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牌》南與山藏

19、出路

　　明天……明天她就能离开这里吗？通过正规的流程和手续？

　　江清很惶恐，但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下楼，想去找猫，想去跟它们告别，但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阴天，万里无云，光线谈不上阴沉也谈不上光明，普通又开阔。

　　外面别说猫了，人都看不到一个，保安也不在门口，估计是怕冷回屋里了。

　　天气转凉，有些微风，带来些许寒意。

　　江清沿着路边一点一点地行走，直到脸都被吹得发红、僵硬，仍是一无所获，一无所获。

　　江清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和高大的建筑，感到很茫然。

　　猫呢？猫去哪了？为什么一只都看不见？橘猫、白猫、黑猫……还有几只大概是新生的小猫，一只都没有。

　　也没有下雨啊。江清伸出手。

　　为什么不出来呢？是天气太冷了吗？

　　她停伫在原地，回想，却发现自己好像很多天都没见到它们了，它们去哪了？

　　江清对它们有些许怜惜之情，后来还亲自买了食材，做了几次猫饭，当每次她做好下楼想给它们吃的时候，总是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或者说，她刚来不久时，还总能时不时见着它们，后来好像就慢慢地只能偶尔见着了，到现在，更是完全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是天气变冷了吗？是这个原因吧，一定是这个原因吧。

　　江清眼里含着泪水，蹲了下来，将头侧向一旁，世界变得模糊起来。

　　夜幕悄悄降临，江清一个人在宿舍里发呆。

　　突然，有人敲门，江清打开门一看，是万桃。

　　江清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来了。

　　万桃身上带着外面寒冷的气息，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她走了进来，江清下意识地将门带上。

　　万桃往里走，头顶的灯光在她的发丝和脸颊上，给她增添了一丝温度，显得暖意起来。

　　江清还站在门口的位置，愣愣地看着她。

　　万桃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问道：“你提了离职，明天就走？”

　　“嗯。”

　　“你不会真的以为离职了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江清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万桃眼皮抬起，又垂下，“你必须在正式离职之前有所行动，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应该怎么做？”

　　江清明白了，她要在今晚召集能召集的人，去拿到上次行动未完全拿到的资料，如果顺利，将不会有第三次，但如果不顺利……

　　江清神色黯然，她很想活着，也很想出去，但她真的能做到么？

　　面对她的召集，有多少人会来呢？有多少人会买账呢？这次的行动又是否能顺利进行呢？

　　她看着窗外楼底漆黑一片的夜色，只有少许不甚明亮的路灯在运作，她感到好疲惫，但与此同时，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坚定了起来。

　　房雪婷和刘朦朦陆续回来了，她们知道江清明天就要走了，纷纷表示对她的舍不得。

　　江清笑笑，她知道，她们或许明天之后可能就真的再也不能见了。

　　她不想让自己太伤感，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江清看到那边的办公楼熄灯后，又等了十几分钟，才开始召集大家。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十几个人愿意一起行动。

　　这是出乎江清意料之外的，她原以为经过上次的失败，再加上这么久的沉寂，估计没有多少人能够有当初的勇气了，当初不明不白消失了多少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但如今还能有这么多人响应，这让江清的心开始死灰复燃。

　　或者，真的可以呢？他们上次也算成功了一半，不是吗？如果这次能成功另一半，那胜利可能就在前方了，在蓝芳和万桃的帮助下，他们或许能离开这里。

　　话又说回来，江清到目前为止都想不通蓝芳和万桃为什么要帮他们？她也不知道她们口中的话是真是假，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依靠、相信她们了。

　　除此之外，他们已无路可走。

　　夜已深了，陆陆续续有身影出现在其中一栋办公楼的楼底光线较暗处。

　　江清也到了，她看着他们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知道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行动，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然而她开口说的却是：“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之前是我们运气不好，但这次不一定，说不定这次不会再那么不小心地失误，惊动那些东西了。我相信我们最终都能离开这里，大家肯定也相信，不然不会到这来。”

　　这个夜晚寒风呼呼地吹着，大家的神情平静、麻木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他们没有出声，只是等待着。

　　江清见此，也不再多说，各自分工，进去了。

　　还是上次那个路线，只不过这次的工程量只有上次的一半，但人也少了很多。

　　大家的呼吸很轻，也很紧绷，一切都仿佛很顺利，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他们找到了另一半的文件和合同，出来后，他们一合计，却发现里面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身份证复印件的签字和“自愿放弃社保协议”。

