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粥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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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完晚膳，叶祈默默收了碗筷便独自回了屋里，纤弱的背影扎在段问笙的眼里，竟有些刺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段问笙瞥了眼挂着的七彩花灯，起身进了茅屋取出蜡烛来。
进了屋的叶祈一瞬间就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虚软着身子靠着门滑坐在地上，蜷起双腿，双手环抱着自己，把头埋入手肘间。
强自忍了许久的泪还是不争气的夺眶涌出，他紧紧咬住下唇，就怕一些呜咽声响惊动了屋外的女子。
叶祈你真是没用！
就只会哭……
难怪会被说成是累赘……
想起那日，他跪在闵家大门外一日一夜，不顾路人指指点点和怪异的目光，不顾那些窸窸窣窣不堪入目的话语，只是想再看一眼她，想问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得到的却只是翌日开门管家嫌恶的脸色。
小主人都将你休了，你干甚麽还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肯走，好不容易摆脱了你这累赘，你可莫要再给小主子添麻烦。
说着一把拽着他将他拖开，便又进了府重重关上门。
那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断了他和闵越的所有往昔。
“咚咚——”背后门上传来的敲门声惊得叶祈立刻抬起头来，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爬起身来，就听得门外女子说道，“我点了花灯，阿祈你出来看看如何？”
“好……”话刚出口叶祈就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不行，忙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我，我这就出来。”
努力深呼吸了一番，叶祈抹干净面上湿痕，立刻打开门出了去。
“小姐……”
院子口，段问笙执着竹竿将点亮了的花灯挂在树干上，每个花灯中心的烛火燃着耀眼的光亮，散开一圈斑斓的七彩光晕宛若光风霁月里一道蝃蝀，融在暮色里，似昙花惊艳，又如细雨柔和。
段问笙放下竹竿，七彩花灯微微晃动带起金色丝穗一阵轻晃，霓色洒在她的白衫上，她转过头看着叶祈，“好不好看？”
叶祈站在光亮外，愣愣的不敢出声，只怕破坏眼前如画一般的景色。
他不动，段问笙却动了。
几大步就走到他面前，手指摸上他哭的红红的眼睛，微微敛眉，“你哭了？”
叶祈吓了一跳，小退了半步缩着脑袋频频摇头，“不，没有……”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脑袋，头顶便传来女子特有的清冷声线，“摇这麽狠，也不怕脑袋掉下来？”
段问笙的声音几乎都是平淡无绪的，话里也分不出真假，叶祈当真自己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脖子，生怕小脑袋掉下来。
这举动看在段问笙眼里，越发的神似那小兔儿，松了手点了点他的额，“好了，现在乖乖回答我，这花灯做的怎麽样？”
叶祈又忙连连点头，“小姐做的花灯很漂亮，很好看，很精致！”
得到了他三个‘很’的满意回答，段问笙这才放了叶祈，“我烧了水，过会就能沐浴了，你先穿我的衣服吧，等过几日出谷带你做两件。”
“恩，恩。”叶祈应着，眼睛却看向挂在树杈上的花灯，段问笙见他喜欢，便道，“你要是欢喜，每天晚上都点着吧。”
“哎？”叶祈瞪大眼看向段问笙，面上露出一丝惊喜，接着又黯了下来，“不，不行……这每夜都点，灯笼会坏……”
“坏了，可以再做，做了新的便又能点了。”
段问笙说完，眸底滑过一丝意味深长，转身进了屋子。
可，可是……
这样很麻烦小姐……
对着段问笙清冷的背影，叶祈抿了抿唇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要是这麽说了，小姐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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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没亮，叶祈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床上，心里忐忑忙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跑出屋子。
“小，小姐？”段问笙不在院子里。
“在这。”声音从院子后传来，叶祈提着裤管儿绕到后面，就见段问笙手里端着一只碗正撒着稻米，脚边围着四五只鸡欢乐的不断啄着。
“小姐……”叶祈躲过地上的脏物，靠近段问笙，“你怎麽没把我叫醒，这活儿该让我来做……还，还有我……”
“昨天为甚麽睡到床上去了？”
