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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戏中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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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出才子佳人美好姻缘的杂剧,改编自千年前的历史故事,大概讲了一个大家族的公子与小姐一见钟情,正要成婚之时,边关告急,国家为难,于是公子为了家国大义,辞别小姐,奔赴危难,而小姐一心一意,独守闺中,毫不改节,痴心一片,最后公子凯旋而归,与小姐团圆,最后皆大欢喜。其中,又穿插了南蛮国的一个公主,自是飞扬跋扈,野蛮粗俗,史书中都留下了她的恶名,有‘扈公主’之称。这公主看上了俊朗的公子,强要做婿,做了许多坏事,是公子与小姐的爱情之路上的拦路虎,制造了许多血泪,最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主打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既有智勇双全的才子弃笔从戎、战胜蛮国、赢取功名的情节,又有与美丽佳人之间缠绵悱恻,痴情不改的深情厚义,真是满足的男女老少的口味。所以戏一出来,就卖座又叫好。
台上的杜小姐唱到动情处,依偎在了将军的肩上,她的鬓边扫着淡淡的桃红色,黛色的眼尾狭长而上翘,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魅惑狡黠。
是最近火起来的伶人。
楼上的包间里,李怀吉牵着纱月的手,坐在位置上,他像沉浸在梦里一般,终于牵上了纱月的手,关系更进一步。软玉温香在怀,戏也没听进去多少。
纱月倒是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地看着。
“真好,这将军对小姐情真意切,美满团圆,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你觉得呢?”
怀吉看了一眼戏台上,又看了看纱月和自己,他想,他和纱月两人也是如此,纱月说了才子对佳人,那样岂不是暗暗和他表白了心迹?不由心花怒放,想着花烛月下,从此神仙眷侣。
但又不想再在心上人面前失了仪态。于是刻意冷静一下,简略道:“自是极好。”
他不敢看纱月,今天惹了纱月生气,若是再表现得不稳重,纱月如何肯安心嫁他呢?
熏黄的烛光下,纱月的皮肤越发雪白通透,甚至连发根处都在泛出银白的光来。
这怪异之处怀吉根本没发现,因为他还盯着台上,大脑里已经想到了他们以后要生几个孩子的问题,一个太少了,两个还是三个呢?还是要看纱月的态度,生孩子辛苦,他又不想累到纱月,真是苦恼,那样不管如何,得买一座大宅子才行,可是万一,纱月喜欢田园小院,那又如何是好?不行,他要让夏竹打听打听,再做定夺。
“纱月,你手怎么越来越冷,是不是着凉了。”
怀吉回过神来,发觉纱月的手冷得和冰块一样,不由担忧起来,正要将纱月的手拉出来瞧。
纱月却趁机将手抽了回来,捂住了心口,倚在了榻上。
“许是刚才路上走得急了,出了一身汗,这会儿着了凉,不要紧的。”
怀吉一听更急了,他靠近纱月,要去摸她的额头探探温。
纱月歪过头去,躲开了。但怀吉这一贴近纱月,还是发现了她面白如雪,不见一点血色。
“不对,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还说什么不要紧。”
他凑过身去,纱月闭之不及,突然厉声道:
“你走开。”
她的目光对上了怀吉,如刀似箭,不禁让怀吉心中一颤。
他一时僵住了,不知所措。
纱月自觉语失:“我虽是妓子,却也清白,你不能如此随意轻薄。”
“对不起,我……”李怀吉结结巴巴,想不出话来。
纱月闭眼定了心神,捂着心口的手也终于松开。她缓缓从榻上爬起来,端正了腰身,声音微哑。
“我这是心疾犯了,真是羞愧,叫你见了我这副模样。”
纱月黯然,声音低了下去,“李公子你若是嫌弃……“
“便离开吧。”
说着侧过身去,掩面垂泪。
“李公子”一出,李怀吉顿时感觉他们的距离远得像个了一个山,明明刚才气氛那么好。李怀吉看着纱月难过,想要上去安慰,却又怕纱月再生气,不敢上前。
“我不知道你有心疾,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丝帕,递到了纱月的手边。
纱月接了过去,遮住了发红的眼珠。
“你不要伤心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你说的是真的?”纱月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
“当然。”
怀吉脱口而出,“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你要娶我?”
“是。”
“可是,我只是一妓,公子您身世高贵,侯府怎么会善待我这种妾室呢?”
