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满天繁星》阿一颗星

25、25

　　故事戛然而止，海雪显然还没从中回过神。

　　“然后呢？”

　　“许如斐给我打电话了，要接吗？”

　　她晃了晃手机，上面名字闪烁。

　　“先不接吧。”

　　海雪听到此处，终于理解了宋星多日痛苦的原因，的确是旁人听了都会窒息的程度。

　　她却不知道，真正窒息的还在后头。

　　“好。”宋星毫不犹豫按了挂断，其实她也不想接，接了也不知如何开口。

　　“你.......”海雪张了张嘴，终是无言，感叹道：“他不该骗你。”

　　若他没有隐瞒已婚的事实，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间的主动权，其实一直在宋星手里。

　　或许，她还在无忧无虑当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或许，海雪也不会认识宋星。

　　“不过星星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喜欢许少。”

　　“为什么？”

　　“我感觉许少和阮风是一挂的，八年前你没选，没理由八年后选，人不应该这样的。”

　　这句话一瞬刺痛了宋星，仿佛被扒下一层壳，无可逃避。

　　人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放任自流，不应该自私怯懦，不应该得过且过。

　　不应该抓住一根浮木，就像看见了天光。

　　见宋星久久沉默，海雪打破这寂静。

　　“所以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后来呀，从长月山回来，宋星很快迎来高考，几场她都发挥稳定，说不上多紧张，真正来临时反归于平淡，只是在出考场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

　　段南昭没有来接她，但花没缺席。宋星看着卡片上“祝蟾宫折桂”五个铁画银钩的大字，一时百感交集，她想，她真看不懂这个男人。

　　班级聚餐的地点定在市里最大的酒楼，宋星一走进去，嘈杂声扑面而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除了他们班同学，还有同年级好多熟悉面孔，都扎堆在今天。

　　宋星找到阮琪琪那桌坐下，两人许久没见，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估分怎么样，准备报哪所学校？”宋星问她。

　　阮琪琪笑了笑：“我妈帮我找了加拿大的学校，差不多已经定了。”

　　“挺好，本来我也准备出去，后面又不想了，还是国内好。”

　　有家人，有朋友，有段南昭。

　　“你要去北平吗？”

　　“啊？”宋星不知她为何有这个判断。

　　“你男朋友不是北平的吗。”

　　“……”一下给宋星整沉默了，她喝了口茶掩饰尴尬，“喜庆的日子，不说这些，喝茶喝茶。”

　　她一定要找机会给阮琪琪好好解释清楚。

　　“对了，上次生日玩的开心吗？”

　　“你来了会更开心。”

　　“明年补呗，到时候我请假飞加拿大来。”

　　“哎。”阮琪琪摆摆手，“我这次生日太凄凉了，阮风没来，我姐和姐夫也都不在。“

　　宋星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姐，正要八卦，平时经常蹦迪那几个狐朋狗友拥簇过来，拿着杯子要同她喝酒。

　　毕业聚餐的惯例就是不醉不归，这大概是压抑三年后爆发的疯狂，也是对青春肆意昂扬的告别。

　　她被连灌三杯后，叫人拉到了隔壁桌。

　　“给大家介绍啊，七班的宋星，校花！”

　　“来来来。”一个男生起哄。“一起喝一个。”

　　宋星性子外向，也喜欢玩儿，很快就跟桌上的人打成一片，喝的醉醺醺才回自个儿那桌。

　　“宋星，你这就不厚道了，跟其他班的喝，都不跟我们喝？”

　　宋星白了那人一眼：“急什么？这不刚开始。”

　　阮琪琪也跑到其他桌插科打诨去了，不见踪影，宋星随便扒拉两口菜，又端着杯子“出关”去了。

　　她对酒量素来自信，喝到后面竟也有些醉眼朦胧，一个男生端了杯子过来递给宋星，自己先一饮而尽：“毕业快乐。”

　　宋星对他没有太大印象，只记得同一个班，长得一般，成绩一般，不爱说话，很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你也快乐，祝你考上理想大学，前程似锦。”宋星人虽然醉了，嘴巴还是会说漂亮话。

　　那个男生一直坐在她身旁，沉默了很久，突然像鼓起极大勇气，喊了她一声：“宋星……”

