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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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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漆黑的宫殿里，悄然无声。
小太监揉着眼睛走出房门，准备去换值。
半睁的眼角却捕捉到了一丝光亮。
“走火了，快救火！”
“嘘！”慌张的小太监被一旁的人捂住嘴警告，“你看清楚，那是月华楼。”
他定睛一看，果然，那冲破天光的火焰正是从那华美高耸的楼阁上冒出。
“是闻贵妃......”他脱口而出，却又突然止住了。
一旁的大太监感慨地看着火光，叹息一声：“是呀。”
他们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阁楼燃烧，倾倒。
这一晚的皇宫无人安眠，但也无人奔走救火。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座皇帝大兴土木，汇集天下珍宝而建的阁楼被付之一炬。
而那位被帝王像珍宝一样藏起来，以绝世美貌闻名四海，倾国倾城、祸乱宫闱的闻贵妃，也就此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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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柳死了，自焚而亡是挺疼的，好在死后她的魂魄回复了原貌，不是烧焦的漆黑模样了。
但她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锁魂。
她的灵魂有些浑浑噩噩，在空中漂泊了许久。
她看着自己死后，朝臣纷纷额手相庆，只可惜永康帝没有像大臣们声称的那样，变成一个明君。
闻折柳讽刺地笑着，多可笑，君王昏庸，朝□□败，竟然都是因为她这个没能踏出皇宫一步的女人。
他们鱼肉百姓，卖官鬻爵，兼并土地，逼得百姓无立锥之地，在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原来都是因为她这个妖孽迷惑了君王。
她讽刺地看着一切，甚至感到一丝快意。
直到她看到大尹朝山河倾覆，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
闻折柳开始觉得愤怒。
这种愤怒在她看到外族的铁蹄踏破河山，把中原北方的百姓当成两脚羊对待，而世家大族却早早逃去了江南，在那里醉生梦死时，达到了巅峰。
她浑身颤抖。
这些所谓的肱骨之臣，衮衮诸公，满嘴家国大义，却虚伪得令人作呕。
闻折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小姐，小姐？可是乏了？”
闻折柳疲惫地睁开眼，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带着关切。
这不是她以前的贴身丫鬟晴云吗？
可是她也早就死了啊。
“映画，给小姐端碗蜜水来。”晴云吩咐一旁的丫鬟，一边扶着闻折柳半倚在榻上。
闻折柳感到身体略显沉重，她听着这些熟悉地名字，看着她们熟悉又陌生地脸，半靠在塌上，目光便扫视到了屋里的摆设。
淡黄色帘幕，暗红色小案，摆着一把古琴，一根玉笛。
一旁还散落着半副画，隐约可见是副风景画。
这是？！
闻折柳猛地坐了起来。
她忽略了一阵头晕和晴云的询问声，硬是起身把房间转了一圈，甚至打开房门，走到了小院里。
这是她未出阁时居住的小院！
可是闻家早已被抄家灭族，院子怎么可能还保持原样？
一旁，跟着出来的几个丫鬟一脸惊讶和担忧，连声询问，不明白一向温婉的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闻折柳突然回头盯着晴云的脸。
好年轻，晴云死的时候也有二十多岁了，但此时的她似乎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记得了。”闻折柳的身体还是很疲惫，她硬撑着，虚弱地问。
“是三月二十，小姐。”晴云回答道，担忧地看着她。
“你今年多大了？”闻折柳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晴云有些莫名，但还是答到：“奴婢今年十七了。”
十七，十七......
闻折柳怔怔的。
那这难道是她十五岁的那一年吗？
“晴云，你拿把铜镜来。”闻折柳实在累了，干脆便坐在院里桃花树下的石桌旁。
晴云很快就拿来了一柄小铜镜，闻折柳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略显青涩的眉梢眼角，确实是她十五岁的样子。
这副模样，已经有二十年未曾见了啊。
难道她真的回到十五岁这年了吗？闻折柳怔怔的。
“天元十九年，三月二十。”闻折柳低声喃喃道。
“我真的回来了。”
浅蓝衣裙的少女在桃花树下持镜自视，她单手撑腮，似乎在发呆，只露出洁白的一片脸颊。
满树桃花压着枝头，垂落在她肩上，映着她的面容和眼眸，春日的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几缕长发拂过她的侧脸，如云的雪白裙摆迤逦而下，随意地落在地面，仿佛一副画卷一般。
闻远溪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身边的丫鬟们不敢出声，但都忍不住悄悄地看呆了。
闻家二房的庶小姐闻折柳生得貌美无双，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但每次看到她，大家还是忍不住打量。
闻远溪先是一怔，然后一丝嫉妒涌上心头，她嗤笑一声：“哟，妹妹这是觉得自己美若天仙吗，竟连自己都看得呆住了。”
她自诩美貌，但偏偏被闻折柳比了下去，因此她从小就讨厌这个堂妹。
闻折柳回过神来，放下镜子，微微侧脸看她。
