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必死无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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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崤雪被从地下拔出的刹那，馆宁足尖一点身子轻盈而起，数不清多少张符箓齐齐击向那一群怨灵。
她的符箓有两种，一种是她亲手所绘，灵力低微，对上这怨灵根本毫无胜算，但她现在使用的是另一种——乌簌雪给她的高阶符箓。
符箓的力量以画符之人的修为区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分别对应修士九境。
这是她如今唯二能和红鱼头抗衡之物。
风雨雷电，金木水火土，各种符箓不要钱似的砸向怨灵，不仅让观战的人看傻了眼，连红鱼头都被毫无预料的一击撞地后退了几步。
不是，谁使高阶符咒这么使的啊！
符光散尽的刹那，十数道白影在红鱼头的瞳孔里散开。
十个灵偶双手持符箓，或从空掠影，或绕地奔袭，如禽如兽，身如瞬影。
红鱼头收回后退的脚，周身大雾翻涌，符箓撞上暗雾便停滞不前，灵偶没有生命，也不懂交流，只有主人的意志，她们用与之相比十分微弱的灵力将符箓死命下压，蜉蝣撼树，以引微动。
轰隆一声，引雷符击穿了暗雾，金色雷光刚将暗雾撕扯出一条口子，崤雪破风而来刺入其中，红鱼头眼疾手快，一把将已经到了自己心口的剑抓住，透过暗雾的缺口同馆宁四目相对。
一双兽眼轻蔑道：“除了借用高阶符箓和化神剑，你还有什么本事！”
“本事，有啊，我还懂一点儿阵法，你要见识见识吗？”馆宁抬手，右手指尖上金光一闪，阵印缓缓绽开，照亮了女子的眉眼。
红鱼头睥着她指尖的低阶阵法，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羞辱。
他眯着眼睛，咬牙骂道：“贱人，你死定了！”
“那就试试咯！”馆宁将阵法从崤雪撑开的裂痕之中打向暗雾之中。
那一缕微弱的好似萤虫的金光，低阶阵法全然不足为惧，可红鱼头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两人恐怕是为了声东击西，他徒手接住阵法五指紧缩欲捏碎这个低阶阵法后再去对付馆宁。
远处的巨蚁，不曾出手。
其他人也无力阻止。
谷玉捂住唇：“一个低阶阵法怎么可能伤得了那个八阶巅峰的妖兽啊。”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不是厉害吗，有那么多符箓，怎么不拿出来用！
江行云瞪大眼睛，瞳孔微微颤抖。
就在众人都闭眼不忍直视时，却久久听不到馆宁落败的声音。
再次回头看去，却见红鱼头身体明显僵直立在原地，心中骇然。
八阶巅峰妖兽的力气却没能将这小小低阶阵法给捏碎，他能感觉到阵法在他手下似一根春笋一般往外顶。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阵法穿透了他的手掌心，一座圆形大阵飞旋着张开，将他框在其中。
众人难以置信：“怎么会…”
一个低阶阵法竟然反败为胜了？
人群中沈裴微微眯眼，不解地开口：“妖相阵。”
他的不解不是因为不确定这阵的名讳，而是因为居然有人用妖相阵去困妖？
他可以笃定，这女子绝不是白月纯，可他更想不出此行除了白月纯，还有谁既会牵机灵偶术，又会妖相阵。
这女人，到底是谁？
红鱼头看着眼前似一座囚笼一般的阵法，迅速反应过来想逃，他驱动怨灵朝阵法上面撞去，却宛若铜墙铁壁一般。
“怎么会…”
这只是一个低阶阵法啊。
他猛然回头，怨恨地看着馆宁，方要开口骂，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轻笑声。
那笑声似琴上滚玉，周围的吵杂在这道声音的衬托之下变成了寂静，空旷的让人心里直发怵。
红鱼头打了个寒颤：“谁？”
离得近些的妖怪与修士也同样在心中问这个问题。
馆宁拔出崤雪剑重重插在地上后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太重了。
她松懈之时，巨蚁触角微动，在馆宁身后的一只巨蚁突然朝她靠近，动作很轻。
“张道友小心…”江行云的声音突然拔高提醒馆宁。
馆宁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立刻拔出崤雪，朝身后欲偷袭她的那只巨蚁掷了过去。
崤雪以不可阻挡之势，穿透了偷袭者的脑袋后在空中折返，馆宁刚要伸手，一道风吹过馆宁的乌发，她脖颈上一凉。
“别动。”
馆宁与崤雪同时顿住。
她看向挟持着她的巨蚁有些懊恼，方才一心将红鱼头哄骗到阵中，一个没注意，倒是让这只巨蚁当了一回黄雀。
可她确实无计可施，她太弱了。
崤雪则在停顿了片刻后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握住了剑柄。
馆宁看着突然出现的乌簌雪，眼睛动了动去看他身上的衣服，黑色的衣衫看不出有没有受伤，可他冠发齐整，想来是不曾受伤。
巨蚁看着孤身一人出现的少年，心中咯噔一声，抵在馆宁脖颈上的利腿往内收紧，带着戾气与一丝希望地问乌簌雪：
“我家陛下呢？”
乌簌雪俯视着挟持馆宁的巨蚁，乌黑的眼睛像看死人一般盯着巨蚁，头顶剑阵发出一道轰隆声，宛若天崩地裂，巨蚁仔细一看，一道倩影正从剑阵阵心坠落。
毫无反抗，毫无生机一般。
“陛下！”巨蚁看着砸在萼木树下的女子，心痛地大喊了一声，却没有放开馆宁。
小蚂蚁们悉悉祟祟朝陛下爬去，将人扶了起来，将自己微弱的力量奉献给他们的“王”。
修士们则纷纷退回到乌簌雪的脚下，两方可谓是泾渭分明。
馆宁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时微微皱眉，女子一身红衣，瘦弱的身躯却挺着硕大的肚子。
在小蚂蚁的奉献之下，面色煞白的女子逐渐有了血色，她纤长尾带红色长睫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一转，带着落败的恨意与不甘看着浮在空中的少年。
“陛下救我！”红鱼头见形势逆转，大声呼救。
柔弱女子闻声转身，见红鱼头被困阵中，强忍着痛楚起身朝妖相阵走，用残存的力量，妄图破开阵法。
只是可惜，眼前的阵法并非寻常，而这大妖也已经身受重伤，她的妖力根本无法破阵，不过几招便呕出一口鲜血。