　　“嗯？”

　　“我......我喜欢你。”

　　“……”

　　“其实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毕业了，大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这些话如果再不说，我怕这辈子都没机会。”

　　宋星此刻趴在桌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快失去意识，天气闷热的令人心烦意乱。

　　她强撑着摇头：“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身边的人竟还没走，周围乱糟糟一片，对方伸手来扶她：“宋星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宋星想挣脱，却没有力气，他拖着她往外走，力气极大，宋星几乎动弹不得，走到外面风一吹，宋星恢复了些许神志，更加难受，骂道：“你他妈放开，你送你妈，给我滚。”

　　男生置若罔闻，只顾往前走，这时背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宋星？！”

　　满是不可置信。

　　陆陌妍正在外面打电话，发现班上的陈睿居然搂着宋星从眼前走过。

　　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跟陈睿搞一块儿去了？陆陌妍一边惊喜又找着把柄来讽刺宋星了，一边又震惊于她的眼光，之前陆陌妍见过那男人身材长相都是极品，她放着这么帅的不搞，跑来出轨陈睿，失心疯了吧。

　　瞧见陆陌妍，宋星仿佛看见了救星，喊道：“陆陌妍快救救我，我不想跟他走。”

　　陈睿轻轻一笑：“宋星喝醉了乱说话，班主任让我送她回家。”

　　陆陌妍不是傻子，甚至是精明，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虽然讨厌宋星，但也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陈睿这种人作践宋星。

　　“行了，你别送了，把宋星给我，我送。”

　　“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陆陌妍似笑非笑看着他：“陈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没拆穿是给你面子，不是我傻子，你再叽叽歪歪我现在就报警。”

　　陈睿愣在原地，一双眼左顾右盼，思忖许久，大概评估清楚了厉害关系，终于松开手：“好吧，那麻烦你了。”

　　等他走后，陆陌妍废了好大劲儿把宋星拖到马路牙子边上坐着，推搡了她几下：“赶紧给你家里人打电话，我可不会送你回家。”

　　大约是陈睿走了的原因，宋星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紧紧抱着陆陌妍的腰，喃喃道：“我好热。”

　　陆陌妍经常混的，一眼看出来宋星被下药，不由一个头两个大，伸手在她身上摸手机，准备给宋星男朋友打电话。

　　摸了半天，啥也没有，估计被陈睿收走了。

　　好家伙，陆陌妍啧啧两声，陈睿不简单啊，下药收手机控制人一气呵成，妥妥的老手，之前怎么没发现班上还有这么一条不会叫的恶狗？

　　她只得拿出自己手机，问：“你男朋友电话多少，我让他来接你。”

　　宋星这会儿就跟魔怔了似的，只会抱着陆陌妍哼哼，其他啥也不知道。

　　陆陌妍无奈至极，都是些什么事儿，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照顾自己的死对头。

　　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火冒三丈一把将她薅起来，狠狠在脸上拍了两下：“你男朋友电话！快说！不然我把你推马路中间撞死。”

　　宋星总算清醒了些，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段南昭的私人电话，很快便接通，对面是淡漠疏离的男声：“你好，哪位？”

　　“宋星男朋友？”

　　那边沉默片刻，没承认，亦没否认，继续问：“哪位？”

　　陆陌妍懒得跟他屁话：“宋星醉倒了，xx酒楼门口，你来接一下。”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没说下药的事，今晚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想一会儿来人了还要帮着报警录口供，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没多久，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停在路边，下车的男人西装革履，身高腿长，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陆陌妍上次见段南昭时，他打扮的像个男大学生，和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相差甚远，她揉了揉眼，仔细确认是之前那张脸后，才放心丢下宋星，说了声拜拜大步离开。

　　段南昭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宋星，情况比他想象严重。

　　他早叮嘱过宋星别瞎喝酒，她觉得自己酒量天下第一，觉得没人敢动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今晚若不是那个女孩，他不敢想后果。

　　接电话时，段南昭还在公司加班，有一个跨国远程会议开，他跟在合同条款上分毫不让，和几个老外针锋相对，火星子都要吵出来，今儿必须得有一方退让。

　　结果陆陌妍一通电话，他偃旗息鼓，草草结束会议，下次再战。

　　他把宋星抱回公寓，放了整整一浴缸凉水，把她丢了进去。

　　“先清醒一下。”

