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林子言

13、黑衣人

　　到了房间时，春枝彻底麻木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她微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望尘坐到椅子上说，“总得有一个人守着夜，前半夜我守，后半夜你守。”
　　春枝讪讪笑道，点头答应着，然后穿着衣服躺到床上慢慢阖上了眼。

　　春枝的喘息声越来越沉，望尘确认她睡着后，轻轻将窗户推开，顿时，窗户前出现一张阴森又恐怖的脸。
　　“老者这么晚不睡觉，扒我们窗户做什么？”
　　那老媪突然大笑，笑的诡异，“哈哈哈，夫妻俩不睡在一张床上，我也是第一次见!”
　　望尘瞥见床上躺着的春枝，仿佛是昏睡过去了一般，但又像是中毒了。
　　“我为何不睡，老者心里不清楚么？”他眼中带了些许怒意。
　　老媪收回了笑脸，白日里那张和蔼的脸一点也不见了，“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神尊大人的眼睛。”
　　老媪的眼神放在了桌子上的水壶里，她怕春枝喝不到，特意在每个水壶里都下了安眠散。
　　老媪说，“我们狐族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是化成人形藏匿在这过着普通的日子罢了，何德何能引得神尊大人注意。”
　　望尘冷笑，“呵，如若真如你所说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那么老者又为何如此惧怕我？”
　　“神尊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没能好好招待，心里自是害怕大人动怒的……”
　　“笑话!”望尘彻底被她激怒了，袖口随意一甩，老媪就被弹开几里之外，重重砸在竹栏上。
　　望尘又瞬间移动到老媪身前，那老媪吐出一口血来，本是半截入土的年纪，受了那么重的一击，话都说不利索了:“神…尊大人…这里乃是我狐族之地，你…你……”
　　望尘:“怎么？威胁我？今日我就算灭了你狐族，又能耐我何？”
　　望尘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的替她可惜，“你本是灵狐一族，又何必为了只普通的小妖，白白浪费自己的性命与修为。”

　　那老媪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颤抖着问，“神尊大人……怎么知道……”
　　见望那副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神情，她也就明白了，“是了，你乃神明，看得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那老媪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扶正胸口处，流露着悲伤的眼神，缓缓说道，“我本有五千年修为，可二十多年前被一只九尾狐重伤，从那以后我流浪到人间，不知该往何处，是我的丈夫将我带到此处来，我与我的丈夫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刚化形不懂事被恶人所利用，才跑出去伤了人……”说着，又用祈求的表情看向望尘，试探想让望尘放过自己那刚化为人形的孩子。

　　了解完事情的起因后，望尘背过身，冷冰冰的留下一句，“做错事，自是要受到惩罚!”
　　那老媪在黑夜中，捧着脸颊哭泣。

　　望尘重新回到屋里，却发现床上的春枝已经不见踪影。
　　他的眼底竟闪过惊恐，转眼即逝替代的更多是愤怒。
　　中计了!

　　望尘大掌将老媪的脖颈狠狠的掐住，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老媪痛苦的眼泪随之而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在哪。”明明是很平静的一句话，老媪的身体却瑟瑟发抖，因为她能感受到，她今天就算说了，她的命也就交代在这了。
　　没有人能够承受神明之怒。
　　她紧紧闭上眼睛，也不在挣扎，就那样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望尘也猜到，她不会说的。
　　“天道在上，为我作证，今日是此狐妖先激怒我的——”
　　只听“咔嚓”一声，竟是那老媪的颈骨断了。

　　望尘离去，院中只剩下一具狐狸的尸体。

　　赵鸢鸢与今安在外面守了两天也不见半个人的身影，但就算再着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乱了计划。
　　夜色如墨，今安拾起干柴点起火了，他们二人围着火光坐着，天气不冷，却需要一些火光。
　　面前的火光忽然动了一下，赵鸢鸢贸然睁眼，今安喊道，“有妖气!”
　　赵鸢鸢朝那反向快速追去，今安也紧跟其后。

　　春枝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胸口也出其的闷。
　　迷迷糊糊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围着她不停的笑，仿佛要将她吞噬。
　　“你是……谁？”她努力发出声音来，却是得不到回答。

　　良久后，她醒来发现身处在一个山洞里，自己则是被一些藤蔓吊在了半空中。
　　春枝看向面前的少年狐妖，干瘦的身体里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肉，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而看向春枝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
　　少年狐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嘴上有血渍，春枝又看向地上的野兔，早已被五马分尸。
　　春枝胃里翻江倒海，忍着恶心问，“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绑我？”

　　少年冷笑，在黑暗中显得十分阴冷，“你的丈夫，是神。”

　　春枝不懂，“是又怎样？”

　　“神明对我们来说，是威胁。”

　　少年话语间不带有丝毫感情但又让人背后发凉。
　　“你误会了，他不是来杀你们的……”她话还没说完少年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误会？可我的母亲已经死于他手了!”

　　春枝压根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你的母亲？”

　　少年说，“就是好心收留你们的那位，可现在她为了保护我，被你的丈夫杀了，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春枝根本想不起刚才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睡着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她也是一头雾水的。

　　少年舔嗜着刀刃上的鲜血，笑的诡异，“哈哈哈哈，你的血肉里都是灵力与修为，吃了你我就可以修为大涨，我的主上一定很高兴，哈哈哈哈!”

