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高谈风月

4、中秋

　　林家只陈娘子一人操持，兼着陈家在下面的村子里，来回很费功夫。今日陈娘子脱不开身。每年中秋，林正生和陈娘子都先带着酒肉布匹回去拜访一趟，到中秋这一天的时候，陈娘子就不回陈家了。
　　今日老林头，林意去店里帮忙，没有人带着婉仪玩。她穿了一身新衣，被陈娘子勒令在房间里描字帖或者画绣样。婉仪的脸皱成了苦瓜，陈娘子实在看不过去，同婉仪讲好让她坐在厨房的边角里帮忙择菜。
　　厨房的烟雾把光线一层层的过滤掉，婉仪和陈娘子的身形在这烟雾里有些模糊。林意走过回廊时循声望过去，看不真切面容，只听见婉仪的声音清彻透亮。婉仪很快注意到了他，放下手中的菜扑过来，
　　“小哥哥”
　　“菱菱，来擦手。”陈娘子在后面喊道。
　　“伯娘，没事的，衣服等下也是要换的。”他边说边走进去，把手上拿的肉饼放在桌上，牵着婉仪去洗手。
　　“伯娘，二伯让我和您讲不急着用饭，我们才买过胡饼吃了。现在人少了点，二叔伯让我先回来。”
　　陈娘子跟在后面问，“怎么样，有没有人故意为难你，有没有累着？”
　　“二伯和林爷爷看着，我只在旁边结一下账，客人看我小都不好为难我。”
　　林意回头答，阳光倾泻在他身上，隐约映出些少年的棱角。
　　“你向来是沉稳的，只第一次去，伯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见林意替婉仪在外面净完手又走进来。
　　“这厨房里的事不用你管，你换好衣服歇歇。”陈娘子道。
　　“今儿晚上，咱们一家出去赏花灯，你就穿那件青色的直掇，不合身的地方，伯娘已经改过了。”
　　“好，那我换好衣服再过来。”
　　婉仪见他们一来一回说了许多话，终于停下来了，忙不迭的接了一句。
　　“小哥哥，换好衣服教我下棋。”
　　“好”
　　林意笑着应道，往前院去了。
　　婉仪同她爹爹一样并没有多少下棋的禀赋，但林正生带她时喜欢抱着她去看下棋。婉仪觉得那声“将军”格外的威风，林正生要照顾铺子的生意，没有多少时间教婉仪。老林头和陈娘子不大识字，又不大许婉仪出院子。因此知道林意识字起婉仪就让林意教她下棋，林意也不过知道基本的规则，但对于婉仪这个新手中的新手倒绰绰有余了。不过说是教婉仪，不如说是哄着婉仪玩，婉仪最初每每看到将军就拿起，大喝一声“将军”
　　小小一个人倒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今日太阳好，林意和婉仪就坐在院子里玩。约莫下了四五局就听见前院传来响声，
　　“是不是爹爹和爷爷回来了？”
　　“是爹爹”林正生在门口应着。
　　“娘亲，爹爹回来了，可以吃饭了罢。”
　　“那碗筷摆好了没有。”陈娘子应着。
　　“我和小哥哥这就去摆。”
　　“爹爹爷爷你们快去换衣服准备吃饭。”
　　因今日中秋，林正阳带着几个手下到集市逡巡，老林头怕他回家家里没人兼着自己腿脚也不大利索了，就留在家里。
　　陈娘子抱着婉仪，林正生牵着林意，往东湖旁去了。
　　东湖平日里就有货郎和摆摊的小贩，今日更是热闹非凡。湖边的酒楼点起烛灯倒影在湖水里，湖上一艘艘画舫穿梭期间，只把东湖映的亮如白昼。道路旁杂耍卖艺的声音不绝于耳，婉仪被一群踏索上竿的伎人吸引住了，扯着陈娘子的衣物要看。四人便费劲挤进去，等看完表演婉仪准备掏钱打赏时发现腰间的荷包不见了。
　　“娘亲，我的荷包不见了。”
　　她趴在陈娘子耳边讲，带着点哭腔。
　　“婉仪怎么了？”
　　林正生发觉不对劲，问陈娘子，
　　“她钱包被人顺走了。”陈娘子答道
　　“一准是没放好，下次可得长记性了。”
　　“不伤心，回家让你爹把钱给你补上。”陈娘子温声安抚着婉仪。
　　“可是，那个荷包我绣了好久才绣好。”
　　“娘教你重绣一个。”
　　“但我不想重绣。”婉仪低着头说。
　　“那就不绣”林正生接道，“前面有买杏片的，我们买些来吃。”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街上灯火通明，一轮月亮悬在天边。与地上的灯火交错。秋风拂面带来些微的凉意。
　　等到了前面，买的就不止杏片了，婉仪把各色吃食都要了一遍。平日里陈娘子多少会拦着林正生不让他买这么多，但今天陈娘子也有意安慰婉仪便没有拦着。到后面林正生已经拿不下了，林意和婉仪怀里也揣了一堆。好在集市人散的差不多了，陈娘子把婉仪放下来让林意牵着她走。她自己和林正生拿着各色吃食把他们护在中间。
　　一行人慢慢的走回去了，到了巷口时，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把陈娘子吓的一抖，林正生则快步护在他们前面。婉仪只感觉手上一紧，接着天边亮起来，她抬头望去，越过爹爹的背影看到烟花坠落下来。她转头要和林意讲，只坠进一双黑润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倒映着满天的烟花，或许里面还有个小小的她。
　　一行人很默契的等着烟花落完了，才继续往前走。到家后婉仪困顿的很，洗漱完就在陈娘子和林正生的声音中睡下了。陈娘子和林正生则继续聊着今日的事。
　　前院早早的熄了灯，林意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棂倾斜而下落在床前，他想起他问爷爷那是水吗？爷爷说不是，那是月亮。爷爷。
　　他又想起东湖旁遍布的灯火，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夜晚如此明亮的东湖，他想起今天看的杂艺，想起巷口的烟火，最后想起那双倒映这漫天烟花看着他的眼睛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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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我写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