......若是本来就对我抱有好感，就会变得更加狂热，甚至反噬...我不是故意瞒你的，这是我的技能弱点！”
原来如此。
吴桐冷笑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食堂里，江寒雨果然在和他妹吃饭，吴桐端了碗面坐到他们对面。
江寒雪的视线立即被他吸引：“怎么了吴桐，你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见自家妹妹一副花痴模样，江寒雨桌下的手开始攥拳。
吴桐冲江寒雪礼貌点头：“江小姐，好久不见。我确实有话和你哥说。”
“哦。”江寒雪知道这是在赶自己，于是拔了两口饭起身离开，“哥，我先回房洗澡了。”
江寒雨木木道：“饱不洗头饿不洗澡。”
“知道了知道了。”
吴桐等她走了，才伸手：“给我看看你的纸人。”
江寒雨没问为什么，直接从袖口里掏出“替身纸人”递给他。
吴桐翻来覆去地检查对比了一番，发现了这个纸人和自己那个的几处不同。
“你的纸人是红色的，除了写了名字，在光下看还能看到其中的鬼画符。”
“白黄通阳，红纸通阴。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我是‘盗墓贼’，自然没有好报。”江寒雨解释道，“制作纸人需要静室，但今日我找遍了整个客栈都没有发现静室，这纸人多半是在镜中世界做的。”
吴桐摇头：“不可能，我去了镜中世界，鬼新娘明显对纸人分外痛恨。”
你不经意间说出了什么重要事件啊！江寒雨欲言又止：“生人进入镜中会被阴气侵蚀。”
“我自有办法。”吴桐想到眉心的温热，面上有些不耐，“所以我想说，有人在用纸人对付鬼新娘。”
江寒雨沉吟片刻，对着纸人吹了口气：“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七魄归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
红色的纸人抖了抖，竟像个人一样爬了起来。
“溯源，去！”
接受到了命令，红色的小纸人飘下餐桌，摇摇晃晃的像大厅走。一道闪电劈开黑夜，这一幕让人毛骨悚然极了。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两人则对视一眼起身，从后面跟上纸人的步伐。他们跟着纸人来到了大厅，发现掌柜老头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拨弄算盘，那张纸人就停在了老人的脚边。
“时候不早了，您还在忙呢。”吴桐抬脚挡住纸人，和老头搭话。
老头呆滞地打着算盘，对吴桐的话恍若未闻。
看得出掌柜不想理这个“蹭房”的人，江寒雨只好硬着头皮社交：“老人家，您在算什么？”
佝偻的老人这才抬起头，褶皱里的小眼睛透出凶光：“买纸钱！”
随着他的话，一道闪电着凉了夜色，头顶的油灯的火光随风摇曳，从暖黄色变成了幽绿，仿佛马上就要熄灭。
“是梅三娘让你买的吗？”吴桐在明灭的光线里，看向柜台后的黑白照片。
老头瘆人地笑了声：“是。”
“那你和我们急什么？”吴桐哂笑一声，“欺软怕硬。”
火光不摇了，一切又回到了方才的温馨。那老头死死盯着吴桐，却又对他毫无办法，只能恶狠狠地说：“以无控有，以心御物。当心以卵击石，博小失大。”
江寒雨深深看了他一眼，拉吴桐离开了。结果刚上楼梯，他便吐了口血。
吴桐惊讶，连忙给他递了瓶恢复剂：“你怎么了？饭里有毒？”
“无妨。”江寒雨很不习惯来自吴桐的关心，“强行操纵纸人溯源，气血逆行了。”
吴桐明了：“哦，以心御物...所以那老僵尸发现了，还提醒你？他怎么这么好心？”
江寒雨：“那是个活人。”
“活人？”吴桐有被惊到，“好吧，是我刻板印象了。”
“有关纸人的线索指向梅三娘，今夜她定会再抓‘负心人’成亲，常言虽道‘子时莫照镜’，但她那时会进入现实，是个好机会去镜中世界探查一番。”江寒雨提议。
“我会去的。”吴桐话音一转，“你...就别了，控个纸人都吐血。”
江寒雨：..........
江寒雨表情木然，额角却冒起了青筋：“我是正一道最年轻的天师。”
“是是是，你厉害。”吴桐敷衍道，“你不是还得保护你妹吗。”
江寒雨有些动容：“你是担心小雪？”
吴桐：“我是担心你拖累我。”
江寒雨：谢谢你，在你的恶言恶语下，我活的很糟糕。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新嫁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