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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打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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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父鬼的佐证证实了周翊好杭谨庭的猜测,而刺杀姜隽青的另外两股势力,还需要他们花时间去寻找。周翊带着杭谨庭离开林府,临走的时候,林徽忽然跪在了两人的身后,脸上的泪痕还没有被摸净。
“周将军、余公子。”林徽道,“父亲母亲一生为民而生,虽然刺杀了国师,但是……”
“不怪你们。”周翊回头,“师父他自己要求的事情,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事实上,你们也帮助了国师,是大周的一代功臣。”
“那……”
“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周翊郑重其事道,“我会在南山镇多逗留几天,直到这件事情水落石出,还南山镇一个清明。”
林徽磕头,直到两人消失在小巷的尽头,都没有抬头:“草民替家父、替家母、替南山镇百姓谢谢将军、谢谢余公子。”
路边紧闭的屋子中有百姓在暗中窥察,他们听到了“将军”二字,纷纷打开窗户来偷偷张望,周翊没有再理会,与杭谨庭一前一后向着镇门口走去。
镇门口不远处便是昨晚两人深入过的山林,白日的山林不如晚上阴森,两人走入的时候还能听到阵阵鸟鸣,伴随着正午当头的烈日,与不断盘旋飞舞着的蝴蝶,氛围好不温馨。
杭谨庭用手摩挲着兜中的那截断骨,眼神落在了周翊的后背,跟着对方在这林子中兜兜转转。
白日的路没夜晚难走,但泥土有些湿润,在地上留下了串串脚印。
忽然,走在前方的周翊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一旁的树干走进了几步,将脸贴的极近,男人发现上面竟密密麻麻被人刻满了文字。
“余槿,你来看这个。”伸手招呼对方过来,周翊向右给对方腾开一步,他用手摩挲着粗糙的树面,说道,“上面有文字,你见过吗?”
杭谨庭凑近了看,道:“藏文……这是羌人的文字,昨天晚上太暗了没看清,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人的身份了。”
“秦人、羌人、还有南山镇的百姓。”周翊皱着眉头分析,“三波人已经找齐了,剩下的就要看秦人和羌人的目的了。”
秦人与羌人距离南山镇都很远,跋涉千里来到这南山镇,必定有他们的目的。
“你看得懂吗?”周翊问。
“看不懂。”杭谨庭坦白,他无奈地笑道,“我连你们大周的文字都看不懂,更别说这个了。”
周翊笑出了声,惊讶于杭谨庭的坦然,两人面对着树干凝视了好一会,杭谨庭这才发现似乎在哪见到过这些文字。
“我好像看到过它们。”杭谨庭忽然道,“在客栈里,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翻看过掌柜的账本?”
周翊点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上面的文字,出现在掌柜的账本里过?”
“我看到它的时候,只当是一些奇怪的符号,没有想太多。他和你们大周文字混合在一起,我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杭谨庭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记忆有些模糊,“他对我们好想并没有恶意,如果他想对我们动手,那晚在使用迷香的时候,就应该会有刺客到我们的屋里来。”
“他有同伙。”周翊肯定道,“之前在我们屋里的那人和掌柜是一伙的,既然他是羌人的话,那刺杀我们的人就很有可能是秦人了。”
可是秦人刺杀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似乎看出了周翊的疑惑,杭谨庭道:“既然他们想杀我们,只要没成功,就一定会有第二、第三次。我们先回客栈,客栈里应该还有一些线索,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会找来的。”
周翊同意了杭谨庭的决定,转身跟着对方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杭谨庭,在距离对方一尺的距离,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脚踝上。
“你受伤了?”周翊问。
杭谨庭停下脚步一愣,眼神顺着周翊所看的地方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处,被一利刃划开了一道足足几厘米长的口子。
可傀儡的身子没有痛觉,杭谨庭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不是很疼。”
他欲盖弥彰地撩起裤脚后又迅速放下,道:“都没怎么出血,问题不大。”
“还是上个药吧。”周翊一把拉住杭谨庭,“伤口上时间不处理会溃烂,很疼,非常人所能忍受。”
没有注意周翊的措辞,杭谨庭只是反问:“你受过这样的伤?”