“哪里来的妾室,我要娶你做我夫人。”
“可是,要是侯爷和夫人不同意你又要如何?难道要背负不孝的骂名,也要和我一起?”
纱月的脸隐在阴影里,瞧不出神色。
李怀吉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他素来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我肯定会禀明父亲母亲,我要娶你为妻的。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和你一起。”
“我只要你一人。”
李怀吉握紧了拳,他胸口起伏着,心卡到嗓子眼,怦怦直跳,就怕纱月说出拒绝的话来。
纱月身子抖了抖,笑出了声。
她转过身来,脸上已是云销雨霁。
李怀吉终于放下心来。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李怀吉直点头。
纱月仔细瞧着眼前之人。心想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人。
如此不管不顾,究竟真是一个锦绣的草包还就是天性如此的呆子呢?
他情不自禁道:“那你呢?你是否和我一样?”
“对我,对我……”
说到这里,李怀吉紧张起来,舌头打起结。
“我自然也喜欢你。”
纱月没有再打哑谜。
李怀吉得到了回应,立马上前抱住纱月:“那以后纱月你就唤我名字好了,不要叫李公子了。就叫我怀吉,好吗?”
纱月答应着,顺势靠在他肩头。
“你的心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纱月神色恹恹:“不过是老毛病,不碍事的。你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卖在翠玉阁里,给阁里的舞伎乐妓们端茶倒水,做着粗使活,后来挑水的时候,心口喘不过气来,人倒了下去,妈妈才请来大夫看。”
“大夫说,这是心疾。脉痹不已,复感外邪,内舍于心。”
怀吉听了眉头紧皱,面色越来越凝重。他松开了怀抱,站了起来,怒道:
“你为何不早点和我说?若是再在阁里待下去,岂不是害了你性命。当初我就说要为你赎身,你为何不同意,要把自己身体拖垮吗!”
说着就要找妈妈算账去。
纱月连忙站在怀吉前面,拉住了他,摇头表示自己这个病不打紧,只要定时调理,便可安然无恙。妈妈虽然骂她是下等人家的女儿生了个富贵病,却也定时给她找大夫抓药。
“纱月,你就是太心善了。还为她说好话。”怀吉握着纱月的手,低头看见她浅笑盈盈的脸,感叹着。
怀吉觉得自己能够遇到纱月,真是三生有幸。
纱月笑意更深,移过了目光去。这可真是个呆子,这么多的话诓他,听不出来。
他怎知这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嗜血杀戮的心呢?
怀吉还在念着“纱月”的名字。
纱月只觉得厌烦,透过李公子的臂膀,四下打量。
却见台上的“杜小姐”唱完了戏,也恰好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杜小姐送了一个秋波,隔空传来密语。
“雪罗左使,哦不对,这是在人间,应该叫您公主才对。乐姬这厢有礼了。”说着还特意作揖。
原来是她,魔界的右使九尾妖狐。在雪罗成为左使之前,九尾狐便已伴在尊上左右,它精通附体蛊惑之术,资历深厚,不知道修炼了多久。
后来听说它办砸了尊上吩咐的事,被尊上冷落。而恰好,雪罗来到了魔界,被尊上赏识,封为左使。而九尾狐也一并封为右使。对于九尾狐而言,从前虽无称号,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今来个不知哪里的妖精和她平起平坐,自是不痛快。
那时,九尾狐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她,碍于尊上威严,不能动手,只能咬牙切齿:“真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由此,生下了嫌隙。
纱月沉默下来,这出戏涉及了她最想要忘却却难以忘怀的记忆,那些可憎的人,那些污浊的事,回想起来,叫她心痛难忍,差点坏了尊上的事。
她本想,李怀吉约到了这一出戏,或许是来自上天的警告。原来是知她底细的‘熟人’安排出来,专程来刺激她。真是来者不善。
幸好李怀吉这个呆子对她素来言听计从,虽然发现异样,还是让她遮掩了过去。
“公主,你们听我在台下唱戏,我呢也在台下看你们演戏,咱们一戏陪一戏,岂不是很有意思呢。”
雪罗道:“右使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察觉到雪罗的寒意,乐姬不以为意,婉言道:“左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这红尘滚滚里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我怕你再被骗了,那样完不成尊上交代的任务该如何是好?”
“所以乐姬才好意提点一下。毕竟看一眼过去发生的错误,才能避免再犯不是?”
“即使隔着国破家亡之仇,就怕公主你心就软,被花言巧语所感染,下去不手。”
“忘了你是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