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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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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神域是个山头,那么威碧蓝就是众神的领袖。
      通俗点说,就是土匪头子。
      现在,土匪头子被他弟弟拐卖了。

      威碧蓝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有人在上吊,是孔雀,她做窝又双叒叕失败了。
      当然,在威碧蓝眼中,只是一颗白菜挂在梧桐树上。
      然而下一瞬间他就看见自己的弟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缝里窜出来,一脚踹断了树龄百年的梧桐,紧接着,他黑着脸捞起孔雀,正要骂人的样子,又舍不得,就闭嘴了。
      孔雀脖子红了一圈,一边哭一边咳嗽。
      “呜呜呜我的窝……嗝,做不好了呜呜呜……”
      威碧蓝一脸懵逼。

      其实他是非常意外的,毕竟他之前从没见过弟弟脸上出现除了淡漠的嫌弃以外的任何表情。
      现在沈鸩的脸色复杂堪称惨不忍睹。

      孔雀还在崩溃中,根本没发现多了一个懵逼的吃瓜领袖。
      是的,威碧蓝坐在了倒地的梧桐树干上。
      “怎么办啊鸩鸩没有窝会冻死的呜呜呜……”
      “冻死太可怕了特别冷呜呜呜…hu…”
      “到了冬天咱们就会变成两块石头,被无数的雪花淹没,嗝。”
      孔雀打了个哭嗝。
      抬头就看见沈鸩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凶样。
      然后孔雀又哭了。
      被沈鸩吓的。
      “完了呜呜呜没有窝把鸩鸩吓傻了呜呜呜……”
      “怎么办啊冬天还没来他就要死了……”
      沈鸩深呼吸,扭头,看向他哥。
      威碧蓝翘着二郎腿,挑眉,浅笑。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现在的威碧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神君。
      而是一个单纯的、看戏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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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撺掇她上吊?”沈鸩一边乖哒孔雀炸起的毛,一边瞪眼凶兄长。
      “你窝都圈不好?”威碧蓝不慌不忙,挑着眼角大肆嘲笑。
      沈鸩有点窒息——要不是他哥会建房,他早一拳伺候得哥哥下不来床。
      “不过,这就是你……创造的世界吗?”威碧蓝放开思绪,将整个星球仔细虑过,没有漏下一丝一毫。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神中仿佛带着璀璨的光。“混沌与秩序并存……你是怎么做到的?”威碧蓝非常惊讶,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我没管它,就这样。”沈鸩拍了拍孔雀,给她介绍:“喏,这个是我的哥哥,他会搞窝。”
      “所以,你别上吊了好不好。”
      威碧蓝:窒息。
      孔雀将信将疑地看向威碧蓝,下一秒,又崩溃了。
      “你骗我!你哥比你还好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搞窝!”
      威碧蓝:……
      威碧蓝:虽然有哪里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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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威碧蓝在这里搞窝了。
      被神明青睐的星球总是发展的很快,于是,欣欣向荣的这个世界反过来剿杀哺育自己的神祇,就像孩子,终是要吃掉自己的父亲。
      威碧蓝永远照看着自己的弟弟,在沈鸩被人分尸的时候,他看着他于暴怒中挣扎,像一团漆黑的怪兽,在正义的阳光下流干最后的鲜血。血液上浮动是金色纹理随着山河伏起,旋转着像开云翳下曼丽妖冶的花,他毕竟是个金贵的虫子,人们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一天,孔雀就坐在他的右边,蜷着双腿,空洞的眼睛里全是他鲜血迸发的样子。她静静地看着,看这只张扬肆意的鸩鸟从少年的顽劣,到暴死在他本该最耀眼的壮年。日夜被黑色华服掩盖的苍白胸膛暴露在众人的喧嚣与狂闹,修长脖颈的横截面漂亮的就像夕阳下画好的梯田。高傲的头颅侧躺在灰色的高台上,背对着孔雀,只能看到他像往常一样睡着时露出的耳廓一角。
      威碧蓝仰着头,看他的弟弟终于温柔下来的眉梢,半阖的眼睛曾经喜欢吞噬灼热的光,而他死的时候,明明是利斧分尸,却像坠楼一样——从高处落下的生命总像一只无可奈何的鸟,撞击柔软的地面,将最惨烈的血全部绽放在威碧蓝的心脏。
      至于孔雀。
      哦,孔雀。
      她就坐在旁边,埋首于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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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分之一的神魂记载着我曾被杀死的绝望,用语言下令的是我的兄长。我是不靠谱的混乱,无序是我的生命,充塞着堕落与无尽的哀伤。
