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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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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知在竹家的住宅很大。
竹老爷子对他并不热络不关心多少,有一个如此宽敞的住处,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姓杜。
沧州曾经的军火大家杜氏长女,杜青仙。
竹知不知道为什么杜青仙长着一张天仙的脸,拳头却打得人起腰。
受到杜青仙的影响,竹知还未满十岁,便被要求练武。
杜青仙在世时,竹知只厌恶有这般严厉的母亲,日日夜夜毫不停息的要求他练武。
若是惹怒了杜青仙,三日不吃饭就是代价。好在杜青仙身边的老妈子常常偷偷给竹知送吃食,这么多年下来,竹知幸运地没饿死。
后来杜青仙病逝,偌大的竹家只有他一人跪在母亲的棺椁前时,他才想起曾几时,杜青仙也对他温柔地笑,叫他阿竹。
杜青仙身边的老妈子临走前告诉他,杜青仙的话府中没有人敢忤逆,若没有杜青仙的指令,她不会敢去给竹知送吃食。
竹知不知道为什么杜青仙要这样做。
竹知也不知道为什么杜青仙不在后,他更自觉地到院里练武,如杜青仙对待自己那般狠命的练。
他知道,从今往后便只有他一个人了。
竹家的生意不涉及军火,自然没人理解杜青仙和竹知的行为。旁人不说,竹知也明白自己不受父亲重视的原因。
竹子有时也会想,是不是该放下杜青仙教的武艺,跟着父亲做生意,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争家产。
后来他遇到一个人,那个人说他的武艺不仅厉害还很好看,说自己也常常在家中练武,认为练武并不妨碍自己的未来。
那是个冬月,沧州下了大雪。他第一次认识秦洛。
那时他在自己院里练武,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竹老爷子身后站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挺立在雪中,站得笔直。
竹知看出他练过武。
“竹知,这是孟州秦家的六少爷秦洛,让他在你院里待会儿吧。”竹老爷子在笑,却不是对着竹知,“小洛啊,这位是竹知,伯伯的儿子,你在这坐坐如何?”
叫秦洛的少年看了看竹知,十分懂事地向竹老爷子道谢,乖巧而又疏远:“谢谢竹伯伯,我在这儿就好。”
竹知没说什么,等竹老爷子走后,他去打开了屋门朝秦洛抬抬下巴:“屋里有地龙,有书,有床,想做什么自便,自己进去待着吧。”
本以为秦洛会为了避开竹知这个陌生人应下,没想到下一秒,秦洛便脱了厚重的大裘衣,向竹知走近:“你刚刚不是在练武吗?要不要和我过几招?”
沧州没几个人敢和竹知过招,一来杜家武艺十分厉害,二来竹知没什么朋友。
杜青仙走后,没人管着竹知,竹知也想知道自己的武艺如何了。
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腼腆内敛的人。
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
后来竹知喘着气,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向秦洛举手投降:“我认输……不打了……”竹知没想到秦洛会这么厉害,能让自己投降。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秦洛的武艺奇快,一出手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走近了竹知才发现秦洛比他高了一个头,哪怕杜家武艺早已是七州中人人称赞的武艺,但因为竹枝无人赐教,也无法打过秦洛。
秦洛也喘着气,到另一个石凳坐下,并没有因为竹知的认输而感到自满。
“你练的是杜家武艺,我都这么快了,你能接住还坚持这么久,刚刚你不认输,我也得认输了。”
竹知愣了愣,笑了起来。
用江湖话来说,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耳边的热源撤开,竹知从容地去开了灯,房间终于亮起,秦洛看清了眼前的人。
这位楼主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服饰,将皮肤衬得雪白,妖艳的脸更是给这人身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洛无声地吸了吸气,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径自坐下。
“楼主当真是厉害,秦府上下那么多守卫都没发现你。”秦洛并没有请竹知坐下的意思。
竹知倒也不见外,十分自然地走过去靠着桌子看他:“阿洛不是早望着我来吗?如今我来了呀。不过阿洛好聪明,怎么一开门便知道我来了?”
这人左一口“阿洛”,右一口“阿洛”,秦洛听得受。
正如之前裴舟所说的,就连他爹都只叫他“秦洛”。这般亲昵的称呼……这人到底是谁?
“我自认为不认识楼主这般人物,楼主为何认识我?”秦洛抬眼看他,不经意瞅见他偏开眼睛躲了躲灯光,才想起来裴舟说“竹姑娘见不了强光”的话,将屋内的大灯关了,打开书桌上昏暗的台灯。
“你身上有股药香,那日在楼内我便闻到过。不过今日这药香更浓了,许是添了剂量,闻起来像是安神静心的香盏。不过恕我多嘴,是药三分毒,楼主还是少用为宜。”
竹知十分敏感地注意到一个点,让他不得不放下秦洛顾及到他眼睛的细节:“等等,你竟然能闻出我用药的作用?那……”你是否看得出你中了毒?
不等竹知把话说完,秦洛便打断了他:“楼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有些心急了。
竹知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早在四年前就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又是四年前。秦洛的眸色沉了沉。
四年前发生的事儿可太多了……
秦洛有些嗤之以鼻,明显不相信。
“楼主莫不是在逗我?敢问楼主,为何你说我们认识,听起来关系也十分熟络,可我却没有一丝印象?”
这正是问题所在。竹知在心里回答。
四年前发生的事,只有竹知一人铭记于心;也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和秦洛的过往。
“这便是我刚才想问的,阿洛。”竹知直直地望进秦洛的眼睛,“我用的药是私配的方子,你却闻得出来功效,可见你的医术精湛。但是你就没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味毒吗?”
秦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体内的毒,我才记不得?”
这话更像是在逗他。那为何秦洛别的没忘,独独忘了这位楼主?
“这一味毒倒是独特的很,唯独让我忘了楼主啊。”
竹知也知道这味毒的用效不易使人信服,但他没有办法解释:“并不是只忘了我一个人,4年前在沧州发生的事你都忘记了。你现在记得的事,都是有人说给你的。”
只是没有提起我这个人。竹知有些失落。
秦洛不是什么会善罢甘休的人,与他什么都不关心的外表相反,秦洛恰恰是个喜欢较真的人。
“楼主,若你一直说得这么扑朔迷离,我就送客了。”
说这话时,秦洛收回了目光,没有看竹知。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正当秦洛准备开口赶人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托住了他的脸。
秦洛感受到了这人指尖的冰凉。
暖色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逐渐贴近。竹知拖着他的脸,语气中带了些无奈,但眸中的柔光差点将秦洛吸进去。
“阿落,你不记得的,我记得便好。”又何必问这么多呢?都是一些令人不快的回忆。
秦洛微微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