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rty river》落絮游丝

26、春夜

　　闫程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腿，对着我挑了挑眉，“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坐正身体，抓起可乐猛吸了一口，“没什么，看电影看电影。”

　　黑暗中闫程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电影开场了，男主角是一个通缉犯，他在逃亡藏匿的路上突然得知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于是想要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的印记，他想要变成一个传奇。

　　影片拍的很好，至少让我这样缺少艺术细胞的人都投入进去。只是后排那对情侣不安分，影片开始没多久两个人就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

　　我很容易就会被别的事情打扰，轻而易举就会分心。一股无名火升起来，我恨不得手撕了那两个没有公德心打扰我看电影的臭情侣。

　　要谈恋爱私下去谈好了，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一点！

　　我频频回头终于引起了闫程的注意，在后排情侣又一次楼抱着笑起来的时候，我回过头去，闫程却在我身边搂着了我的肩膀。

　　错愕之中，我顺着他的力道僵硬地坐正了身体。闫程的右臂环在我的背脊，右手握住我的肩，他的体温高，烫的我几乎窒息。

　　电影还在放映，屏幕上幽幽的光线打到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瘦削的面庞五官精致立体。

　　闫程没有看我，依旧盯着屏幕，轻声道：“不用被别人影响，卓明溪，我陪着你，看电影吧。”

　　一直到电影结束，闫程都是那个姿势，搂着我。

　　黑暗之中我们靠的极近，仿佛天地万物只剩下了我们，我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电影结束后，观影厅里亮了灯。我们陆续离场，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后排的情侣，那个女生走了过来，“抱歉啊，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看电影了？”

　　女孩懊恼地抓了抓男朋友的手，那个男生说：“美女真不好意思，这电影月初我们就看过了，这次就是来消磨时间，我们以为你们也是这样的，打扰到你们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人挺欠的，我就喜欢逗我女朋友玩。真的抱歉了。”

　　闫程温和地笑着，有些艳羡地说：“没事的，你们感情真好。”

　　闫程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都温柔和煦的，半点没有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满身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男孩羞涩的笑了笑，握紧了女朋友的手，“哈哈哈哈哈，哥们你跟你女朋友感情也很好啊，你们真的很般配。”

　　我想要立刻摇头否认，不是哥们，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我愿意，闫程不一定乐意啊。

　　“谢谢你。”否认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闫程就先一步进行了感谢。

　　什么意思呢，是肯定还是否定？

　　看完电影又随便逛了逛，我想给闫程买块手表。电影里男主有一只手表，我也想给我们小闫程买一块。

　　他给我买了裙子，我总是要回赠一些东西的，礼尚往来多好啊。

　　从a广场出来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天色有些昏沉，温度不冷不热，空气里若有若无漂浮着花香。

　　接下来做些什么呢……

　　我问闫程：“闫程，你会骑电动车吗？”

　　闫程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会驮人吗？”

　　闫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挑了挑眉。

　　我从包里翻出来车钥匙直接扔给了他，“走吧，绿灯我们直行，红灯就右转。去哪里都可以。”

　　傍晚，在川流不息中，我伏在闫程的脊背上，满载而归。

　　气温下降了一些，骑在车上感觉尤甚，我的脸颊贴在少年温热的身体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十字路口，绿灯我们直行，红灯我们右转，一路飞驰，像是要奔赴到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华灯初上，我们来到了市里l广场。市里的美术馆，博物馆都在l广场上，附近住宅的居住率也高，十分繁华热闹。

　　广场周圈种了好多粉色的花树，成簇成簇地满枝头层层叠叠的都是粉，春风吹过，吹落了花瓣，细细密密地就铺了满地。

　　好一场粉红雨。

　　我伸出手去抓吹落的花瓣，忍不住感叹：“好漂亮啊。”

　　闫程附和道：“樱花确实漂亮。”

　　我看着掌心里的花瓣，是樱花吗？

　　我其实是一个生活得很悬浮的人，我不知道花是什么花，我只知道花是花。我也分不清车子的牌子，我只知道汽车是汽车。

　　我认识玫瑰花、向日葵、月季、玉兰……耳熟能详的我才认识。

　　我也知道满天星，我大学时的初恋送我的唯一一束花就是一大捧满天星。

　　我的初恋是全学院最帅的男生，他家境一般，但是他没有很上进，上课不算认真，作业做的也不好，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地度日。

