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我不是畸形种》肆一木

2、雌父

　　“阿伊瑞阁下，吃饭饭了。”
　　奇怪的音节入耳，是吃饭的信号，刚睡醒的虫崽子先掀开一只眼皮，睁开眼看向声源。
　　两米高的智能化机器人拖着细长细长的骨架，整个胸部配置都是空腔结构，顶着椭圆形的脑袋，不协调的比例意外地灵活，正抓着一剂奶水，有条不紊地调配好营养比例和温度，然后转过身，抱起仓内的雄虫崽，小心避开弱小的尾钩。喂奶姿势异常标准正确，配上滑稽的虚拟表情，让睁开眼的李瑞顺“咯咯咯”笑出声。
　　检测到虫崽愉悦的情绪，机器人屏幕上的表情一秒切换了个更滑稽的，又引得李瑞顺乐的更欢。
　　李瑞顺，这个一脸傻乐、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幼崽，现在应该叫阿伊瑞.格里芬.布什沃德。
　　一个新的生命。
　　……
　　李瑞顺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多久了，死后刚孵化出来那一会儿，他的大脑便昏昏沉沉，躺在恒温仓里，除了睡就是无意识的吮吸奶水，眼都睁不开。
　　就算是刚睁开眼那一会儿，看的也异常模糊，看一会儿就累了。这些天倒是越看越清亮。
　　虽然睁眼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些天倒是摸清了一点自己穿越的处境。
　　这个世界的科技看起来就十分发达，文明程度不低，但生理结构与人类不太相同，李瑞顺还记得第一次不小心抓到自己“尾巴”时，让婴儿意识的自己又哭又闹，排异的厉害。
　　自己的“父亲”转头一看阿伊瑞抱着自己的尾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以为是阿伊瑞自己把自己给抓疼了，无奈的抱起来揉着尾钩哄。
　　那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亲人，很高很帅，深邃的五官，温和的笑意，让李瑞顺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父亲”。他不常来，但一来就会抱着阿伊瑞又哄又拍。
　　有几次一睁眼，这个父亲就坐在旁边的高脚椅上，低垂着眉眼注视着李瑞顺，见他醒了，那个男人总是对他温柔的笑，或扯扯他的小手，拉拉他的短胳膊，或是逗小猫似的拿一些会发出声音的小玩具逗他玩。
　　李瑞顺都会很给面子地“咯吱咯吱”冲他笑。
　　小孩儿过得挺好的，饿了哭两声，不舒服了就哼唧哼唧，偶尔睁开眼看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经常睡觉的缘故，除了“父亲”和机器人，他就没有见过别的人了，也从来没有出过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高级中透着古怪，除了他身下这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恒温仓和零散几个高脚椅，西侧还有一个曲型的桌面，上面密密麻麻拼接了许多线路，然后又罩了个巨大的玻璃面，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墙上还有一个感应充电板，是机器人充电用的。
　　这个机器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待机，方方面面把他照顾的很周到，有时候还会模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正方形的金属脸配上花花绿绿又歪又扭的鼻子眼睛真的很好玩。
　　说来也巧，李瑞顺是在机器人照顾下长大的，但第一次学会抬头和翻身却都在“父亲”也就是弗尔安的见证下。
　　后来，这个男人抱着阿伊瑞，细心的脱下解下腕上的光脑，抱着他，对着虫崽子一字一顿地发出古怪的音节。
　　他的眼型是一种很锐利的丹凤眼，黑眼珠微藏，眼梢略微上翘，但偏偏就是透出不一样的温柔神情。
　　李瑞顺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是努力学也只是发出嗯嗯啊啊的奶音。
　　弗尔安唇舌轻启，一贯的温柔，耐心的一遍一遍重复：“达、姆。”
　　“达、姆。”
　　直到后来，李瑞顺才知道“达姆”的发音是“雌父”的意思。
　　一开始，真的挺好。
　　李瑞顺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和第一个亲人。
　　过往人类的记忆会被李瑞顺揉巴揉巴扔到角落里，取而代之的会是阿伊瑞与达姆新的生活与故事。
　　阿伊瑞很期待。
　　直到阿伊瑞的期待碎的跟个渣渣一样。
　　……
　　这一天，阿伊瑞是被饿醒的，他瘪了瘪嘴，吞了口口水就开始哼唧，以往这时候，机器人就会检测到动静，用提前温好的奶水放到虫崽子的嘴边。
　　但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阿伊瑞疑惑地睁开眼，抓了抓小拳头。
　　咦？
　　只见弗尔安一身宽大外套，悠闲地坐在离阿伊瑞不足一厘米的位置，双手交叉压在仓沿上，单边眼镜下细长的眼微微眯着打量刚睡醒的虫崽子。