　　宋星扑棱着要从里面爬出来，又被按回去，顺便倒进一桶冰块。

　　宋星估计自己要死了，泡在冰凉的水里，体内缺像有火焰燃烧，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官刺激几乎摧毁她的意志。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段南昭。

　　“你是段南昭吗？”她问。

　　她真怕自己看花眼。

　　“我是你爹。”

　　行，宋星长舒一口气，缩回浴缸，闭上眼睛想睡觉。

　　“宋星，别睡。”

　　她身板弱，之前去长月山就高反，现在又被人下药，看起来药劲儿挺大，泡冰水治标不治本，这般猛烈的刺激，段南昭真怕她昏过去。

　　无奈之下，段南昭只得把宋星捞出来，替她擦干，吹头发，换睡衣，抬上床。

　　段二少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

　　宋星却不安分，中途一直扭来扭去，伸手抱段南昭，他真想直接打晕她。

　　大约是药效加酒精的双重作用，宋星已不知矜持为何物，搂着段南昭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她的吻技实在青涩，可以说完全不会，就抱着一直啃，啃的段南昭无可奈何。

　　身上的小姑娘腰肢纤细，肌肤莹白如雪，浑身散发着芬芳迷人的气息，更何况，这是他……喜欢的人。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推开宋星：“别瞎搞。”

　　他向来清心寡欲，和阮棠也不过每月例行公事，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尤其是干他这行，被女人拉下水的前车之鉴太多，所以他虽身边美女如云，却从不沾染，有得必有失，女人哪有金钱和权利重要。

　　小周经常感叹，要是老板去当idol，肯定是敬业的一辈子不谈恋爱零绯闻那种。

　　事业至上。

　　没有这个嗜好，公寓里自然也没有这些必须用品。

　　宋星压根儿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又像条蛇一样贴了上去。

　　段南昭的眸色愈渐变深，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反手扣住宋星的肩膀，回吻过去。

　　……（收费片段省略）

　　翌日醒来，宋星只觉头痛欲裂，昨夜之事零零碎碎在脑海里交错，简直荒唐之极。

　　幸好陆陌妍帮了她，幸好那个人是段南昭。

　　她发呆之际，身边的男人缓缓睁开眼：“醒了？”

　　“我……”

　　段南昭显然不想听她的傻话，抓起床头的睡袍穿上，说：“我去做早餐。”

　　宋星惊了：“你还会做早餐？”

　　她爬到床沿支着身子往外望，段南昭已经在饭厅的开放式厨房开火了。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没有温存，也没有甜言蜜语。

　　倒是符合段南昭的调性。

　　她的衣服昨夜湿透，已然不能穿，宋星也不客气，从段南昭衣柜里扒拉出衬衫和短裤套上，短裤有些大，挂在腰上摇摇欲坠，走两步就掉了，还得靠手提。

　　段南昭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给小周发短信，让他买一些女孩子的衣服过来。

　　宋星跑去照镜子，感叹道：“别说，你这衬衫我穿还挺好看。”

　　段南昭懒得理她，很快饭就做好了，烤酸面包配黄油、炒滑蛋、橙子还有热牛奶。

　　“合着你开火就炒了个蛋。”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星尝了一口，意外不错，跟店里一个味道。

　　“忘了问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反正让你履行承诺没问题。”

　　段南昭笑了一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个承诺还有意义吗？”

　　“那......”

　　“再给我一年时间好吗？我亲自去拜访伯父。”

　　“那我可以带你见朋友吗？”宋星还惦记着给阮琪琪解释的事情。

　　“过段时间吧，你最近可以想想去哪儿玩，上次的旅行太匆忙，现在你放暑假了，我们重新补上好不好。”

　　“行，毕业旅行我爸妈应该能同意。”

　　爸妈？

　　宋星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昨晚彻夜未归！

　　“完蛋了，我一晚上没回，我爸可能已经报警了。”