　　大学时期的我独在异乡要比现在的我更加沉默，我的初恋在外形方面是符合我审美标准的，所以我唯独和他多说话，我不拒绝他的接近。我们的恋爱发生在疫情时代，我又是木头一样的性格，我和他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平淡无奇地开始，最后平淡无奇地结束。

　　高中历史学习过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我和他分开的直接原因是毕业实习，他要回到他偏远的老家，我呢，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回去吃苦，就算异地恋，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根本无以为继。

　　而根本原因是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我很感谢他的陪伴，因为他，我的大学时光并不孤单。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说喜欢，还是太超过了。

　　花店里满天星很便宜，也平淡无奇，它常会在花束里作为陪衬，它占不得一星半点的浓墨重彩。

　　我过往路过，常常能见到这样粉色花海般的花树，今天我知道了，原来是樱花。

　　我拍了拍闫程的肩膀，“这个地方停下吧，我们走走去看樱花。”

　　地上是一层花瓣，枝头是满树繁花，春风吹过，一场淋漓的樱花雨。

　　“卓明溪。”

　　我回头看闫程，他举着手机，在我转头的瞬间按下了拍照键。

　　他把拍好的照片给我看，梦幻一般的花海里，女孩带着笑意回眸。

　　照片拍得很好，很厉害啊，小闫程。

　　我跑到另一边光线更好些的地方，让闫程继续给我拍照。他很有耐心，认真地挑选角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和不耐烦。闫程的审美也很好，几乎没拍出来难看怪异的图片。偶尔一两张不算好看的，他也会说是自己拍照的问题。

　　我和闫程交换了位置，我也要给他拍些照片，对我而言，和闫程在一起的每一刻好像都是值得被记录的美好瞬间。

　　少年身形挺拔，花树下静立就是十足风流倜傥。更何况，闫程还有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他真的好漂亮，明月清晖，满树繁花，不及他清丽。

　　我奔向他，两个人靠路边站到了人行道最里面，和他分享刚拍好的照片，我专注看图片，他认真看我。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卷起满地花瓣，骤然吹落满树繁花，花瓣被狂风裹挟着像巨大浪潮，闫程一把把我护在了怀里。

　　面面相对地瞬间，我们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彼此的距离是如此的紧密。我们之前不是没有拥抱过，只是这次不一样。

　　闫程比我高很多，我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坚定又有力的心跳。

　　他望着我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靠近我，他的呼吸不自控地变得急促，他慢慢地低下头，在他即将亲到我的瞬间。

　　我侧过了头，“闫程，你喜欢我吗？”

　　闫程沉默了片刻，他说：“我爱你。”

　　闫程的眼神认真的几乎偏执，少年不知岁月长，以为恳切地刨出真心，就能和喜欢的人相伴一生。他这个年纪总是天真地认为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情真意切地说爱我。

　　也许是今天的月色太温柔，也许是今夜的春风让人沉醉，又或许我被满树繁花迷了眼，我凑了过去主动亲吻了闫程。

　　和初恋分手时，我以为我们两个人都彼此心知肚明，感情的名存实亡。我认为我们可以平淡的结束恋爱关系，做普通朋友。

　　没有想到他会哭。

　　我的初恋，性格温和，我们两个人从不曾吵过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因为分手这件事情所崩溃。他抽抽涕涕地哭，让我心烦。

　　我记不得分手时的细节，但我总是记得初恋最后泪眼婆娑，通红着鼻尖，他说：“卓明溪，你太理性了，你太冷血了……”

　　他可能说错了，我如果真的理性怎么会亲闫程呢。

　　一触即分的吻，我甚至没有具体感知到闫程唇间的温度，我也不敢抬头去看闫程的神情。

　　刚退开一点，闫程好似回过神来，不由分说地抓住我，他一只手搂紧了我的腰，一只手环抱住我的脊背扣住了我的脖颈。

　　不容抗拒，我也无法抗拒。

　　闫程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靠近我，停在我的唇间。他青涩地张嘴含住我的唇瓣，笨拙地亲吻我，带着爱意带着欢喜。

　　我的初吻，发生在这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