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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锦城摇头:“应该是临安其他势力。”

      如今宁州之事就够让杜梁这个次辅焦头烂额,也就不会对秦观月再像之前那样穷追不舍。

      短暂休息之后,二人再次启程。

      越往临安方向走,越是寒冷,背阴的地方,他都看见了积雪。

      风逐渐变成秦观月熟悉的感觉,不过今年的风似乎比从前冷上许多。

      临安城,酩酊楼。

      “什么都没发现?”

      相方承把金杯搁在桌上,里面御赐的佳酿随着动作洒进铺着白虎皮的地上。

      房内熏着冷松香,地龙暖着虎皮。

      美人柔荑,环佩叮当之声装点着暖阁。

      进来复命的侍卫呆了不过半刻,就觉得身上棉衣实在多余,汗水捂在背后,在满屋清香中显得突兀。

      “翻过几次,均无收获。”

      “那就奇了,莫非真的只是来和谈的?”

      相方承还是觉得这个庄主有些可疑。

      他嚼着怀中美人拨好的葡萄:“继续派人盯着吧,反正都要来临安,到时候再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秦观月记不起他们的行李被翻了几次之后,他跟锦城终于到了临安城郊的脚店。

      眼下已经是小雪绵绵的时候。

      脚店外摆的茶摊已经收了,待到明年开春才会重新摆上。

      想要入内,还得掀开厚厚的布帘。

      一进去,秦观月就感受到火炉的暖意,此刻他面上还是戴着那个小鬼面具,在外时觉得脸上冰凉,现在被火熏着,周身都暖了。

      小二不管秦观月脸上戴的面具是神是鬼,进了店,那可都是他的贵客。

      “二位贵客要点什么?”

      店内人多,秦观月寻到个偏僻的地方,背着人坐下。

      “三斤卤牛肉,两碗杂酱面,炒个小菜,再来壶好茶!”

      锦城坐下,把手放在一旁的暖炉上烤着,说完后问着秦观月:

      “公子您看可还要什么?”

      秦观月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这天冷了,秦观月的腿隐隐作痛,不得不把腿靠近炉子,才得以缓解。

      等吃食上齐,秦观月才将小鬼面具摘下。

      夹了一筷子面,吃进嘴里。

      “好想张岁。”秦观月发出感叹,张岁煮面的手艺是真好。

      “有缘自会再见,公子想开些吧。”

      锦城夹了一片厚薄正好的卤牛肉,上面还沾了些辣子,简直一绝。

      旁边人看着锦城吃肉,时不时往他们桌上瞟,似乎对他这“离经叛道”的行为有些惊讶。

      秦观月好奇问:“你穿的也是寻常衣物,为何总被认成和尚?”

      “大概是周身佛光难遮,旁人才会觉得我像出家人。”

      锦城一贯嘴贫,秦观月也习惯了。

      二人饿了一路,就算秦观月觉得味道一般,但此时也只想填饱肚子。

      脚店里暖和,不少走南闯北的商贩趁着酒劲开始胡吹近日各地逸事。

      不过谈论最多的还是宁州的叛乱。

      一个异族打扮的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把手里的酒碗往桌上一撂,跟旁边穿着粗布的货郎说着自己的见闻。

      “老子可是从宁州逃出来的!”

      货郎显然不信,嗤笑:“听说那反贼把宁州团团围住,宁州辖下的县也有叛军控制,你怎么可能是从那儿来的?”

      那汉子喝高了,嗓门自然也收不住,一拍桌子道: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人,你是不知道城里面有多惨!那河都是红的…”

      汉子嘴里叨叨念着:“还有啊,我从有个宅子门口路过,看到个瞎子被杀了丢出来…太惨了,打眼看身上没一处好肉啊,手都没了……据说还是睿王最喜欢的什么公子…”

      “天杀的叛军!老子走南闯北,也没见过那么……”

      他说到最后,竟然直接嚎出声,大哭起来,让周围一圈人不知所措。

      还是小二将人扶到后院去,场面才稍微缓和些。

      但汉子之言,让原本热闹的脚店陷入诡异的沉寂,只剩下碗筷的碰撞声,以及喝闷酒的不快。

      秦观月拿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

      就算坐在火炉旁,他也尤坠万米冰窟。

      刚才他也听到了汉子的话,瞎子……难道是丁亥吗?

      可他不是答应自己不会做傻事吗?

