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子宸

17、云层之上

　　我三岁那年，在母亲的怀抱里，站在农家大院抬头看云，云层之上，是雨后的彩虹，一架飞机从彩虹门穿过，我给母亲说：我长大后要当飞行员，母亲欣慰的笑了。

　　后来我很喜欢看云，在夏季一大早帮爷爷奶奶拔完麦子的大汗淋漓的午后，躺在院边阴凉下的简易木架床上，正好能顺着屋檐的瓦片探出目光向天空望去，碧空如洗，云朵时而如巨龙飞快疾驰，时而似一座山静静矗立，起初我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于是擦了擦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云彩便开始缓缓动了，然而我一眨眼它又静止了，不一会儿，一片大大的云彩已经分裂成许多个形状各异的方块，像巨大的乌龟，又像小狗咧开的小嘴，像村口花猫机敏的身躯，又像一个开荒锄地的钉耙。我在想，云层之上会不会有孙悟空正乘着一朵筋斗云在天空里遨游，旁边猪八戒是否依旧跟在猴哥屁股后？

　　上学之后，在嘈杂的教室里很少能有空能看到云彩——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朗朗的读书声里，教室里低低的窗户已经看不到头顶的云彩，于是我将视线慢慢下移，转向了教室窗外远处接连天地的山头，那里能看到云彩飞扬，正在飘向远方。

　　你的梦想是什么？

　　是小时候在村里上课时每个老师常问的一句话，同学们梦想不一，有的长大后想当老师，有的想做买卖赚钱，还有的想做医生，我那时的梦想一直很坚定：长大后要做飞行员，去云层之上看看到底有什么？

　　终于在那片空旷的天地下，站在野外杂草丛生的地带，夕阳西下，四方的风从周身吹来，抬头望去，是一架飞机拉着长长的尾线正在向日落方向飞去，那是我梦想破碎的时刻，也是高考失利后重新复读再次考上大学，拿到通往外地车票的一个傍晚。

　　在入学新生报道的前一天，父亲问我：“要不要买一张机票，去坐坐飞机？”

　　我说：“不用了。”父母是农名工，我不想因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去徒增他们的压力，内心虽然有些落寞，但我那时也暗暗起誓，以后一定通过自己赚钱去坐飞机。

　　于是我告诉他们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外地的大学，开学不用送我，父母不放心我，三番五次的劝说之后我只好妥协，母亲陪我过去报道。

　　买了两张火车硬座，全程12个小时，那段路程上和母亲说话不超过五句，车上我看到她偷偷掩面哭泣，我已经记不起那时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他们从小学就离开我去了远处打工，只有每年寒暑假才会回来一两次，当然我也不在乎他们什么感受，更多的是我想离开这个地方，离他们越远越好。

　　大三下半年放假回家时，母亲问我毕业之后是回家乡还是在外地发展时，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外地。她说外地一个人很辛苦，来家乡发展他们还有些人脉可以在当地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直至结婚生子，去过自己的生活。

　　我说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趁我还年轻，我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但是我想看看自己的能力能达到什么地步？

　　毕业之后，通往社会，工作，职场上的路磕磕绊绊，从就读的大学，一路南下之陆海之滨，见得到许多外面的世界，也不免偶尔内心的自卑，有时候经常回过头，看脑海里从前那个平躺在山顶，呆呆的望着天空身影，我开始怀疑自己追逐诗和远方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现在我已经做过了飞机，云层之上，空无一物，是晒到人头晕目眩的光，是打开飞机窗能令人瞬间窒息的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