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段》龙少阎

12、忆前尘

　　段二眼皮微微动了下，便听到一人轻声问道：“醒了？”

　　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那人正含笑的望着他，手撑靠在枕上，身上穿着的白色里衣大大的敞开，可以清楚的看到胸膛。段二眨了眨眼，唤了声，“庆哥儿，你……”

　　“我怎么了？”

　　见段延庆仍是微笑的看着他，段二不自在的向床内侧缩了缩，这么一动就觉得肩上一痛。侧头一看，肩膀上竟是一道深深的牙印，当下便想起了什么，满脸就滴血般鲜红。抬着眼皮，抿着嘴看着段延庆，就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延庆抬手抚着段二肩上已经芥蒂的伤痕，说道：“留个印记，免得跑了找不到。”

　　“我为何要跑？”段二小声的嘀咕了声，总觉得被段延庆看得全身不自在，可是又不知哪里不对，毕竟以前段延庆也是这般看他的，难道是因为昨夜的事，所以什么都变了？

　　段延庆见段二一会皱眉，一会挑眉，似乎在烦恼什么。两眼四处转着，就是不看他，心里有些不快。手在段二眼前一晃，问道：“莫不是后悔了？”但见段二满面通红便知道想错了，那样子分明就是羞涩，顿时觉得段二可爱的紧，心里生出了捉弄之意。

　　慢慢将身子向段二倾去，就见段二惊得不断往床内缩，便笑的问道：“知道昨夜我们做了什么吗？”

　　“庆哥儿！”段二大叫了声，发现嗓子干得很，便放低声音说道：“我嗓子干得很，先给我口水喝！”

　　“等着！”

　　说着段延庆便起身下床，向一旁的几案走去。没一会就拿着一杯水过来，将缩在床内的段二拉了出来，搂在怀中。抿了口水就这段二的唇便吻了下去，将口中的水慢慢的渡到段二口中。刚想放开段二，怎知段二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的落下个吻，就转头放开。

　　段二侧着头看着床内，一手抓着下巴，小声的说道：“我……我没后悔，也……也知我们昨夜做了什么。只是……只是□□背德终要入阿鼻地狱，若有庆哥儿相伴纵使刀山火海，我也甘之如饴。可是，让庆哥儿你为我累上这般劫难，我……”

　　捧着段二的脸，段延庆望着那双带着血丝眼，低声说道：“看着我！这天下间所有苦难有我帮你挡着，你莫去想。只要你回头，我定在你身后。阿鼻地狱也好，刀山火海也罢，你若愿与我相伴相随，就算让我凌迟剐肉，也绝不皱眉半分！”

　　“庆哥儿，莫胡说……”段二叫了声，面上微微的皱起眉，心里却甜似蜜。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便问道：“这个时辰你怎么还在这？今个你又偷懒不早朝了？”

　　段延庆一愣，看了看段二的脸，见他脸色仍是绯红，两眼垂着，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微微的动着，嘴角浅浅的向上翘着。便跟着也笑了起来，说道：“那好，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找父皇请罪去。”

　　段二一听连忙抬手抓住段延庆的袖子，急忙说道：“若是皇伯父要罚你，你定要说是我拉着你，这样罚的也轻些。”

　　“呵！知道了，莫担心，好好歇着！”段延庆边抿着嘴笑着，边穿着衣服，还不时的嘱咐段二记得用膳。

　　段二连连点头将段延庆的话都记下了，伸了个懒腰，说道：“不歇了，我还是早些起来。”

　　“不歇了？”段延庆理着衣襟，坏笑的看着段二，走到他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耳语了句。段二咬着唇低骂了声，慌忙的四处找寻着衣物。段延庆急忙伸手搂着他，说道：“这不能怪我，我忍了这么多年，现在可没那么好的自制力。所以你莫做些让我误会的事。来，让哥哥亲下，回头我们一同找你大哥算账去！”

　　“谁要给你亲！快早朝去！”说着段二就推着段延庆往门外去，好不容易才支走段延庆，刚穿好衣服，段延庆就折了回来。段二一见，便问道：“怎么回来了？”