　　正说着，周助理也来了，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简直是宋星的救星。

　　虽然已经料到，但看的宋星的一瞬，小周内心还是泛起些许波澜，老板终究走到了这步，以后他可有的忙咯。

　　宋星丢掉叉子慌忙回房换好衣服，看了看表——十点钟。

　　跑快点还来得及。

　　赶回宋家门口时，宋星先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喘息，小心翼翼推开门，宋阳跟母亲都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

　　瞧见宋星探进半个身子，宋母立刻炸了：“宋星！你跑哪儿去了？！”

　　宋阳虽然年龄小，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生怕宋星挨打，急忙先一步跑过去抱住宋星：“姐，你可回来了，昨晚爸妈到处找你，我也一宿没睡。”

　　“不好意思，昨晚毕业聚餐，喝多了，我就睡同学家里了。”

　　“哪个同学？”

　　“陆陌妍。”

　　宋星不敢说阮琪琪的名字，万一她妈打过去问，阮琪琪这个实诚人不会撒谎，肯定要露陷儿。

　　宋母有些疑惑：“怎么没听你说过？”

　　“也是同班同学，关系没琪琪那么好，她家离吃饭的地方近，班主任就让她扶我去她家先休息，结果我直接睡着了。”

　　“你打个电话给她，我问问。”

　　“行。”宋星对陆陌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谁知摸遍全身都没有手机，不由一脸惊讶茫然，丝毫不伪作：“完了，掉她家了。”

　　“衣服也换了？”

　　“穿的她的。”

　　宋母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这件事上多纠缠，人能全须全尾回来就好。

　　宋星却真急了：“妈，我还得过去一趟拿手机。”

　　宋母看她不像装的，头痛的扶额：“拿了赶紧回来。”

　　宋星还不知道手机是被陈睿拿的，以为掉在段南昭家，她估摸段南昭应该和周助理一起去公司了，便直接打车过去，现在临近中午，路上人不多，很快就到了。

　　她下车跑的匆忙，却没想在集团大堂遇到熟人。

　　“诶，星星，你怎么在这儿？”

　　遇到阮琪琪实是意料之外，宋星才想问阮琪琪为何在这儿，却忍住了，说：“我找个朋友，你呢？”

　　“我找我姐姐。”

　　“你姐姐在这儿上班？”

　　阮琪琪摇摇头：“我姐夫是这里的老板。”

　　宋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依旧没把事儿往段南昭身上想，反而一脸震惊：“你姐夫是段承和？”

　　阮琪琪比她更震惊：“你想什么呢，段承和的年纪都能当我姐她爸了，我姐夫是段南昭。”

　　宋星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姐夫是段南昭，段承和的儿子，段南昭。”

　　宋星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段南昭结婚了，他居然结婚了。”

　　见她脸色不对，阮琪琪担心道：“星星你怎么了？”

　　宋星此刻只觉脑子嗡嗡直响，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周围的环境像一个巨大的滚筒极速旋转，几乎撕碎吞没她。

　　叮————

　　电梯门打开，一男一女并肩走出，男人高大英俊，西装革履，女人端庄优雅，长裙飘逸，十分般配登对。

　　正是段南昭和阮棠。

　　那一刻宋星觉得自己轻贱又可笑，故事里的小丑如果具体化，就是她的样子。

　　她想起段南昭最初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而她呢，不停的追逐，不停的倒贴，就差把“泡我吧”三个字写在脸上，送上门的女人，傻子才不要。

　　他从来没说过他未婚，都是她一厢情愿。

　　所有恶毒的词汇在她脑海里像利剑一样穿过，小三、JIAN人、倒贴、不要脸。

　　狠狠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她甚至连和段南昭大闹一场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赶紧逃走，

　　最后的理智让她强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不起琪琪，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诶！”阮琪琪不知她为何匆匆离去，她本想把宋星介绍给阮棠认识。

　　段南昭亦没想过会遇到宋星，电梯门开的那一瞬，他脑子里过了无数个念头如何化解这场尴尬，却将她脸上的痛苦、悲伤、愤怒尽收眼底。

　　她知道了。

　　说不上有多惊慌失措，段南昭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

　　“琪琪，你同学吗？”阮棠望着宋星的背影，若有所思。

　　“嗯，我的好朋友。”

　　阮棠笑了笑：“是吗？有些眼熟呢。”

　　“走吧。”段南昭打断两人的谈话，“司机还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