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人正欢》第七

7、求过所

　　跳脱有了，乔朵又向王婆婆借了只大缸来，再又数了几个钱，央婆婆替她买上些老醋回来。少顷，王婆婆稍了瓶正宗的老醋，又因乔朵给的钱多，顺带着还切了些肉回来。
　　乔朵的所为均被辛郎瞧在眼里，看着她在屋子里忙这忙那，琢磨了半日也没闹明白乔朵究竟在做什么。于是好奇心大甚，趁王婆婆下去庖屋的空隙，问道：“乔姐儿，瞧你这阵势，怕是得在庄子里住上些时日了是不？！”
　　“定是要的，少说十来天吧！”乔朵头也不抬，自顾地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对了，帮去寻些铁屑来，眼下就差它了。”
　　越是这样，辛郎越是好奇，“要寻也不难，可总得说与我知，你这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吧！
　　乔朵这才抬头浅笑，“现下还不好说，反正不是件坏事，先生只管去帮着找一把铁屑来便是了。到时候事成，先生自会知晓。”
　　辛郎愈发地对乔朵好奇起来，心里直道这小娘子不寻常，只看她言不妄发，举动有礼，优优有容且楚楚有致。丁点不像从未出过寨子的人，倒同个官宦人家娇养的女儿一般。
　　揣着不解的心思，辛郎拉着二冈出门去寻铁屑去了。乔朵拎着老醋去了庖屋，生了炉小火将醋倒进罐里搁着去煮。闲下又拉着王婆婆道家常，只等辛郎回来。
　　这年头铁器不是甚么稀罕物，寻常人家里也有个一两件的，不过这铁器好寻铁屑却难讨。辛郎与二冈寻了好几户人家，才从一户人家讨了些铁锈回来。才一进屋，便闻着一股儿浓烈的烧醋味。
　　二冈瞬就皱了眉，可一瞧辛郎面色如常，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摇着头走开了去。接过辛郎递来的物事一看，乔朵直叹气。她要的是铁屑，而不是这脆得纤指可捻的铁锈。可看辛郎一脸的大汗，乔朵也知他寻得辛苦，只好将就着使了。
　　灶上的老醋早已烧开了三道，乔朵叮嘱辛郎守在灶边帮着看火，说是等会唤他时，便速速拎了罐子出来。
　　回到堂屋，乔朵将从王婆婆那里换来的青玉跳脱和着些铁绣混着搅拌在一起，放在大缸里头，候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乔朵便唤辛郎。辛郎应声，拎着老醋飞快地从庖屋里奔了出来，按着乔朵的指示，将那罐已煮剩了不多的老醋朝缸里猛然浇灌下去。只听得一阵‘嗤嗤’声伴着些许白烟从缸里涌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儿，冲得辛郎的眼泪都下来了。
　　先前辛郎的大半心思都在琢磨乔朵，现下这一出过后，联系到乔朵前几日夜里的所说，似乎悟到了些什么。“乔姐儿，你这莫不是··”
　　“噤声！”辛郎刚一开口，乔朵便知道他瞧出了端倪，拿眼狠地瞪了下他，“与你只有好处没得坏处，嚷嚷什么。到时候事成，顶多再分上点份子钱与你不就好了么！”
　　辛郎闻言心中大叹，他先前还想着这小娘子与众不同，现下看来，乔朵走哪都脱不开一身的匪气。这弄虚造假之事，也只有寨生寨养的贼娘子才会使得如此的顺手。可转念一想，辛郎又觉得乔朵之举兴许也是无奈。这独身女子在外，身上没有几个钱防着，还要照顾一双年纪尚小的姐弟，实在也不容易。不使点手段，吃苦的不是她自己么。
　　这样一想，辛郎也就释然了。再看向乔朵，只见她一脸满意的神色，拿着捧稻草捏着那略有裂纹的青玉跳脱翻来覆去地看着。
　　“你们几个孩子，有钱也不是这般糟蹋啊！”王婆婆是穷惯了的人，刚忙完手里的活计出来庖屋，便闻得堂屋里一股子烧醋味。她自然是不知晓乔朵在做什么，只道是这几孩子闲来无事撑得慌，拿烧醋玩儿呢。“这要换成平常家，两个钱的老醋，够吃大半个月啰。”
　　王婆婆说这话，是因为勤俭，乔朵几人又是借宿，自然不好争辩，只得吐着舌头连道不是，又再数出二十个钱来与她，说是这几日都要讨饶了，还望婆婆能行个好心。乔朵这般说，王婆婆又岂有不肯之理，只是还可惜着那一瓶老醋。
　　“你上回说的沁玉，怕就是这么个回事吧!”跟着乔朵出了堂屋，辛郎寻着方矮凳坐下，眼定定地看着乔朵。
　　乔朵道：“自然是如此，不然先生以为，奴上哪去弄那两百年上的沁玉呢！”
　　辛郎见她面色丝毫的慌乱也没，心下很不解气，遂即又道：“走得匆忙，倒是有件事忘与你说了。此去京城，自是要沿途行经州县，可这一路行去，没有过所的话，连高密郡也出不了。”说罢，辛郎扭头细看乔朵神色，果真见她一脸茫然，心下不免有些得意。“可要寻得那过所，就必定要有户籍才行。在下与那二冈倒是好办，大不了绕道而行罢了，横竖只是多添些路途。即算非得要过关隘不可，两个男子怎么说也能想出办法来。可乔姐儿与双儿姐弟便不同了。我朝最是严查拐骗人口，到时候铁定绕不过去。”
　　这一点，还真是乔朵没有料到的。不说她自己没这个概念，就算这附体的主人，因从未出过寨子，却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讲究。辛郎这么一唬，乔朵的柳眉就愁得更厉害了。
　　“那要怎生是好，我与双儿姐弟一般，都是没得户籍的，这要上哪去弄过所啊！”
　　但凡男子都像辛郎这样，乐得见人愁眉苦脸后再来央着自个拿主意，因此笑着道：“我知你想拿那沁玉去换钱，且不说人家可识得破不，只说你拿这样价值不菲的物事，要卖去与谁？百万钱虽不多，可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能随手拿得出的。这世道人心本就不可靠，万一被贼人惦记上，钱没得手，反而惹祸上身。”
　　边说着，辛郎边偷看乔朵的面色反应，见她一脸焦急，一排银牙紧咬着朱唇，端地一副愁闷闷的神态，便又接着道：“即算侥幸卖与了人家得了银钱，却又要上哪去弄那过所呢是不。好在这王晏庄中晏家老太爷是做过县丞的，虽说已经致仕在家，可从前的人脉还在。依我看呐，咱不如将这沁玉卖与他。钱不多要，够用便行。关键是，咱得央他替你与双儿姐弟添上个户籍，再求得一张过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