　　“正淳，莫要再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些天我担心的很。”段延庆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段二坐在几案边看着四处散落的棋子，心里总觉得不安。那日大哥只说庆哥儿想同他行周公之礼，怎么会想到竟是这样做。虽说让他委身于庆哥儿身下也无大碍，只是一想到要用那个地方去接纳，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毕竟男子不同于女子。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害病，怎知竟是这种事。更甚的是每次想起庆哥儿的时候就会这般，这和怀春的女子有何不同？他堂堂男子汉，不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整日这般，真是丢人！

　　拾起桌上的棋子，段二一一将它们搁至棋盒之中。他不曾后悔过，只是心里担心，若是哪日段延庆后悔了，那他是否能坦然接受，忘却一切。再说现在也容不得他去想这些。局势混乱，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可是从最近大哥的反应可知杨义贞随时都会谋反。一想到此，心里更是不安，手中的棋子总是放错了盒，终是一恼全都砸在棋盘上。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段二连忙露出笑脸冲着门的方向，叫道：“怎么又回来了？”

　　“见过二世子！”一侍从端着食盒缓缓的走了进来，在离段二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跪地说道：“太子临走前，让……”

　　段二不等听完便冲上去，抬手就往那侍从脸上打了一拳，喝道：“胡说什么？

　　那侍从捂着脸，也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磕头认错。段二铁青的脸，刚刚还在心烦着，结果竟来了个不懂说话的侍从，更是惹得他怒气横生。冲着门外叫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掌嘴，狠狠的打！”

　　怒冲冲的坐到一旁，段二看着地上打翻的食盒。想到刚刚侍从说的话，眉头便皱了起来。知道那侍从是无心口误，可是一想到庆哥儿会走，或是出什么事，就让他心里不安。叹了口气，喊道：“别打，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他！”

　　日子仍旧风平浪静的过着，其中的暗藏汹涌，大家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段正明也在段延庆的催促下，取了高家千金。这日段延庆和段二坐在太子寝宫的院子里对弈。

　　满园桂花飘香，风一吹便飞雪般慢慢散落。两人静坐树下，白子温润如水，黑子霸气逼人。本是静默无声、风轻云淡，怎知风云突变，喧嚣忽起。

　　放下手中棋子，段延庆淡淡的问道急匆匆赶来的侍从，问道：“何事？”

　　“杨义贞谋反，皇上宣太子前去议事！”

　　“哼！那狗贼终究是反了！”段延庆起身拍去身上的花瓣，对着一脸担忧的段二说道：“我去去就来，你老实待在宫中别乱跑！回头我让人告知皇叔和你大哥。”

　　转眼夜幕降临，段二仍旧不见段延庆，心中焦急万分。盲目的在宫中回廊中走着，只见禁军时进时出，宫中乱作一团。所有人脸上都蒙着一层阴霾，空气中都透着窒息之气。

　　拉过身边经过的禁军，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那禁军似乎没认出段二，但见他一身华服也不敢多加得罪，恭敬的答道：“杨义贞已经围城，兵临城下，随时都会冲进宫来。”

　　“什么？”段二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禁军，见他一脸凝重不似说假，疑惑道：“不是下午才传那狗贼谋反，怎么这才入夜已经到了兵临城下之势了？”

　　“属下不知，只知太子与镇南王大世子暗中注意杨义贞许久，可这奸臣竟暗度陈仓，阻了信使，等消息传来时，已经……已经太迟了。”

　　段二脸色发青，眉头紧皱。这是大哥和段延庆都未同自己说过，自己除了知道杨义贞有谋反之心，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想当将军，与段延庆一同并肩奋斗，却被这般保护着。心里顿时不甘和难过，不甘自己这般无用，难过段延庆不愿与他同甘共苦。

　　对着那禁军说道：“去，给我找件软甲来！还有，太子现在在何处？”

　　“太子……太子在宫楼上，似乎……”

　　见那禁军一脸为难，忧虑重重的样子，段二心下一惊，莫不是又有什么变化？厉声问道：“似乎什么？”

　　那禁军似乎是被段二的样子吓到了，结巴道：“似乎……似乎镇南王大世子……他……他手拥镇南王亲兵和高将军的三军……按兵不动，至今未来增援……”

