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未命名》晚妆初了时

2、梦醒

　　“我算是写的差不多了，就是作文实在改的没思路。”陆枔和王向柠并肩走着，往校门口走去，路灯照的前路有些朦胧。

　　“我们政治作业多的要命，晚自习突然又来布置了一些。”王向柠笑了笑，“感觉一个政治作业字数，够两篇大作文。”

　　“还好我没学政治，真是学不来。”陆枔一言一语地聊着，突然一件青色冲锋衣，穿过人群，跑出了校门。

　　陆枔只一个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谁，宋一帆，他的背影，陆枔看了太久。

　　青色已经没了影，陆枔还盯着宋一帆离去的方向。

　　“干什么啦，又傻了是吧？”王向柠伸手在陆枔面前晃动，“需要我帮你回忆下高一高二吗？”

　　王向柠和宋一帆一个班，其实有些时候比陆枔还熟悉宋一帆，也是更了解他的为人，她和陆枔说过很多次，宋一帆没有陆枔想象的那么完美。

　　因为宋一帆的不足之处，都被陆枔的想象补足了。

　　“打住！不用，我可不想重蹈覆辙，那种感觉我还记得。”陆枔打断，哭笑不得地说，“走走。”

　　回到走读房里，王向柠的妈妈一般照顾她们两个，陆枔的爸妈都没有时间。简单吃起夜宵，陆枔一边担忧着长胖，一边忍不住吃麻辣烫。

　　麻辣烫里突然翻滚出一个紫色丸子。

　　“你快吃这个，紫薯丸子，特别好吃。”王向柠拍了拍陆枔。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甜的？会不会很奇怪？”陆枔说着，拿筷子把丸子捅了个对过。

　　一口咬下，糯糯的紫薯充斥着口腔，外表一层咸辣的汁水裹挟甜味，刺激味蕾，意外的很好吃。

　　两个人又聊起高一的一些琐事，王向柠一句“蓝色蚊帐。”陆枔绷不住笑，两个人突然爆发出了诡异的大笑，莫名其妙又只有她们懂的梗。

　　高中时代最快乐的事情，对陆枔来说，其中之一就是和王向柠每天的大笑，就想仙药，能够治愈一切痛苦，抚平学习的压力。

　　麻辣烫很快见了底，这个牌子随处可见，陆枔后来却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味道，但还是会选两个紫薯丸子。

　　记忆的加持，对于味道来说，就是无解的难题。

　　简单洗漱后，已经十点半，两人收拾收拾回到各自房间休息。

　　陆枔坐在书桌前，翻出一套崭新的数学卷，这是她给自己定的要求，每天晚上三十分钟完成选择和填空。班主任丁霖是高三接手了她们这个实验班，却已经摸透了许多学生的优劣势。

　　丁霖和陆枔讨论过成绩起伏过大的原因，其中主要问题还是数学一门的不稳定，好的时候130以上，差的时候100出头，三十分的上下，反应在成绩里，往往就是天上地下，反应在学习里，就是基础的不扎实。

　　墙上贴着便利贴，有些鸡汤的文字，每天都会看一看。

　　做完已经十一点出头，陆枔看了眼答案，基本控制在了她满意的范围，躺在床上，翻起床头的《你的夏天还好吗？》

　　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我想通过自己的不在，让别人知道我存在的事实。‘

　　--
　　回到高一，人声嘈杂，狭窄的楼梯间里，同学跑上跑下，这里是教学楼东侧的楼梯，陆枔平时上下楼都不走这，西边楼梯宽亮，离教室更近。

　　今天音乐课下课，她难得从这里走，爬上三楼，陆枔微微喘了口气，已经入秋了，天气凉爽，太阳也温柔。

　　十六岁的陆枔路过六班往七班走去，脑子里干净，没想什么。

　　鬼使神差，陆枔往右手边看去，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玻璃窗的内侧，和别人讲着话，只能看到侧脸，但陆枔知道他是谁，宋一帆。

　　这是她十六年人生里，第一次呼吸暂停，心跳漏拍，这一瞬间太快，用文字该如何说明，她不记得了，初次悸动确已经缠绕在她的心尖。

　　陆枔还喘着气，她想承认这是爬楼梯的影响，而不是因为心跳加速的脸红。

　　语言能说清楚人类的情感吗？陆枔不知道。

　　怦然心动？一见钟情？或者是未来的流行词crush？

　　这种感觉陆枔无法命名。

　　可能类似于她第一次吃紫薯丸子的惊喜、南方突然飘起一场小雪的惊讶、第一次读到冲击心灵文字的惊叹。

　　她无法命名，只好用具象的事情来阐述和记录，但她知道不一样。

　　宋一帆自打入校，一直算个小名人。又高又阳光，自然也会吸引很多女生的目光。陆枔听班里的女生讨论过隔壁班的体育生，毕竟一堵墙的距离，常常能碰面。

　　陆枔见过他几次，远远被同学指着认识了宋一帆，具体说来也不记得多久了，那个时候她没什么想法，觉得传闻许久的帅哥也不过如此，就是高点干净点。

　　不过今天是秋天，是星期一，陆枔知道，宋一帆走入了她的世界，很意外也很突然。

　　这刻的感觉一直缠绕着陆枔，总是不时冒出来刺她一下，十六岁的陆枔当然没什么害怕的，她一向是主动的那个人。在朋友关系里，也总是先低头的。

　　一天不到，陆枔便下定了决心，既然自己认识宋一帆这么久了，宋一帆没道理不去认识自己，于是找到了她在六班的初中同学，莫潇，两人算关系不错。

　　“小小，你给我一下你们班那个体育生的联系方式呗。“陆枔试探问到，“他没女朋友吧？”