      剧毒的羽毛变成无数的鸩鸟,他们飞走了,一只只拥有了他们自己的灵魂与家乡。翅膀独自远赴他乡,最终落脚在北冰洋上,冰雪化作的凤凰,极夜与昼中守护着雪白的信仰。神魂撕裂成四季,春天的笛哨被孔雀收藏,冬天的古琴沉睡在安锡的骨箱,秋天被龙吃掉,夏天还在兜兜转转地找。
      心脏卷起的八方云翳隆隆作响,我想这就是我的心跳,我最炙热的想象都在一夕之间被世俗推进无可挣扎的泥沼。众神笑而不语,万物崇拜太阳。
      只有我的头没有家乡,他们将它挂在红色的城墙。
      而我是夏天的鸩鸟,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在我凝视夜空的眼眶,我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很小的时候,我爱的家人变成了我的羽毛,他们带我去北冰洋拿我的翅膀。这是他们辗转千年的私心与愿望——夏天的鸩鸟拥有心脏,再淡漠的感情浓缩起来也可以装上小小的一瓢。
      翅膀、羽毛、没了这俩我根本就是废物一条——我和其他三个季节完全没法比好不好?不说冬天,他是我最霸道的力量,只要有人弹响琴弦让他起床,他曰天曰地曰威碧蓝都不敢不让。没有春天作为依靠,我本该在这个秋天就被龙二傻子翎术撂倒,勉勉强强苟到初冬还是被孔雀找到,在她一脚跺开地下室天窗的一瞬间,就那么一绺-15度的寒凉就让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唯一的意识就是在最后感叹自己的善良:如果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把翎术吃掉,再怎么着也能撑到被孔雀大扇巴掌。
      很久之前我曾在钛山杀死鹰师,那时我大放厥词说老子啥也不靠,什么血统主公亲朋好友老子啥都不在乎,想劝我根本想也不要想,老子不当皇帝那是为你们好,毕竟比起疯狂的暴君我更倾向慢性自杀般的放逐与流浪。
      很多事情搞成这样,都是因为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熊样。冬天醒来之前我觉得自己贼他妈叼,现在我觉得我还是早点去死的好,我想我之前活着一靠孔雀二靠羽毛,三靠我那暴虐的翅膀。
      还有雨声。
      沉默的雨声是我最爱的疆场,我想起失去翅膀后我一直沉睡到孔雀登基的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齐九吓得扔掉了汤勺,他说你你你怎么醒了。
      不如说你你你怎么还活着。
      所以说我并没有在那年秋天与孔雀乘船去打她的第十九个兄长,也没有在悬崖边上逼死那只胖胖的第三王储,那年雪夜杀死孔雀山居之后,孔雀夜莱被乌鹊安锡藏进地窖,次年,被悍刀杀掉。
      我感觉那边有河,我记得孔雀曾在那里摔倒。但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早已混乱地像一束斑驳脆弱的肥皂泡泡,我不禁有一种想要将它们全部碾碎的欲望。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离开珞珈山的那一天孔雀燃起了熊熊烈火,她说既然你不想要了为什么还要在这傻笑,于是很多年后,一只老鹤凭借着《鸩鸟予孔雀绝别赠言书》名垂千古,那些絮絮叨叨被他记在地板上的话让他猫嫌狗憎的鸡爪文成了后世追捧的墨宝,但他不知道我临走之前曾把孔雀锁在床上,用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拆掉自己的骨头并将她的身体改造,记忆里的孔雀哭喊了整整一个晚上,宫人伏地瑟缩,无人抬头,连我们的太子爷也没能在我走掉之前赶到。
      如果我的这段记忆也不是真实的东西,那我可能会悲伤地想要叹息。我记得我当时一边折腾她一边心想,这里还是太不安全了,孔雀喊得这么惨,整个珞珈山却静得忧郁而放浪。
      我不禁担心我走后她会不会有人照顾,不说刺客,就算是感冒发烧可能也没人会瞧。
      我不放心啊,不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样,我要去低调地死掉,临走之前,起码还能把骨头换给亲爱的小鸟。
      鸩鸟身上的装备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谁都想要,我曾告诉孔雀等我死掉之后别忘了用银刀剜出我的眼珠,用水银浸泡一个月之后那可是顶级的珠宝,去找最好的珠宝匠人用金丝穿上,咱俩一人一颗,老规矩,我的都存在你那。这个真的很贵,世界上最后的鸩鸟,即使戴腻了不想要,也可以拿去拍卖行。
      孔雀是我改造的神鸟。
      她能飞的很高。
      她能长生不老。
      很多很多年后我们已成过往,她仍喜欢高的地方,而我的身体里藏着一套机械运动的月亮。今天又是开开心心的一天,穿着草鞋,搬着鱼缸。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慢慢走过的歌一样的死亡。就像威碧蓝栽在怀马营造的楚门,就像我自己记下的梦境一样。
      威碧蓝的光让万物拥有了形状,而浓淡各异的影子却让他们滋生了不该有的念想。最终,冬天吞噬了翎术的龙角,夏天被孔雀小心翼翼地珍藏。雪逍统一了帝国,并在数十年后的一个明媚的早上被医官宣布死亡,他的灵柩被飞鸟与野兽一同照看着进入了他为他父母准备的墓葬中央。
      而此后数千万年大陆上仍萦绕着饮鸩止渴的荒谬神话。传说那是一种剧毒的鸟,每一根羽毛都是葬送王朝的秘钥。冬天的鸩鸟偶尔会掠过谁家结着冰凌的窗,偶尔会有乌鸦跟着它一起翱翔。他们不喜欢温暖的南方,据说那是因为很久以前,那里曾是他们爱过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结局在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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