　　“你胡说什么？”段二一听便大怒，放开那禁军便向宫楼冲去。

　　刚登上宫楼就见到穿着一身黑色战甲的段延庆，黑亮的战甲在夜色中反射着火把的红光，像是被地狱业火包裹着的嗜血修罗。微凝的长眉，紧抿着的唇，望着远处。段二也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大理城外筑着一层由星星点点的火把组成的火墙，缓缓的移动更像是随时出击的火龙。

　　突然，段延庆喝道：“你来作甚？”

　　段二一惊，转头就见段延庆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连忙走近说道：“我只想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在寝宫待着，我没精力分心护着你！”说着段延庆便拉着段二向宫楼下走去。

　　段二死命的挣开段延庆的桎梏，怒道：“我不是后宫的妃子，凭什么让我躲在后宫？我在军营待过，有能力自保，无需你分心护着我！”见段延庆脸色仍是不善，段二顿时想起刚刚那禁军的话，连忙问道：“是不是因为大哥按兵不动，所以你不相信我？”

　　段延庆一听，愣了一下，但马上恢复。用力将段二推倒在地，说道：“对！你给我好好在宫中待着，只要你在，想段正明不会不顾兄弟之情，你的性命。”侧头对身边的侍卫喊道：“将二世子禁足太子寝宫，半步也不得放他出来！”

　　“轰隆！”天边闷雷乍响，电闪雷鸣。白亮的雷光映着段延庆一身的黑甲，段二只觉得见到怒目夜叉，惧得身子微微颤着。

　　段延庆斜目一扫，手指微微的动了动，大声喝道：“还愣着干吗？还不请二世子回宫？好好看着他，若是他有半点差池，定将你们凌迟而死！”

　　两旁侍卫连忙上前去擒段二，段二一招鲤鱼打顶从地上跃起，逼近段延庆身边，喊道：“我不回去！我是大理男儿，你怎可不让我为大理出力……”

　　话未说完，段二只觉胸口一痛，接着全身便不能弹动，趁着晕眩之前，唤了声，“庆哥儿……”便昏倒在段延庆怀中。

　　段延庆抱着段二，满脸的担忧，确定了他身上的伤势不重，才轻声说道：“庆哥儿不是有心伤你的，你莫要怪我……”

　　“殿下！杨义贞已经开始攻城了！”

　　听到传报，段延庆一惊，问道：“段正明呢？还是按兵不动？”

　　传报之人，犹豫了片刻，环视了四周，说道：“大世子正在整军……”

　　见传报人的神色就知他说的是安军之言，想必段正明仍是按兵不动。段延庆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小声说道：“想法子护送二世子去段正明那，无论如何都要护好他！”

　　说完段延庆就伏在段二耳边，低声说道：“刚刚说的是气话，我怎会不信你？正淳，莫要弃我，我在宫中等你回来。”

　　说完天上竟降起了磅礴大雨，似乎在为二人分离而伤心。段延庆抬头看了眼天，便将段二交由亲兵，不忘再三嘱咐其安全。直到见亲兵将段二送进暗道，才放心得向城楼而去。

　　段二醒来时，正被架在疾奔的快马上，大雨如鞭般抽在脸上。看了眼四周，竟在山路之上，一面是陡峭的崖壁，一面是深黑的山崖。急忙喊道：“你们带我去哪？”

　　“太子有令，护送二世子去大世子军中！”

　　还未等段二反应，山上传来一阵山崩地裂之声，满山土石倾泻而下。惊得快马扬蹄乱蹬，嘶鸣不已。段二趁机一肘将他身后护卫他的亲兵击下马去，转调马头，便向大理城奔去……

　　怎知马头刚转，一块土石从天而降正中马头，快马一吃痛，刨蹄向一旁山崖倾去。段二便随着那马一同跌下山崖，山崖中只回荡着一声呼唤：“庆哥儿，等我……”

　　接着就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二弟！”再然后只剩下土石塌方之声……

　　“庆哥儿！”庆二猛的从床上坐起，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只听到段延庆的一句话，“只要你回头，我定在你身后……”

　　连忙回头，身后除了床幔什么也没有。垂着头，失望的转过头，竟在床边见到一张熟悉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