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晚钟花[世界之外柏源同人]》池雪君

35、35

　　我在书桌边坐下，随意地翻看桌上的一摞文件。
　　比赛日程表、媒体合作函、代言邀请……这个叫柏源的人，每天的日程都满满当当，真是精力充沛。
　　那为什么他住的地方会有我这个闲人呢？
　　难道说，我是他请的保洁？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话说他对保洁也太好了吧，吃住安排得这么到位。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既然被人家雇佣了，还是不要随便揣测主人家的事情了。
　　然而按耐不住好奇心，我又翻了翻那叠文件，发现底下压着几本病历。
　　是在全国各地重点医院治疗的记录，甚至还有在国外特需诊所就医的诊单。
　　病症，清一色都是：不明原因的间歇性失忆和永久性失语，疑似与创伤后神经系统失能有关。
　　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的陪诊人一栏都是同一个名字：柏源。
　　不知道他是陪谁去看病，像是走遍了世界上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诊所。那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书桌上摆着一个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我点亮屏幕，提示输入锁屏密码。
　　我犹豫了一下，输入了我的生日。
　　锁屏解开了。
　　奇怪的人，为什么会用保洁的生日当锁屏密码呢？
　　不会是想叫我给他清理存储空间吧。
　　我打开他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存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大部分是网球比赛现场实况录像。还有一些像是朋友聚会、商业合作之类的。
　　画面中人影驳杂，看得我脑袋一阵阵昏沉。
　　唯有其中一双琥珀色眼眸的主人，他望向屏幕之外的眼神，令我莫名心头发紧。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特别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却总觉得我认得这双眼睛。
　　温柔的琥珀色几乎要满溢出屏幕，像画笔下的颜料那样晕染开来。恍惚中我看见，许多个夕阳西下的黄昏，这双眼睛逐渐融入他身后火烧般壮丽的云霞，映出谁人鲜洁的白色衣裙。
　　你是生活在屏幕那一头的人吗？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指尖传来电子屏幕冰凉的触感。
　　……脑子，麻烦你动一下。我默默对自己说。
　　我仿佛听见脑海深处传来锈住的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脑子说：笔电只是收纳了他的影像资料，他本人并不在笔电里面。他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脑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和你不同。他是公众人物，与这个世界有着深切的联系。而你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嗯，我知道啊。
　　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我喜欢他。
　　像是在漫长无尽的岁月时空中，我一直喜欢他一样。
　　明明我没有其它任何记忆了。
　　唯独这一份令人微微心痛的爱意，令我困惑，令我不得不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怎么样才能离你更近一点呢？
　　客厅里那堆杂乱无章摆放着的画具没来由地跳入我的脑海。
　　像是忽然得到了珍贵的启示般，我迅速站起身，几乎是跑着回到客厅。
　　刚才对那些杂乱摆放的颜料的嫌弃心思完全被我抛到脑后，我现在只想着怎么样能让它们在画纸上拥有生命。
　　像是本能一样，我想用一切可能的方式，表达我对他的爱。在我搭建的幻境，我想让我和他都能变得完整起来。
　　我那支离破碎的记忆以及混乱无序的思维，不足以支撑我构建一个逻辑缜密的叙事。
　　但是我只要静心凝神，他的面容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宛如他正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将这幻觉般的影像投射在画纸上，几乎是描着他的轮廓，将他的模样复现在纸上。
　　画画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是本能，是天赋，是不需要自我认知或社会意识就能完成的事情，也是我与这个世界发生联系的唯一方式。
　　专心画画的时候，是感觉不到自我存在于世的。灵魂好似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束缚，和画中人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令我痴迷。只有活在绝对的幻想中，才会令我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轻轻的扣门声，然后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我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已经中午了。
　　我想起来，他在纸上留言说中午要让人给我送饭的。
　　我连忙跑过去，看到一个高挑干练的女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她露出友好的笑容，将饭盒交到我手里，说道：“柏哥亲手做的。他本来忙得团团转，还是坚持给你做饭，也不肯让我们帮忙。”
　　她说的柏哥，就是柏源吧。感觉他在工作场所人缘很好的样子。
　　我说不出来话，只能对她点点头。
　　她也并不多问，眼含笑意地看着我，说道：“你有一个好老公哦。”
