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34、第三十三章

　　陆小凤急匆匆地从紫禁城内往外走。
　　天还是黑黢黢的，整座皇城还是寂静的。这深夜的寂静很容易让人陷入思考，但陆小凤此时却什么都不想想，他只想快一点回到合芳斋，回到西门吹雪那座精致的小院里，给等在那里的两个女人报个信，说一句平安。
　　这事本该西门吹雪自己来做，但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是绝对想不起来去做这件事的——即使那座小院里还有他怀有身孕的妻子。
　　在带着叶孤城的尸体离开皇城前，西门吹雪没跟陆小凤交代一句话，他甚至没看陆小凤一眼。那实在让陆小凤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而陆小凤的预感，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也许只是去找个地方安葬叶孤城，陆小凤如此自我安慰，但他知晓并非如此。人亡剑在，名剑或许会几经易主，但剑本身是永恒不变的，剑既永恒不变，倘若一个人已成为一把剑，那他是否还会存在人类的感情？
　　在曙光照进这座寂静的皇城前，陆小凤踏进了那座漂亮的小院。主屋的灯还点着，在纱窗上映出两幅单薄的剪影，门扉的轻响显是惊动了屋里的人，烛火晃了晃，那两道剪影已是站了起来，紧接着，门便开了。
　　陆小凤对上了两双满怀担忧和希冀的眼睛。
　　在看到踏入小院的人不是西门吹雪时，孙秀青已是腿一软，险些倒在欧阳情身上，而欧阳情眼睛里的泪水已快要坠落下来。
　　“他胜了。”虽是含着满嘴的苦涩和忧虑，陆小凤还是先开口报了个好消息。
　　听闻此话，孙秀青与欧阳情都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孙秀青又担忧道，“那他去哪了？可是受了伤？”
　　陆小凤感觉嘴里的苦意更重了，他不仅嘴里发苦，心里也开始泛出苦涩。有些事，就是如此难以解释，不仅难以解释，甚至连说出口都很难。最终，陆小凤也只能干巴巴地替西门吹雪辩解，“他很好，没有受伤。他没回来，是因为要去安葬一个人。”
　　“那个人，是白云城主？”陆小凤没想到孙秀青能明白，但她似乎立刻就理解了，她不仅理解了，眼中还带着了然和敬佩。
　　是了，她本身就不是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子，又师承峨眉，既然她能喜欢上西门吹雪，她又怎么会完全不懂这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陆小凤突然松了口气，他一向害怕女人的眼泪，如今既不用面对女人的眼泪，还不需要过多的耗费口舌解释，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他还是无法在此处长久的待下去。毕竟，陆小凤是个浪子，既是浪子，便必定是要浪迹天涯的。
　　“你们就安心呆在此处，我去找西门吹雪 ，过年之前，我一定和他一起回来陪你们。”虽是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这句话又实在不像个好的承诺，但陆小凤想，眼前的两个女人一定是懂的。
　　果然，他看到孙秀青和欧阳情都点了点头。她们并没有开口道别，陆小凤也没有，他只是抬起手挥了挥，便转过身迈着大步离开了小院，踩入一地朝阳的光辉之中。
　　待出了合芳斋正门，陆小凤才想起来，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还有一个玉盒，里面盛着叶孤城给孙秀青的贺仪。
　　但既然西门吹雪从紫禁之巅好好的下来了，这东西再由自己转交就有些不大合适了。陆小凤想，他伸手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决定在见到西门吹雪时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自己亲手交给孙秀青。
　　做完了这个决定，陆小凤就往同福客栈走去。他现在实在需要一个舒适的房间，先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等他醒了，才能再来思考之前被他搁置的问题——无论是那已然破灭不再重要的谋反阴谋，还是西门吹雪的下落。
　　西门吹雪正在一辆狂奔的马车里。马是骏马，车是好车，即使在官道上狂奔，坐在车内都不至于感受到过分的颠簸。
　　这一向是西门吹雪不为杀人时的出行方式，舒适且迅速，但现在，这却不仅仅是出行，而是在赶路。
　　他需要尽快回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端坐在不算宽敞的车厢内，他的手边放着两柄剑，其中一柄自是属于他自己，而另一柄，自然是属于他的对手，叶孤城。
　　叶孤城的身体正半靠在他怀里。
　　即使叶孤城是西门吹雪最高贵的对手，是他最值得尊敬的仇敌，是世间难觅的知音，西门吹雪都不应该把一具尸体抱在怀里，也不应该就这样带着一具尸体在严寒未至时西行千里回万梅山庄。
　　除非，那不是一具尸体。
　　西门吹雪的手扣着叶孤城的手腕，内力顺着经脉而上，护住心脉，让那一点微弱的心跳不至于在一路奔波中彻底断绝。
　　他的手指搭在叶孤城腕脉上，脉相虽弱，且时断时续，但至少这一点微弱的脉相，昭示着叶孤城虽是重伤垂死，但仍有一息尚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上被一剑刺穿心脉却未立时死亡，西门吹雪不知道，此刻气息微弱到近乎全无的叶孤城更不可能知晓。
　　倘若换个人从他剑下死里逃生，西门吹雪约是定要剖开他胸腔，看看他的心脉是否与常人有异，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叶孤城是否心脉有异的时候。西门吹雪甚至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帝生出一点微妙的感激，毕竟，但凡在禁中多耽搁片刻，待他从紫禁之中出来，怀里抱着的可能就真的只是一具尸体了。
　　已败于剑下的对手本应让他魂归地府，但西门吹雪却是执意要救叶孤城的。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叶孤城是一个难寻的对手，还因为紫禁一战中叶孤城之败，非战之罪。
　　待他伤好，定要再来战过。
　　西门吹雪眼中又燃起明亮的战意，他低头去看叶孤城。
　　叶孤城的脸色仍是苍白的，冰冷的，和死人仿佛没有区别。但剑客的感知不会出错，大夫的手也不会出错，于是西门吹雪已然安下心来。
　　他甚至有了心思去打量起叶孤城的脸。十载春秋能让记忆变得模糊，但这样一张称得上昳丽的脸显然足以让人牢记，于是连带着其他的记忆也由模糊变得清晰。
　　十年前的叶孤城仿佛更高些，也没有如今看上去这般单薄，更没有蓄须。
　　西门吹雪突然觉得叶孤城唇上的一点微须有些碍眼。
　　也许等叶孤城醒了，该向他收取点诊金。西门吹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