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春茶煮水

204、美人

　　“黄父鬼？”周翊被杭谨庭一语点醒，猛然想起是有这么个鬼，恍然大悟道，“黄父鬼喜欢漂亮的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例外，被它笑过的人的确都会生病，我竟把它给忘了。”

　　林徽：“为什么它要笑别人？”

　　周翊：“据说它遇到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都会开怀大笑。但这笑声带着诅咒，不致命，可却能致病。”

　　杭谨庭点头，不由自主地向着周翊走进一步，继续道：“如果真的是它，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它是天上星辰所化成的精怪，不是凡间之物，所以姜隽青难以将它驯服、消灭。但是黄父鬼本身又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厉鬼，虽然喜欢捉弄人，但罪不至死。找到它，我们或许能问清楚一些事情。”

　　“怎么找到它？”林徽不禁问道，“你们都说了它不是寻常精怪，有那么容易找到吗？”

　　周翊与杭谨庭相视一眼，两人似乎在同一时间便想到了一块：“他喜欢的东西……不就在我们眼前吗？”

　　周翊拍了拍林徽的肩膀，林徽这才发现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黄父鬼喜爱一切美丽的人，在他们眼前的林徽，似乎曾经就是它的目标。

　　只是一次失败后，黄父鬼便有了戒心，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在姜隽青离开之后，整座南山镇虽然依旧有分尸的事情出现，可却没人再能听到那阵阵殷切的笑声，忽远忽近。

　　林徽虽然识得大体，但让他独自去面对鬼怪，仍少不了有些胆怯。黄父鬼警惕性高，周翊与杭谨庭无法时刻留在对方的身边保护，周翊只得造出一道灵符送给林徽，遇到紧急情况，一旦撕碎了它，两人便能迅速感知到危险。

　　给林徽又稍稍打扮了一番，让本就俊美的男人又多了一份魅力，而周翊与杭谨庭便躲在林府对面的空铺子里伺机。黄父鬼并不会在意出现的时间，不论白日或是夜晚，似乎都有它出现的可能。

　　空铺子里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人迹了，不知铺子的主人是去世，又或者是逃荒，在两人敲了锁，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周翊又被这满屋子的灰尘刺激，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杭谨庭递了块干净的新手帕过去，周翊接过道了谢，替对方用灵力扶去了木椅上的灰尘。

　　“你怎么想到的黄父鬼？”忽然，周翊开口询问。

　　杭谨庭一愣，回答：“没什么原因，从前在书里读到过它。”

　　周翊笑了笑：“你的见识比我广，这次来南山镇，多亏了有你在。”

　　“你谦虚了。”杭谨庭反驳，“只不过我生活的地方有很多先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我依照这些经验行事，真正了不起的人是他们。”

　　“说实话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杭谨庭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周翊不知道，但杭谨庭清楚，他们会在几千年后的后世相遇、相知、相爱，他会跨越千年去守护眼前的人，拼尽自己的所有，在所不辞。

　　此刻的周翊在背后看着杭谨庭侧脸，他觉得自己透过了这张皮囊，正在注视着另一个灵魂。他不知道自己内心这种莫名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为将者不应该出现这种心情——与杭谨庭认识的这短短几天，竟让他觉得这是个值得托付背后的人。

　　“余公子。”忽然，周翊开口，“我想问一下，你认识我吗？”

　　“周将军保家卫国，一生戎马边疆，守护无数平民百姓，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杭谨庭回答，“没有人会不认识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周翊反驳，“我是说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说见过，其实并没有错，只不过杭谨庭当年用的是策留的身体。

　　“其实我是见过你一面的。”杭谨庭笑了笑，“我与策留认识得早，早些年的时候我就在石青山山脚下的小镇见过你，但那时候你没看到我，不认识也正常。”

　　“原来如此。”

　　周翊待在原地思索，不知不觉中出了神，直到杭谨庭靠近时才发现自己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寒气。杭谨庭用手肘敲了敲周翊，他轻声询问：“你猜这黄父鬼什么时候会出现？”