　　我连忙摆摆手。什么老公？他只是请我来当保洁而已。虽然……我好像光在摸鱼了。
　　对方先是一愣，很快又露出理解的表情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害羞。嘻嘻。我知道的啦。你们还没有结婚。不过，既然都住在一起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呃……她在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不是柏源请的保洁，而是他的恋人吗？
　　仔细想想，恋人这个身份，的确比保洁更能说得通。
　　所以，他养了个吃闲饭的恋人……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过于丰富且出人意料，面前的女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不会吧，难道他到现在还没碰过你？”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话里的意思，她就俯身凑近了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我：“长着这么一张我见犹怜的脸，也亏他忍得住。”
　　这……这女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瞪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却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这不是欺负哑巴嘛！
　　她眼中的笑意更浓：“那就让我先来替他尝尝吧。”
　　我猝不及防地被她搂进怀里，然后又被她吻了一下。
　　“嘴唇和身子都挺软的嘛。表情也很好。料他会上瘾的。”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她松开我，仍是一脸轻松的笑容。
　　但我想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
　　她看着我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乖。别告诉你柏哥啊。”
　　突然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做些奇怪的事，然后又要对方替自己保密？未免太任性了吧。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她脸上浮现出些许惊喜的神色：“你好听话。下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她又对我眨了眨眼，才替我把门关上锁好。我听见她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半晌，我回过神，提着饭盒回到桌边。
　　打开一看，是摆得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超丰盛午餐。
　　且不说荤素种类搭配得宜，最惹眼的是，饭菜上面还用菜品摆了个小熊脸的模样，西兰花被雕成了眯着眼笑的兔子模样。
　　很难想象，一个常年在网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能花这么多心思在给女朋友做饭上面。
　　这个午饭的复杂精细程度，即使是女生也很难有耐心完成。比如像我这种把画画的颜料洒得到处都是的人，即使有心想给他做饭，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就是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饭菜入口的味道自然也是极好的。我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哪里学过厨子的本事了。
　　吃完以后我心情大好，刚刚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里受到的冲击也渐渐淡去。
　　我重新在画架前坐下，继续涂抹他的样子。
　　饭菜里有他温煦暖热的心意。这份心意滋养着我的身子，我下笔也不知不觉变得温柔起来，便觉得他的眉眼也仿佛融化在那一汪琥珀色的春水中，透过虚无，凝望着我。
　　我想，无论是画画还是写文，这些倾注了作者灵魂思念的东西，都会赋予笔下的人物以力量。
　　假以时日，这份取自虚无之境的力量会熔铸他的灵魂，化为他的骨血，让他穿越时空与因果的藩篱，来见你。
　　世界的样貌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只有我们眼前所见的样子。
　　谁爱谁，谁想见谁，谁是谁的梦幻，我分不清，也无意分清。
　　当我以笔刻画他的骨相，我感觉他像一棵日渐苍翠的松柏，在我的心中扎根生长，根系深深扎入血管，随着血液蔓延全身。
　　我们生来就不是两个分开的人。在灵魂的层面，我们呼吸相触，十指紧扣。我想他即是他想我，我爱他即是他爱我。
　　我看了看画上形单影只的他，决定把我自己也送去陪他。
　　画完大致的双人底稿以后，我觉得有点累，就靠着墙休息，不觉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快到黄昏了。
　　我想起他说过要回来吃饭，赶紧收拾了一下桌子。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食材，我又不能出去买菜，只能借现有的发挥一下。
　　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有些新鲜的蔬菜瓜果，就把它们拿出来准备做一个菜。
　　胡萝卜、茄子、西红柿……这些放一起炖不知道好不好吃。不过，就算做砸了，他肯定也不会怪我的。
　　我把菜在砧板上摆开，切了起来。
　　忽然觉得有点渴，刚刚开冰箱的时候好像看到里面有花花绿绿的罐子。
　　我再次拉开冰箱，发现那原来是几罐轻度鸡尾酒。
　　经常画画的人，对这种充满色彩张力的包装没有抵抗力。
　　是柏源留在冰箱里的吧。我就喝一罐，应该没事。
　　我拉开易拉环，清新的酒香和果香立刻弥散在空气中。我仰头就灌了半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