叶祈脸颊立刻烧红，低着头硬是夺过段问笙手里的碗，稻米洒出了些许落在他裤脚管里，几只半大不小的鸡转了转头，开始啄他的脚背。
叶祈紧张的不敢动弹，任鸡仔啄着他，手里也忘了撒稻米，段问笙眼底溢满了笑意，抓出一把撒到边上些引开鸡群，“连它们都看准你好欺负了。”
小白兔的头低的也快跟着啄地了……
“走吧，我教你煮粥。”
“好，好……”
跟着段问笙进了茅屋，叶祈突然想到，刚才小姐，可还没回答那个问题……
“去淘米。”
“噢，噢好。”
叶祈舀了一碗半的白米倒入淘米篓，加了些水用力捏着米，手中滑溜溜的触感很新奇，他便更用力去捏，段问笙切着洗过的小菜，瞥了他一眼，“米不用洗这麽用力，用水捣两次就好，淘米水不要倒掉，待会拌着饲料给鸡吃。”
“恩。”
叶祈听着马上松了手中力道，见淘米水泛出奶白色，便倒了一边的大口水盂里。
待段问笙生了炊搁上水，将叶祈淘好的米倒了进去，盖上锅盖，便拉过叶祈坐到灶头后，叶祈见生火的洞里木柴噼啪作响，不由往后退了退，段问笙用铁钳将木柴往里捣了捣说，“要是火星子往外溅，你就把木柴捣开些，真怕的话就拿木板盖上口子。”
叶祈听话的点点头，段问笙才继续解释，“生火的时候，先在底下架几根木柴让中间空出来，再折些干草用火煤点燃摆在中间，等火起来了就用木板煽旺它，一开始会有些困难，我会在一边看着，不用怕。”
“恩。”叶祈盯着灶洞里猩红的火光，转头问身侧的段问笙，“怎麽才知道粥熟了呢？”
段问笙指着两个灶炉子中间挖出的一个木盒子大小的孔，“从这里可以看到灶头上炉子，当冒出白烟便是水已经开了，这个时候灶洞里的火要保持烧旺的状态，等上一刻时辰就可以加入小菜青葱和油盐，等再盖上木盖后就不用添柴火等里头木柴慢慢烧完，这个步骤便叫熬粥，火熄了后闷上半刻就行了。”
叶祈一边听着一边默默记诵着段问笙的话，对方瞧他一张小脸映衬在火光里格外认真，不由起了捉弄之心，掰了一节干草戳了戳他的脸，“不用这么紧张，我一开始也不会，以前差点把茅屋都给烧了，你只随意来，别烧了我的屋就好。”
“小，小姐……你怎麽……”叶祈瞪着她，红红的小脸微微鼓起，小姐人是真好，可，可怎麽就老爱，老爱……
“我怎麽？”
“……”摆着一张无辜的表情，他能怀疑段问笙是在捉弄他？
等煮好粥，天已经大亮，叶祈吹了吹热气腾腾的清粥，小心的啜上一口。
入口的粥香稠滑软，不油不腻，碎碎的青葱与小叶青菜只一咽便化了开来，嘴里充斥着清爽淡雅的香气，叶祈看向段问笙，眼里晶晶亮亮的，“小姐，真好吃！”
段问笙没说话，不过眸底的笑意足以泄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吃过早膳，天气就开始转阴，大朵大朵的乌云罩顶，狂风吹进山隙间发出龙吟般的浅叹，像是立刻就要下起雨来，段问笙立刻收了外边东西，叶祈也帮忙着把鸡赶回了草棚里，才刚回了院子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树杈上的花灯在风中凌乱，丝穗都乱了，叶祈慌忙拿了竹竿将它取下来，或许是因为被风吹着打了好几个圈，花灯死死的缠着树杈取不下来，此时雨如倾盆般瞬时泻下，打在花灯上晕开一层阴影，叶祈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我来。”一双手按在了叶祈的手上，叶祈放下竹竿，段问笙一翻身飞上树杈，挂着的丝线果然缠着树枝绕了好几圈，一时间也取不下来，大雨滂沱，段问笙干净的白衫立刻被沾湿了，叶祈仰着被雨水打湿的脸，眼眶红红，“算了，小姐，你快下来，雨下大了！”
“马上好了，你先进去！”
叶祈立刻晃脑袋拒绝。
段问笙不想挣断吊线，又担心叶祈淋了雨生病，於是脚下一个用力直接踹断了如腿粗的树枝，翻身而下搂着呆住的叶祈足下一点一提，跑进屋里。
连着树枝将花灯放在一边，段问笙去里屋取了毛巾出来罩在叶祈的头上，“快擦擦，莫要感冒了。”
叶祈瞄了眼那断枝，不由暗自佩服，小姐真是神人呐……
雨来的猛而快，整个山谷里尽是风雨拍打的声音，叶祈听了段问笙的话换了一套衣服，和她坐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雨景。
“小姐，谢谢你。”
那个花灯，已不单单只是一串灯笼而已，那也是他，生活重新开始的证明。
他不想失去。
只怕看不见了，只怕现在都是黄粱一梦。
而这些，都是段问笙给的。
“若要谢我，就别再叫我小姐了。”
“可是……”
段问笙回头，冷淡的眼里带着澹澹的寂寥，“我一人独居于此，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名字了，阿祈。”
叶祈低着头躲开段问笙的目光。
段问笙脸色如常，只几不可闻的叹口气，“你要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语气中，带着一缕失意。
叶祈的肩膀轻轻一颤，“……”
“甚麽？”段问笙倾身，靠近了叶祈。
“段……段，问笙……”
“我今年二十有四，足大过你，你可愿叫我一声姐姐？”
叶祈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半晌，细如蚊蝇三个字传入段问笙耳里。
“笙……姐姐……”
段问笙转过脸，嘴角不受控制的，漾起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清粥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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