闻远溪皱起眉头：“怎么，见了姐姐不知道行礼问候吗？”
“什么事？”闻折柳根本懒得理会。
闻远溪从小就没少难为她，以前的她为了生存，总是处处忍让，但是现在她不愿意忍了。
“呵，”闻远溪愈加不满，“你就这么跟我说话？果然是小妇养的，没有规矩。”
“不说就走吧。”闻折柳百无聊赖地摆摆手。
“你！”闻远溪怒不可遏，也不管为什么一向乖巧的堂妹怎么转了性子，她眼珠一转，觉得自己猜到了几分：“你是觉得娘要给你相看庆远候世子，有恃无恐了是吧？”
她凑近闻折柳，恶意地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当正妻吧，充其量就是个妾，就是个玩意儿，等人家玩腻了随手就扔了，就跟你那低贱的......啊！”
闻折柳突然伸出手掐住了闻远溪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发间拔出一根发簪，用锋利的发簪头抵在闻远溪的脖子上。
“小姐！”闻远溪的丫鬟尖叫起来，却不敢上前来，怕她手里的簪子真的伤到闻远溪，“折柳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闻远溪被掐住脖子，闻折柳的手不算很有力，但那抵着的簪子足够锋利，她一动不敢动，眼睛直直盯着那根簪子。
闻折柳的表情甚至有些平静：“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们一起死，不然别来烦我。”
“你！”闻远溪刚开口，就感到那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滑动了一下。
“放开我。”她放弃了说狠话，只是声音颤抖，她发现闻折柳的眼神正在她的脖子上游弋，就像在寻找好下手的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闻折柳说的是真的，她好像突然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
闻折柳也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容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不再是温婉的，含蓄的，而是带着一丝冷漠，一丝恶意，一丝几不可觉的疯狂，还有不尽的绮丽，她双眼微弯，红唇勾起，却像是地狱里出来索命的艳鬼。
她疯了。闻远溪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闻折柳让她感到心悸。
“放开......我。”闻远溪艰难地喘息着，不愿意承认，她有些恐惧。
闻折柳松开了手，那细白的手指和锋利的发簪都收回去了。
她看着闻远溪笑，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婉知礼的四小姐，但是眼睛里似乎又露出那一丝只有闻远溪能看到的癫狂。
闻远溪立刻后退几步，她惊恐地看着闻折柳，捂着脖子喘息几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丫鬟们跟着离开了，只留下个嬷嬷，捧着一件衣衫，快速地交给映画：“这是四小姐赏春宴的衣服。”说完，人就跑了。
也不怪她，此时连闻折柳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战战兢兢，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鬼上身了。
映画小心翼翼地捧着衣服看她。
闻折柳一如既往温柔地笑了笑，看了看那件淡紫色的衣裙，不在意地点头：“收起来吧。”
晴云连忙给闻折柳披上件白色披风，略有些埋怨：“小姐，你病才刚好，怎么能吹风。”
闻折柳顺着她的意思便起身回房间了。
屏退丫鬟们，晴云才担忧道：“小姐，你今天怎么了？可吓死我了。”
“只是大病一场，突然看开了。”闻折柳眼神落在那把古琴上。
“那如果大小姐回去告状，大夫人要责罚你怎么办？”
“无事，大夫人想要我给庆远候世子当侧夫人，不论能不能成，最近是不会动我的。”
“可是，那个世子都快四十了......”晴云眼里的忧虑更浓了。
闻折柳坐在古琴前，轻轻抚着琴弦：“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她微微笑起来，还是那样温柔恬静。
晴云止住了话，因为闻折柳弹起了琴。
自从她容貌显露出来之后，府上就给她找了好几位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力图把她培养成一件名贵的商品，好待价而沽，给闻家带来足够的利益。
不过不管如何，她确实是练出了一手好琴技。
此时她拨动琴弦，宁静悦耳的琴声就传了出来，琴声悠然，仿佛能抚平人心里的焦躁。
一曲终了，窗前传来几声掌声。
“折柳妹妹的琴技实在出色，可谓绕梁三日，令人难忘。”
窗外站着一个长衫青年，做书生打扮，正是闻家长房长子，闻远宁。
“大哥过誉了。”闻折柳垂头轻声道。
听下人汇报妹妹被闻折柳欺负，闻远宁本来就不太相信，他了解自己的亲妹妹，以远溪那样的性格，在府里哪有人敢欺负。
但他还是决定来折柳小院看看。
还未进院子，他就听到了琴声，忍不住走进来，在窗外驻足聆听。
闻折柳之前的琴技有这般出色吗？他有些怀疑，但并不确定，因为毕竟男女有别，他和闻折柳并不十分熟悉。
但他原本还有些不悦的心情被琴声抚平了，他的目光落在闻折柳身上，也忍不住惊艳。
他知道这个妹妹生得美，平时也偶有遇到，但这种极致的美丽，并不会因为常看到就逊色。
反而，越是细看，越是会觉得闻折柳似乎完美无瑕，仿若天人。
他没了责怪的心思，甚至不太敢多看她，匆匆便告辞离开了。
闻折柳把琴推开，神情冷淡下来，坐在窗前小案旁发呆。
晴云偷偷看她，突然觉得，小姐好像就是专门弹琴给大公子听的，好让大公子消了责怪的心思。
闻折柳呆坐了一会儿，突然道：“晴云，把给赏春宴准备的头面拿出来，我看看。”
赏春宴，这个曾经改变了她命运的日子，怎么能不重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