　　“没有是没有，不过宋一帆名气可不小，你确定？”莫潇打趣。

　　“嘘嘘嘘。小声点啊啊啊啊，小小你。”陆枔有些不好意思打断莫潇。

　　“行啦，知道了，周末回家发你。”

　　陆枔忐忑地环视了四周，没人在意，跑回教室上课了。

　　王向柠几乎是很快就知道了陆枔的这段故事，她说怎么连你也沦陷了。两人高一住宿，往宿舍楼走的时候，陆枔支支吾吾地想解释用意。

　　“我就是当认识个朋友，没有特别的原因，现在可不敢早恋啊。况且......”陆枔止住了话头，她想说，况且这么多人喜欢宋一帆，她没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他，这是她在认识宋一帆后，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想法，不过很快随着王向柠的一句话，飘远了。

　　“知道就好，别沦陷。”

　　陆枔坐在宿舍床上，她是下铺，在一番撒花露水，祈祷又是无蚊一夜的“祭拜”仪式后，拉上了蓝色蚊帐。

　　所谓祭拜仪式，就是因为陆枔被蚊子钻进蚊帐里袭击一晚上，失眠后想出来的驱蚊大招。将花露水撒在床前，地上空气里，然后钻进小小的床帘里拍动赶走可能的生物，接着火速将蚊帐合起来，顺便塞好底部，不给蚊子一丝偷袭的机会。

　　王向柠是她的上铺，不过这会还在收拾东西，其他舍友还没回来。

　　“王向柠！”

　　“干什么，干什么。”

　　“我完蛋了，他真的长在我审美点上了。”陆枔脑子里想着他的身影，整个人俯身贴在了蚊帐上，蓝色蚊帐网罩着她，类似于玩捅破保鲜膜游戏一样，陆枔此刻的脸就是这么扭曲着对着王向柠。

　　王向柠回头，爆笑声传来，陆枔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搞笑。

　　正好舍友洗漱归来，陆枔不再讲话，脸微微红着钻进被子里躺着。她和王向柠的关系才能允许她毫无意义的发疯，不然还是太丢人了啊。

　　陆枔的五官标准，眼睛挺大的，也是双眼皮，不过被五百度的黑框眼镜压小了双眼。鼻子随爹比较高挺，额头随妈也比较饱满，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算是有福的长相，不过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漂亮的。

　　这个年纪的女生，如果说没有比美的心思也是不真实的，不过不是恶性的，女生间的夸奖多是温柔且真实，带着善意夸着对方身上的特点。陆枔不吝啬自己对班里美女的赞美，但听别人说起自己有时也会焦虑，这是十六岁她的写照，对自己有些粗的腿，一米七二后的不自然的驼背，焦虑，但也止于一瞬。

　　一夜好梦，很快就到回家的那天，走读生回家的激动难以言喻，周六早上考完数学周练便回到家。

　　陆枔加上了宋一帆的□□，他的头像是周杰伦，昵称叫半岛铁头。

　　陆枔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感觉宋一帆在他面前的形象更加清晰了，看来是周杰伦的铁粉。

　　‘你好，我是高一七班的陆枔。’

　　陆枔删删改改措辞了许久，最后发下一段普通的介绍。

　　‘hi，高一六班宋一帆。’

　　对面一会便回复过来。

　　陆枔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打开他的□□空间翻看，这是她唯一能了解到他的地方，空间挺简单的，但热度非凡。

　　一首周杰伦歌曲的分享，下面也有许多评论，都是陆枔不认识的人。

　　一张开学时校门的照片，也有百来个点赞。

　　“宋哥，苟富贵勿相忘啊。”

　　“宋哥又幸福了/.”

　　“我也喜欢这首歌。”陆枔注意到这条评论人的昵称，似乎是个女生，不过很快划过去了。

　　陆枔不是一个好友圈很大的人，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透明人的存在形式。她有一点不安，她和宋一帆不是一个初中，甚至没有共同好友，强行走入他的世界，是突兀的。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她和宋一帆的差距，并不是她可以改变的。

　　陆枔有些情绪低落，不过她也调整好了自己，这有什么，她权当认识一个帅哥也好咯。其实心中早已泛起的酸意，无法掩盖。

　　又是一周的周一，陆枔已经无法控制，总是下意识地去找寻宋一帆的身影。

　　陆枔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就发现宋一帆也出来洗手。

　　陆枔停顿了一步，没敢再往左边看，打开水龙头冲着，脑子已经一片空白，本打算等宋一帆走了再回头偷偷看一眼好了。

　　结果命运如此使然，莫潇路过，见两人都在洗手，便径直和宋一帆说道，这个就是陆枔。

　　陆枔承认自己脑子已经空白了，被莫潇一句话，她觉得自己又心跳暂停。

　　她有些期待地回头看着宋一帆，又尴尬地视线乱飘，等待他的反应。

　　空气凝固了一下，下课的嘈杂声烟消云散，陆枔只能看到对方站在自己的面前。

　　“诶，是你啊，宋一帆！”举起右手，宋一帆对着陆枔挥了挥，开口又是自我介绍。

　　陆枔想说我知道，不过脑子空白的人还能说出什么话，她呆呆地点了个头。

　　宋一帆抓了抓脑袋，转身跑开。

　　陆枔走到阳台边，深呼了好几口气。

　　宋一帆认识自己了，没错吧。

　　天呐，他为什么要说是我啊，总不会好奇陆枔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好奇？！

　　不能细想，因为陆枔的联想能力过盛，再想陆枔都快咂摸出是不是有意思了，打住。

　　这才互相认识，在一个秋天的傍晚。

　　上课铃响，陆枔回过神。

　　闹钟铃响，这是高三的又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