      他还记得丁亥说这话时,阳光和煦,竹叶被风摇动的声音现在还能在耳边响起。

      还有那朵花……

      “说不定那人喝高吹牛呢,丁兄…不会有事的。”锦城安慰道。

      “嗯。”

      秦观月夹起一片牛肉送进嘴里,被辣子呛到,眼里泪珠砸进碗里,咳嗽好几声才作罢。

      “太辣了,才离开多久怎么就变了呢?”

      锦城知道他意不在此,只得将茶给他续上,聊做安慰。

      原来那日他是在撒谎。秦观月将肉咽下,太苦了。

      从脚店出来,已快到关城门的时候,风雪不停。

      到城门时,锦城将邝从南的手信交给守门士兵。

      那士兵抬头看看锦城,又撩开车帘看戴着面具的秦观月。

      “议和?那反贼还有这胆?呸!”

      看向他二人的眼神也不友善,轻蔑的把信抛给锦城。

      “城南明贤坊驿馆,去吧。”说着还不忘警告锦城,“这里是临安,你们这些人可别想耍什么花招。”

      也不怪他是这种反应。

      如今即使边境偶有异动,但武朝为大国百年有余,临安更是百年都城,这里汇聚了武朝的世家大族,外邦人皆以来临安为荣。

      每日从德安门进入临安的人数以万计,瓦舍酒肆据说都有上千家。

      从前秦观月只觉得临安不过如此,去了宁州一遭,再回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才觉得临安当真繁华的让人喘不过气。

      临安东南西北四城,环绕中城皇城,大小四十二坊。

      秦观月长到二十一岁,也未曾挨个走全。

      入了城,各家屋顶已经飘起炊烟,即使他们刚在脚店解决完,但也被各种菜香勾起馋虫。

      “你去过明贤坊吗?”秦观月问。

      “以前去过几次,公子有何吩咐?”

      “等安顿好再去吃点儿?”

      锦城稍显不赞同,他们替祁洪议和进了临安之事,想必许多人都知道。

      如果高调行事,那些激进学子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秦观月知道眼下不是外出闲逛的时候,也只能在嘴上说说解馋。

      德安门里明贤坊不远,到了驿馆后,还没到宵禁时间。

      驿馆小吏查过他们的身份后,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了个位置后便吃饭去了。

      秦观月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待遇,早有心里准备,便和锦城两人一人一包进了屋。

      两人商议着之后的事,眼下住进来,估计朝廷也只是派人来敷衍。

      秦观月随手拿起茶壶,想倒杯水来喝,一提才知道是空的,遂又放下。

      “进了城你就走吧,这里我能搞定。”秦观月道。

      他们还没进城便做好了之后的打算。

      乌溪庄庄主的真实身份暴露与否都不重要了,杜梁再嚣张,也不会在临安把他杀了。

      比较暗地里监视着他的人可不止一波,住在驿馆,变相也是一种保护。

      明贤坊多是刚入朝的小官,以及外地学子住所,治安相较瓦舍多的坊所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所以此时锦城最好的,就是隐到暗处去。

      况且暗处也有几处产业交给锦家打理,并未被朝廷收走。

      锦城从前没有接手,这次也正好去厘清。

      日后也便成为秦观月在临安的助力。

      “既如此,小僧便与公子分别,有缘再见。”

      锦城从包袱里翻出僧袍,连同度牒一起单独放进小包。

      秦观月看着换好衣服的锦城打趣道:“哪像正经和尚,妖僧才对吧。”

      锦城眯着那双狐狸眼,双手合十作揖:

      “施主说笑,记得有事去苔寂寺寻我。”

      说罢便背上小包,出了驿馆。

      作为投名状,锦城并未将画带走,而是留给了秦观月。

      冬日天暗的快,秦观月觉得锦城前脚刚走,后脚天便黑透了。

      这里的驿馆是专门给偏远地区来述职或者出公事的人准备,但因着这里离公廨远,不少人都选择自掏腰包,久而久之这里人便少了,只留两个值守小吏。

      秦观月是这么几个月来唯一的住客,就算再不受待见,小吏也按规矩送来一应物品,以及和冷水没什么区别的“热水”。

      若换作以前,秦观月早就将水还到他脸上了,不过如今,他也是客气的道谢,凑活着上了床。

      雪下了整夜,直到天光乍现,才有停了的意思。

      秦观月则是看着朝阳升起,伴随着疼痛蜷缩着睡了过去。

      砰砰砰—!