　　时间已经很晚了，江清让其他人回去好好睡一觉，她会去问蓝芳，第二天再给他们答复。

　　江清脸上带着充满希望的笑意，但实际上她的心中一片荒凉和麻木。

　　她意识到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而事实确实如此。

　　万桃回复道，他们必须拿到那两样东西，否则构不成一个完整的文件，哪怕其中一个文件并不合规也不合法，但如果缺了，可能要面临未知的风险。

　　江清静静地听完了，默默地挂了电话。

　　我还有力气吗？我还能再试一次吗？其他人呢？她问自己。

　　但不来又怎么办呢？就差一点了。

　　她自觉已筋疲力尽，但也深知只能硬挺。

　　江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房雪婷还没有回来，玄关处为她留了灯。

　　江清想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江清听到开门声，房雪婷回来了。

　　“江清？你睡了吗？”

　　江清一动不动，她感到房雪婷在往上走，声音也越来越近。

　　“我今天好像看到你了，那个人有点像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呢。”

　　空气凝固了几秒。

　　“真睡了吗？那好吧。”

　　房雪婷慢慢下去了，江清仍是一动不动。

　　待江清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宿舍里的窗户遮光性能总体不错，江清看了下时间，不算早了，另二人的被子却还是隆起的状态。

　　她们二人一向起得很晚，上班前十几分钟起很正常，她们住宿的位置离公司不远，可以说是蛮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们起床了，开始洗漱，化妆，然后去上班，还可以顺路买个早点，在路上吃几口。

　　她们或许可以带到工位去吃吧，但江清他们不能。

　　原是也可以的，后来不知抽什么风，也要扣钱了。

　　哈哈哈。

　　江清想到那些还是觉得很好笑，这公司动不动就要扣钱，还要呈所谓指数倍，然而全勤奖那是没有的，所谓节假日也是没有的。

　　不过也是可以想见的，前三个月试用期没有五险一金，自愿放弃社保协议，次月25日发上月工资，等等等等，一切有迹可循，一切在最开始就已经给了暗示。

　　但谁叫江清这个蠢货不懂呢？她还年轻，还很天真，跟那些被骗到这里来实习的大学生一样。

　　他们或许还比江清好一点，不过也大差不差了，他们或许都要留在这里，永远永远留在这里。

　　哦，不。已经有人留在这里了，他们只是要晚一点。

　　江清说不清她此刻的想法，她默默地看着两个室友在下面忙活，心中频频闪现一些微妙的情绪，很快，让她捕捉不住。

　　她感到自己的心情好像没有昨晚那么沉重了，居然放松了很多，难道是由于最后一天来临了，着急也没用？

　　工作区域是绝对的限制区域，江清召集几个休假的人分批去打探消息。

　　一直以来曹兴主管给她的感受都是很喜感的，很有趣，也没那么刻薄。

　　于是江清带着几个人去问他，他经常会跑出来待一会儿，所以很好蹲守。

　　他再一次出来，靠在墙边，江清上前，两个女生跟在其后。

　　“主管，我们前三个月是不交社保的吗？”

　　曹兴正在看手机，见有人过来，抬了下头，“对啊，你们才知道？不是还让你们签了东西吗？没办法啊，我们公司目前就这样，以后可能会改进。”

　　江清见他如此上道，忙继续说道：“啊，但是我们签的东西不应该给我们一份吗？我们没有啊，可以再看看吗？”

　　“你们看那个干嘛？”曹兴疑惑地抬起头来。

　　江清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后面的两个女生更是慌张了起来。

　　“说啊。”曹兴的面部肌肉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周围的光线好像也暗沉了下来。

　　“是这样的，当初填信息的时候好像填错了，现在才记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所以想改一下。”江清快速回道。

　　“是吗？”曹兴直直地盯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

　　“对，我们这几个人签名的时候字好像还写错了，我们想问一下您在哪能改来着，如果您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想来估计也不是很重要吧。”

　　曹兴的脑袋“咔咔”了几声，正当江清她们以为他要变异的时候，他的眼神开始动了，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光线也明亮了起来。

　　“哦……那你们去五楼靠电梯的办公室问问吧，应该放在那边。”曹兴又低下头，态度随意地看着手机。

　　江清看了后面二人一眼，她们微微摇头，表示没去过那间办公室。

　　原是不应该的，但有些房间晚上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他们也不敢动作太大，再加上其他人已经找到了关键物品，也就没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