　　阿伊瑞惊喜地盯着弗尔安瞧，两只短胳膊费劲向上抬，搁在半空一动不动，是让弗尔安抱的意思。
　　弗尔安扯起唇角笑出声，但依然沉着稳坐在高脚凳，姿态挺拔，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阿伊瑞举的手都酸了，也不见弗尔安像往常一样抱他。
　　“唉——”弗尔安低叹了声，伸出手将阿伊瑞举着的小手压了下去，眼底尽是对任性小孩儿的无奈和纵容。
　　阿伊瑞不明就里的又哼唧两声，扒着弗尔安的手讨奶喝。
　　弗尔安顺着捏了捏阿伊瑞的小脸。
　　很嫩很软，比刚出生那一会儿白净不少。
　　阿伊瑞皱巴着小脸委屈地又嚎了两嗓子。
　　“乖，阿伊瑞。”弗尔安轻轻地哄，然后收回了手，动作优雅地将一个圆形计时器搁置在金属台上。
　　摁击，开始。
　　不多，倒计三十五分钟。
　　这句“乖”阿伊瑞听懂了，他挺喜欢弗尔安这样说话。
　　但阿伊瑞真的很饿，距离上一次吃奶是四个小时前的事了，见他的父亲没有一点喂奶的意思，他撇撇嘴，翻了个身又开始哼唧。
　　他睡觉一般都是仰卧，这时翻面就成趴在那了，他好不可怜的费力抬头，泪眼汪汪的正对弗尔安。
　　哭的跟小猫似的，弗尔安端坐着边笑边想，眼珠子滚了一下。
　　就是可惜了……
　　阿伊瑞傻眼地看着半点动作都没有的弗尔安，我都哭成这样了，你不该喂我点吃的吗？
　　阿伊瑞力气不足地瘫在被褥上，气的又侧过身背对弗尔安。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阿伊瑞自己搞出来的动静，处处透着不一样的诡异。
　　一秒，再一秒，弗尔安迟迟没有动作，要是以往，他早会带着笑又抱又哄。
　　上一世的直觉让阿伊瑞察觉到今天的一丝不同寻常。
　　很不对劲。
　　机器人呢？
　　怎么不在了？平时不都在旁边吗？是没电了吧。
　　莫名的慌乱充斥心底，今天的弗尔安也怪怪的，说不出的怪。
　　阿伊瑞不安地蹭了下小短腿，一施力又躺了回去，怕弗尔安看出什么来，哭声也没拉。
　　肚子饿得叫出声，阿伊瑞哭的更加真心实意。
　　弗尔安坐在旁边，瞧他又翻过身来，就用指腹抹掉小崽子哭出来的泪，露出眼底的心疼，嘴角却一点也不遮掩的扬了起来。
　　阿伊瑞哭着哭着，猛地撞进弗尔安嘴角带着玩弄意味的笑意，浑身一僵，哭声也停泄了一下。
　　……
　　大颗大颗的眼泪还囤在脸上，五个月大的虫崽子瞪着眼，一双浑圆的眼睛尽是震惊，嫩白的拳头紧握着，与弗尔安直直对视。
　　弗尔安诧异了一下，抹泪的指腹僵了一瞬。
　　还没等细想，更尖锐刺耳的哭声直接贯彻耳边。
　　阿伊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发泄地闭眼一顿乱哭。仓内的虫崽子哭的一癫一癫的，脸都憋的通红。
　　意外地，弗尔安平静地看了一眼，收回了手站起来，笑意收敛了个安静，诡异地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任凭虫崽子哭。
　　危机意识迫使着大脑，促使阿伊瑞快速做出应激反应。
　　前世的记忆和直觉激地他狠狠一癫。
　　他等着父亲来哄，迟迟没有等来任何动作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一股子恐慌从心底涌出遍及全身，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需要空腹治疗什么的？不，他为什么要笑。
　　全身突然变得冰凉，阿伊瑞哭的更大声。
　　你干什么！达姆！
　　苍白的指尖原先顺着计时器有节奏地每两秒敲击在桌面上，直到看到屏幕上的体温异常才停下来。
　　弗尔安扫了一眼计时器，还有三分二十七秒。
　　三分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弗尔安没有任何动作，他脊背挺直的稳坐在这儿，有一种无形的气场，狭长的双眼微抬，淡蓝色的眼睛深邃的仿佛能包容一切，让人一眼就跌进去。
　　哭声越来越萎靡不振，直至计时器最后一秒归零，弗尔安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一瞬间，浓稠的绿色汽状体一下子铺满整个恒温仓！
　　计时器摁击计时，这次是三个小时。
　　突然没了待在这儿的心情，弗尔安站起身悠闲地戴上搁置在桌面上的白手套。
　　我应该抱起阿伊瑞给他一个吻，然后哄他三十五分钟，再放进仓里进行γ-X38实验。
　　弗尔安这样想，毕竟是我的雄虫崽，合该与我亲近。
　　……
　　三个小时过去，好似一切没有发生。
　　弗尔安轻柔地抱起仓内的虫崽子，单手拿起桌上调配好的奶制品。
　　一放到嘴边，阿伊瑞就本能地吮吸了起来，喝的又快又急，狠狠地呛了下奶。
　　弗尔安顺着拍了两下，眼睛上的细链垂到李瑞顺的小脸上，有丝丝的凉意。
　　阿伊瑞的心脏一个劲的跳。
　　看着屏幕上检测的心率失常，弗尔安并未多想，毕竟雄崽是出了名的难养，一点小病就可能出事。
　　……
　　当晚，阿伊瑞出现了很多不良反应，幼小的婴儿躺在育儿箱，嘴唇抽搐发白，体温迅速流失，看起来随时可能都会死亡。
　　机械臂迅速地打了一针又一针的刺激性药剂。
　　弗尔安站在一边，狭长的双眼微眯着浏览光脑上的数据。
　　γ-X38实验，计时一年，进程0.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