      “醒醒,大人要见你!”

      秦观月被猛烈的敲门声惊醒,心还在突突跳着。

      “知道了,就来。”

      他缓和着呼吸,一边穿衣一边回答着门外人的话,谁知刚一下床,就差点栽倒在地。

      秦观月无奈看着自己的这条伤腿,要是张岁在,肯定少不了要唠叨。

      穿好衣服后,他不忘戴上面具,正踉跄走到门边打算开门,两手扶着门框,因为寒冷而泛红的指节收紧。

      深呼吸两口,秦观月转过身去,还是决定拿起被自己嫌弃的拐杖。

      门外的小吏歪在门口柱子上,看他出来上下打量一番。

      “跟我走吧,兵部来人见你。”

      秦观月还没来得及换药,忍着痛尽量脚步平稳快速跟在他后面。

      饶是如此,也是落在后面许多,让前头带路的小吏不得不频频站住等他。

      “死瘸子也不走快点,耽误我吃早饭。”

      秦观月听着他不算小声的抱怨,并不作声。

      到了正厅,秦观月就看到朝廷派来的人。

      那人看着四十有余,头戴乌纱帽,身穿一件深青盘领袍,袍服的前胸秀着方形“白鹇”补子,腰间束银饰雕花腰带,脚蹬皂靴。

      秦观月对凭官服认品级不甚在行,只觉得这人应该就是个打杂的文官。

      “兵部员外郎孙德忠。”

      孙德忠坐在主位,看着面前这个戴面具,又拄拐的人。

      他老大不愿意来,谁让就他住在明贤坊,离驿馆近,就被打发来会会这乌溪庄庄主。

      看身量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拄拐,一看就不是好人。

      给他的感觉,眼前人跟以前秦家那个小儿子一样。

      “草民乌溪庄主见过大人。”秦观月倾身行礼。

      孙德忠不屑冷哼:“见了本官为何不卸下面具,报上名来?”

      秦观月的后背感受着屋外寒风,让他疲惫的神经得以清醒。

      “面目可憎,贱名不祥,怕扰了孙大人。”

      孙德忠也不想跟这个人多扯,直接问到:“反贼祁洪让你来做什么?”

      孙德忠在兵部混了多年,知道上面如此草率应付宁州来的人,多半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派他来也就是走个过场。

      他前几日跟同僚喝酒,听说了兵部暗中调派别地驻军,看方向,估计有合围的意思。

      所以他猜这估计是打算迷惑敌人,以为他们放人来临安是有议和的打算,其实暗地里已经打算把他们一锅端了。

      凭他的经验,上面的意思八九不离十,故而他也不想跟此子多做纠缠,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秦观月察觉到孙德忠的敷衍,索性也懒得说些场面话,直接了当道:

      “割让三州十二县,不然这仗还能继续打。”

      孙德忠虽然不在名单上,但秦观月不敢保证他上头是否有主子,他小心了一路,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哼,黄口小儿。”

      孙德忠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溅出的滚烫茶水在桌面散着热气。

      “祁军实力如何,大人难道没从战报上看到吗?”秦观月道,“睿王殿下可还在宁州城出不来呢。”

      孙德忠被他这话呛的不知如何反驳,想了想也不值得在这种人身上动气,起身拂袖离去:

      “多说无益。”

      秦观月扭身错开孙德忠看似无意的碰撞,在两人错身时,轻声说道:“孙大人一路走好,当心脚下啊。”

      这话一出,孙德忠瞬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怎么觉得这人跟秦家那小公子那么像呢?

      不过他想着自己穿着官服,代表的是朝廷,面对他的话装作无动于衷,绷着脸大步出了驿馆。

      秦观月方才强忍着才没用手里的拐敲在他脑袋上。

      这么眼高手低瞧不起人,难怪一把年纪还是个小官!

      不过这下他也算明白了,朝廷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估计之后来的人也就是来应个卯,想要通过这条路子将手里的东西交上去是没什么希望的了。

      他拄着拐准备回去换件厚些的衣裳出门。

      方才过来时走的匆忙,后背生了薄汗,如今吹着风走回去,觉得阵阵刺骨。

      天光大亮,今日怕是会出太阳。

      既如此,秦观月打算就今日去拜会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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