　　在角落里通过窗户的缝隙打量着对面的林府，他看着烈日走向了头顶，高挂在空中，本应晴朗的天，在他们的眼中却并不清明——有云遮挡在半空中，但阳光却能穿透下来。

　　这不正常。

　　“快了。”周翊说，“一般这种日月精华所化的精怪出世时都会带有天象异样。我给林徽的那道符纸上还留了一手，但他胆子小，我没敢告诉他。灵符能保护他，靠的是削弱他身上的人气，来产生我赋予他的灵力屏障。师父先前应该接触过黄父鬼，这应该就是他现在迟迟不肯现身的原因。但是一旦林徽身上的人气被削弱，他就能不再那么忌惮，我猜一个时辰之内，他必定会出手。”

　　杭谨庭勾起嘴角，夸赞道：“英雄所见略同。”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两人不敢放松懈怠，轮流挨在窗边值守。不知何时起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周遭的温度骤然间降了很多，杭谨庭侧目打量着周围，发现一旁商户紧闭着的窗被推开一小条缝。

　　那屋里应该是有人的，杭谨庭听不见，但周翊将灵力附着在耳朵上，却清晰地听见一个女人惊呼着：“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旁边屋里有人。”周翊意识到了杭谨庭的听力不济，直接给他解释起来，“应该是南山镇还幸存的百姓，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他们在说……他来了。”

　　杭谨庭朝着周翊点头，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后，摘下墙上的一把佩剑，便转身出了门。

　　气温的骤然下降对杭谨庭这傀儡身体影响不大，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周翊紧跟在他的身后，逐步向着林府走去。

　　“符碎了。”站在林府门口，周翊沉声说道，“不像是林徽自己撕碎的。”

　　杭谨庭冲着周翊点头：“上。”

　　话音刚落地的那一刻，忽然一道灵光从杭谨庭身后夺出，周翊先他一步冲进了林府，手中握着辞醉，向着符纸灵力溃散的地方奔去。

　　在林府后院的一处小屋外，林徽正坐在院子的墙角处发着抖，在他的面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忽隐忽现，周翊跑进了看，那发现那是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人。

　　黄父鬼竟是女的？

　　女人的手中紧握着周翊给予林徽的道符，想要将它撕得粉碎。她正凶神恶煞地看着林徽，但嘴角却大幅度咧开，笑声不断回荡在林徽的耳边，声声入耳，声声刺耳，吓得他竟只敢眯着眼看着周围。

　　“周，周周将军！”林徽瞧见了周翊的身影，握着小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鬼，恶鬼！”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站在离林徽几米远的地方，周翊将辞醉横在半空轻念，辞醉的刀身正散发着金光，金光愈演愈烈，将周遭的空气几乎凝结，温度骤升，“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道金光咒起，被黄父鬼握在手中的道符竟猛然迸发出灵力，灵力混着金光几乎将她的周身包裹起来。黄父鬼的笑声戛然而止，接踵而至的是一声惨叫。

　　“啊——！”

　　周翊握着辞醉冲上前去，他一把抓住了黄父鬼的后领，猛然向着后方拖拽。杭谨庭紧跟在他的身后，见黄父鬼向着自己倒下，侧身又加了一脚，狠狠将对方踹倒在石板地上。

　　黄父鬼一声吃痛，倒底的那一刻，竟又从女人的模样，变幻成了男人的样子，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他连滚带爬着拔起。看向林徽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愤慨，黄父鬼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这些天师们的圈套。

　　还未来得及起身，忽然肩膀上搭上一只手，黄父鬼下意识地转头一看，瞧见了傀儡这张丑陋的皮囊，瞬间在杭谨庭的耳边笑出了声。

　　杭谨庭敢肯定这笑声中饱含着的是厌恶，他收紧了五指，将黄父鬼牢牢按压着，点头示意周翊快速向着二人冲来。

　　黄父鬼虽然被杭谨庭钳制住了行动，但日月精怪的实力并不弱，瞧见了周翊的面容，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愈发兴奋的笑声传出，杭谨庭这才意识到——比起林徽，此刻眼前的黄父鬼似乎更喜欢周翊。

　　“又是个美人哈哈哈哈……这个更妙、更妙！”黄父鬼变得激动起来，“这南山镇可真是卧龙凤雏不断啊！”

　　周翊也发现了这一点，在感受到黄父鬼令人不爽的眼神时，操控着辞醉便向着精怪袭击而去。辞醉本就是天阶灵器，面对黄父鬼时丝毫没有占据下风，它划上了精怪的脸颊，只一眨眼的速度便将对方额前的碎发尽数割尽，黄父鬼吓得愣在了原地，而此刻，辞醉的刀尖距离他的眉心只剩下了短短一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