周翊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对方:“有过一次。”出口之后,周翊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像是在诉苦那般,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吃不起苦的人。但对上了杭谨庭的眼,他还是选择了继续说下去:“那时候军中条件有限,我和宇寰,还有一些兄弟被包围,困在一座山谷中。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又是晚上,天气很冷,我们在撤退的时候,我的后腰上中了一箭。”
后腰上中了一箭,对这个朝代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很严重的伤了。
杭谨庭:“后来呢?”
“宇寰在冷雨里找了一个时辰,带回了一些不怎么有用的草,他给我敷药,包扎伤口,我当时得了伤寒,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浑身上下刀割一般的疼痛。”顿了顿,周翊又说,“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了我的母亲。”
周翊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杭谨庭一愣,这才发现少年人的眼中似乎还有着一丝怀念。
“她去世得很早,是一个酒女。”周翊闭上眼睛,慢慢回忆道,“我小的时候帮她在农田里干活,她就在院子里酿酒。她的样貌和名字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和她在那院子里住了几年,她便得了疫病去世。后来,我的生父找来,我就被接进了那皇宫。”
杭谨庭知道一些周翊的身世,问道:“那起初的那些年,你在那里很难熬吧?”
周翊一愣,立马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的生父是谁。”
“无所谓是谁。”杭谨庭回答,“出生这种事情,谁都决定不了。说起来,我的身世和你还有些相似。”
周翊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杭谨庭坐在一边。他随身会携带一些伤药,亲自蹲下身来,替对方上药。
“我能听听吗?”周翊问。
“我的生父生父把我抛弃了。”杭谨庭说起来的时候无悲无喜,“我在路边等了整整三天三夜,饿的不行的时候,一个男人把我带走了,后来他成了我的师父。我跟着他走了,再也没回去过。”
“亦师亦父……”周翊的动作轻柔,声音和很缓和,“姜隽青对我而言,也是这样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起初在宫里过得并不舒坦,好在大师兄一直照拂着我,后来师父收了我,认识了宇寰。入了军营,我一步一步往上走,处境这才好了些。”
杭谨庭微微抬头,轻声说:“现在人人爱戴你。”
周翊对视着他,回答:“其实我只希望天下太平,以及我周围的人顺遂。”
杭谨庭:“会实现的。”
“不一定。”周翊直接反驳,“只要这天下没有大一统,战乱就永远不会平息。而且就算统一,人心不齐,难免会有不臣之心。我奢求的不是很多,既然天下太平很难,那我只有及我所能,去保护身边的人。”
周翊的动作轻柔,让杭谨庭想起了他在学校给对方上药的那一次,如今两人的情形对换,他的心境也截然不同,倒让他不禁多了一份感触。杭谨庭的傀儡没有触觉,但不知为何,他却能感受到对方对待伤口的这份小心翼翼。
“好了。”
周翊在白布上打了个结,杭谨庭定睛,这才发现那居然是蝴蝶结的样式。
这不是这个朝代会有的打法。
杭谨庭一惊,猛然间直起了身子:“你……周翊,你……”
周翊被杭谨庭的反应惊到,反问:“我什么?”
“你……哪里学的这个结?”
周翊回过神来一看,盯着自己方才打出来的结愣神。
“奇怪…….”周翊嗔怪,“我就随手打的结,你说哪里学的……我也不知道。就……不知不觉打出来了。”
不知不觉中去做一件事情,杭谨庭回想起第一次来到策留体内的时候,对方就曾无意识地被自己影响着。
难不成……
他真的在自己的体内,醒着,看着一切?
“余公子?”周翊打量着杭谨庭,见对方正发呆,他问道,“是和你要找的人有关吗?”
杭谨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看着周翊,不知怎么开口,更不知如何去确定他想找的那个魂魄,是否正在这人体内看着自己。
他好想他。
周翊站起身来,朝着杭谨庭伸出一只手,杭谨庭在他的搀扶下起身,站稳了身子,听见对方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来,似乎击中了他的心房。
周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总感觉你要找的人,肯定也在什么地方同样思念着你。山海虽能阻挡你们相见,若两心一线,必有一天能够重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