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42、第四十一章

　　陆小凤已逃了一十三日。
　　他正跌入一片穷山恶谷中，别说吃的，连水都没有一口。
　　他胸口的伤正往外淌着血，肋骨仿佛折了，每吸一口气都闷闷发痛。
　　陆小凤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要逃多久，但总归他必须逃下去，如果他不想就这样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陆小凤能对天发誓，在他前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日子。陆小凤一向是有三两银子一天的客栈上房就一定不住二两八银子的，而现在，别说客栈上房，他连客栈的门槛都不敢踏过去。
　　两个时辰前，陆小凤刚在一个馄饨摊前坐下，他已逃了四千里，再往西，便要进山了。
　　深山之中虽更易避开西门吹雪的追踪，但必然缺水少食。思及此，即使西门吹雪的剑意杀气如芒在背，陆小凤还是决定在小镇上短暂落脚，至少先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再来考虑下一步该往哪走。
　　一十八个晶莹剔透的馄饨，一大碗飘着葱花的清汤。
　　一口下去，陆小凤便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人间，那些逃亡的恐慌与疲惫仿佛在一瞬间就从他身上褪去，属于浪子惬意又回到了他脸上。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美人抚琴一曲，再配上客栈上房的鹅毛枕头，就是再好不过了。陆小凤如此想道。
　　还没等他想完，便仿若梦境照进现实一般，一阵幽然的箫音顺风而至，破开集市的喧嚣，灌入他耳中。
　　明明是阳春白雪般的高雅之调，陆小凤却仿佛听到了追魂之声一般，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
　　他抬起了头。
　　街对面酒楼二楼的一扇窗被一只苍白的手推了开来，两张同样冰冷的侧脸便出现在陆小凤眼前。
　　西门吹雪吹奏完最后一声，放下手中的箫。
　　他的手干燥、稳定，手指修长而有力，这是一双生来应该握剑的手，而这只手，现在已经握在了桌上的剑上。
　　陆小凤的脸上已是露出苦笑，他不由叹了一声，“西门吹雪，你这一曲，可是为我所奏？”
　　“我的朋友一向很少，你却一直是我的朋友。”西门吹雪转过视线，直直看向陆小凤，“为朋友送葬，自是要吹奏一曲。”
　　能被西门吹雪视为毕生的朋友，陆小凤本该为此高兴，但他现在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不仅笑不出来，甚至还想叹气。因为他实在太了解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射出去的箭，是从不会回头的。他说要为陆小凤送葬，明年的今日，就会是陆小凤的忌日。
　　西门吹雪的剑已出鞘。
　　冰冷的剑光刺破正午的阳光。自紫禁之巅之后，这把削薄的海外寒刃想来少有出鞘，此番剑出，不饮罢热血想是难以归鞘。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陆小凤不得不退，急退。
　　但任是他身法再快，也比不过这剑光之快。
　　转瞬之间，冰冷的剑尖已至眼前，剑尚未至，剑气已至，凌厉的剑气已然割裂陆小凤胸前外衫。陆小凤不得不伸出两根手指，但即使是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的灵犀一指能接住这锋锐无匹的一剑。
　　但那一剑却偏了，这当然不是西门吹雪的剑偏了，而是陆小凤偏了。
　　陆小凤肋下陡然重重一痛，显是被一硬物击中，肋骨在这一撞之下仿佛都断了两根，他整个人便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不由自主的随着这力道向旁边歪去。
　　这一倒好不巧妙，陆小凤险之又险的避过西门吹雪直刺心口的一剑，剑尖刺透重衣，剑气堪堪在胸膛上刮出一道血口，剑势已尽。
　　须臾间，陆小凤手在地上一撑，已止住歪倒之势，他双脚一蹬，人已奔出丈许，接着左脚在右脚上一踩，使出了梯云纵的轻功，两步窜上街边房顶，转瞬间就消失在西门吹雪视线中。
　　待西门吹雪收剑回转至酒楼二层的雅间，便见叶孤城倚着软椅，百无聊赖地看着陆小凤消失的方向，而他手边细腻的白瓷茶盏，已然少了个盏盖。
　　“你那一击，虽是救了陆小凤，但他因此所受之伤，却仿佛比我的剑伤还要重两分。”西门吹雪放下剑，又重新净过手，方在叶孤城旁边坐下。“我一时竟不知，他于你是有恩，还是有仇了。”
　　“既有恩，也有仇。”叶孤城把桌边另一盏清茶推过去，侧头看向西门吹雪。他的眼睛映着正午的阳光，泛出一点如醇酒般的浅淡光晕，“前时若不是陆小凤那番话，西门你想必也不得了悟。”
　　西门吹雪闻言已是一挑眉，“陆小凤便算是你我的媒人了。那仇呢？”
　　“诊金一事，他笑得太大声了。”叶孤城语气虽冷，西门吹雪仍是从中听出一丝笑意。于是他坚冰般的脸上便也露出一点笑容，“陆小凤已入山中，可要与我同去？”
　　叶孤城听闻此言却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在此地见到一故人。”
　　西门吹雪便了然的一点头，“待我自山中折返，便去城中寻你。”
　　叶孤城颔首应了，他伸手将西门吹雪的箫拢入袖中，带着笑意道，“你既去山中，这箫便予我赏玩两日。”
　　两人话别罢，西门吹雪向西而去。
　　叶孤城在酒楼中停留不过片刻，便见到一白衣身影从卤味铺中转出。苍白的脸，冰雪般冷漠的神情，白衣如雪，乍看之下，仿佛是又一个西门吹雪。
　　叶孤城的脸色已冷了几分，他正待伸手去叩窗框令叶孤鸿上来，却又见一道粉衣身影走至叶孤鸿身边。
　　少女般嫣红的脸，粉色的衣裳，如果换做是一女子，想来是分外明媚，但这样的长相与装扮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便显得尤为奇诡。尤其这个男人还用一副怀春少女般的表情盯着叶孤鸿看，这诡异自然又添三分。
　　叶孤城盯着叶孤鸿与那粉色的男人看了一阵，见两人备好食水往西面山中而去，便忍不住一挑眉。他确信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但既然有人接二连三往山中去，想来自是有其深意。

　　叶孤城已跟着叶孤鸿在山中走了三日，他见着前方二人走走停停，似是在辨别方向，又似在查看路标，终于，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停在一片黑暗的丛林前。
　　“你确定他进去了？”开口的是叶孤鸿，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即使在山中走了数十个时辰，他一袭白衣上不过染了几点污渍。
　　“自然。”粉色的燕子又用那怀春少女的表情看向叶孤鸿，见叶孤鸿似要拔剑，他便怀着恶意笑起来，“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若没有我，你一旦踏足这片丛林，别说找人，你怕是立时便会死在里面。”
　　他说的一定是真话，因为叶孤鸿已是不甘不愿地松开了握上剑柄的手。
　　他们走进了那片黑暗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