　　春枝真是忍不了了，干呕了几下，那少年感觉自己被打击到了，发了疯似的朝她冲来，挥动着匕首，想要割掉她的肉。
　　春枝见状，召出折春剑三两下划断了缠绕着自己的藤蔓，躲避了少年的攻击。
　　然后又捏了个口决，少年就被一根金色发光的绳子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你这么小的身板还想伤我？就算我被废了双手双脚你也奈何不了我!”春枝嘲讽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吃了鳖，一言不发，只是用阴厉的眼神瞧着她。

　　春枝蹲下身凑近他，黑暗中隐约能够看清他的样貌.脸上瘦的只剩下骨头，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你刚刚说你的主上？你的主上是谁？”

　　少年咬紧口唇，坚决不说话。

　　春枝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随后，她施了法术，少年晕了过去，而她探视了他的过去——
　　她阖上眼睛，一会后又睁开。
　　“原来如此。”

　　少年叫珩珏，是那位老媪的儿子，老媪老来得子，但不幸的是珩珏的父亲去世的早，他被老媪一人扶养长大，他继承了老媪的灵狐体质，会了些妖术，但后来有一次误打误撞跑到了外面的世界，被一位黑衣人控制，失了神智才在几日前的“百妖大乱”中伤了人。
　　而现在，面前躺着的这个少年，已经魔怔了。
　　一心只想着为他所说的“主人”做事，但至于这个“主人”是谁，她只窥视到那人身穿黑衣，面带面具。

　　春枝斜眼看向地上的珩珏，抬着剑的手缓慢刺向他，珩珏却没有任何反应。
　　最终，在剑划破珩珏的胸堂，渗出血丝时，她将剑收回，扛着他走出了山洞。

　　赵鸢鸢与今安追到一座石山面前时，停住了脚步，恰好看到了扛着珩珏出来的春枝。
　　今安赶紧上前接过春枝肩上的人，不安的问，“谁啊这是？”
　　春枝叹了口气，揉了揉被压酸了的肩膀，无奈的说，“我们要抓的人就是他。”
　　赵鸢鸢则是问她，“没事吧？”
　　春枝抬头，以为她问的是珩珏:“他没事，被我施了法晕了过去。”
　　赵鸢鸢眯着眼打量她:“望尘没把你怎么样吧？”

　　春枝这才想起，望尘不在这，或许他在找自己的路上，又或许已经离开了。
　　她摇摇头，有些疲惫的回答，“没有，再说了，我好歹是他师父，他能把我怎么样……”
　　赵鸢鸢对望尘的身份心有存疑，却不好再说什么，也就跳过这个话题，看向今安扶着的少年，“那他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大概是他给我下了药，我昏迷了，醒来后就出现在这了……”
　　今安大为震撼，“这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竟然能给师姐下药？!”
　　春枝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还中招了，望尘也没有提前预知，“谁说不是呢。”
　　赵鸢鸢面色沉重，沉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处理此事，将他带回宗门让长老们决断吧 ”
　　他们一致同意，没敢耽误急匆匆的向衍宗赶去。

　　——
　　月色沉重，衍宗里唯有长生殿灯火通明。
　　钰珏被捆住手脚，双膝跪在大殿正中，低着头一脸不服的模样。
　　面对几位世尊的审问，他则是拒不开口。
　　赵鸢鸢本想动手给他点教训，被春枝拦住了，“师姐，莫要冲动，他死了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赵鸢鸢耐心有限，到头了还是忍不住隔空给了钰珏一个嘴巴。
　　空明世尊叹了口气，摸着白花花的长胡子说道:“竟然他不愿意说，那便算了……”
　　钰珏听到此话，抬起头看向空明，眼神充满感激。
　　而后，又听到空明说，“打入地牢，自生自灭吧。”
　　钰珏一脸生无可恋，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赵鸢鸢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再次隔空给了他一个嘴巴，厉声呵斥道:“有话就说!”
　　春枝反而是细声细语的对钰珏说道:“你要说说了，我便保你一命。”
　　“此话当真？”钰珏像抓到了希望，一脸真诚的看着春枝，直到他眼里的女子点了点头，他才一脸为难的讲到，“其实，其实我是被利用的……我母亲你也见过，都七老八十了还自己一个人照顾我，我不忍心让她那么辛苦，但我又没本事，有一天一个黑衣人他找到我……”
　　——
　　人间小巷里，钰珏在铁器铺干了一天杂活，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 月色很亮，抬头看向天空，颗颗繁星在黑夜中眨眼睛，他第一次觉得，夜晚那么美。
　　忽然身边出现一位黑衣男子，对于来路不明的人，他感动后怕，撑着疲惫的身体战战兢兢的问:“你……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人。”黑衣人不知姓名，来路，也不知样貌，就连声音都像是变声后的样子，用着一口磁性且低沉的嗓音。

　　——
　　“后来……后来他说可以帮我增长妖力，也会给我银子，我就答应替他做事，谁知他给我下了毒，每隔五日病发一次，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不给我解药，我害怕极了……不过我没有杀过人，我杀的都是妖!”
　　少年一边讲还一边发抖，看上去心里应该是很害怕的。
　　千山问，“他给你多少银子？”
　　钰珏答，“他不给我钱，但会给我一些妖的外皮让我拿去集市上卖……”
　　这一点让春枝生了疑:“你们狐族不都是只等价交换么？要银子做什么。”
　　钰珏:“那都是在族里，在人间还不是得用银子，没有我怎么活？”

　　“那他任何给你增长妖力？”
　　钰珏面露难色，这些倒是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就…就把其他小妖的妖力传输到我身上……”
　　赵鸢鸢脾气一上头，她冰凉的话语响起，就如寒冰一样刺骨:“你也是妖族之人，竟如此狠毒对同类下手，果然妖就没一个好东西!”
　　钰珏不辩解，低着头默认。

　　千山，空明，钰明三位世尊明显心里都带着气，春枝眼瞧着现在已经是深夜，就向三位拱手说道:“夜已深了，一时半会也问不完，不如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审。”
　　他们一致同意，钰珏被关入了地牢，设了结界。
　　春枝回到水榭后，连结界都来不及设，便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