“陛下！”巨蚁担忧地叫了一声。
女子转头，苍白的唇的鲜血像是衔着一颗颗的红宝石，她美丽而凶残的目光落到巨蚁身上：“是谁囚禁了他！”
巨蚁没有说话。
红鱼头却指着巨蚁怀中人道：“是她！”
女子看向馆宁。
一个练气？
无妨。
“我杀了你！”
巨蚁打断了女子：“陛下，此女绝不可杀啊。”
女子：“为何？”
巨蚁深知蚁后对红鱼头的信任和在意，也知晓蚁后的脾气，可如今大敌当前，这是他们的活命稻草。
至于红鱼头，他该死！
形势紧迫，巨蚁没时间同蚁后将前因后果讲清楚，他死死扣住馆宁的肩膀，高声对半空中的乌簌雪道：“化神，若是想要她安然无恙，就不要轻举妄动。”
脖颈上的利器往后压，馆宁利器的锋利陷进了馆宁的肉中，脖颈上的皮肉有些发紧，她被迫仰头，同空中的少年对视。
少年青俊的面容异常沉静，浑身带着一股泰然自若，可若是仔细看去会发他唇线紧绷。
内心远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蚁后不明所以，但是也猜到了巨蚁的用意，便不在言语，只是目光中的杀意却未减分毫。
虎狼窥伺在脖颈前，馆宁小心翼翼地对巨蚁低语：“大哥，你看啊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用我根本就威胁不了他啊，要不这样，你看在我替你囚了红鱼头，还可以让元阳花开的份上放来我，你们两个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他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他不会救你了，万一呢？”巨蚁觉得馆宁又在耍手段。
剑修的命剑能随便受人驱使吗？
巨蚁牵制住馆宁的手，以防她不安分，蚁腿勾着馆宁的脖颈。
她此刻活脱脱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偶。
巨蚁：“化神，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如何？”
馆宁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绝望了：想她死可以直说！
众修士面色讥讽地看着巨蚁们。
若是这巨蚁用一个修士的命来换自己活，或许剑君可以允诺，可它却偏偏妄图用一个练气的命来换化神和他全族活。
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辈修士，当死得其所，若放过你们这群作恶多端的妖孽，那便也不配活着。”人群中有人高声喝！
此人浑身血迹斑斑，发丝凌乱，方才面对妖怪之时，也是一马当先，不计生死。
“是啊剑君，这群妖孽之罪行罄竹难书，若是放过他日不知又会害死多少人，不能放过啊。”
“不可！”江行云：“你们别忘了，若不是张道友，你们早就死在这群妖怪的手下了。”
“那难道要让剑君应了这妖孽的过分要求不成？”
“你也别忘了，若不是剑君，我们早就死了，哪里轮得到她来救。”
“她究竟是在救自己，还是在救我们，她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们不记得她之前在洞门口的投敌之举！”
“对！要不是剑君在此地，我们恐怕早就被这女人出卖给害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剖析，最终群情激愤，江行云被堵的哑口无言，谷玉拉着他的胳膊，小声提醒：“师兄，他们已经给她找到罪名了，若是你再说下去，他们会把我们视作张桃花的同党的。”
江行云：“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啊。”
至于为什么不该是这样。
江行云自己也说不清楚。
谷玉看着江行云执着的模样心中惴惴不安，师兄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尤其是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理智。
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她死死拽着江行云不放：
“剑君难道会用自己的命换她的不成？”
没有人能救她。
她必死无疑！
这群人，有舍生取义的英雄之辈，有贪生怕死拉其他人垫背的蝇营狗苟之辈，还有明哲保身、隔岸观火的懦弱之辈。
当善与恶与懦这三者交织之时，就像是蜜糖里裹着砒霜，人命和公义早就无从谈起。
馆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也比任何人都要平静，她看着要让她去死的这些人。
在生死边缘游历，不是第一回了。
死？
馆宁垂眸闭上眼睛，在安静了几息后突然挑眉。
不，她绝不会就死。
三阶妖力虽不能全身而退，但是至少能杀出一线生机。
馆宁抬眸，眼里海棠色骤亮，被钳制住的双手指甲开始疯长。
然而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好。”
乌簌雪轻飘飘的声音却强势地将一切嘲哳压下。
在他话落后的几息之间，地穴里一片死寂，充斥着不敢相信。
无人敢信，包括馆宁。
馆宁眼中的绮丽散在风中，快要跳出来的心也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团乱麻俘获。
是她听错了吗？
他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她看着乌簌雪，后者也同样在看她，只是二人都看不透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巨蚁面色警惕的看着乌簌雪，并没有因为乌簌雪的妥协感到得意或是放松。
得到答案后，他反而紧张了起来。
他松口的太快，太容易，巨蚁怀疑他答应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松懈。
“剑君不可！”
“剑君三思啊。”
地上的修士不知乌簌雪说的是真话，还是惑敌之策。
但这不应该！
用一个化神的命去换练气的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乌簌雪若是死了，谁能同大妖对抗，那个炼气难道就能活？
左右她都活不了，不如现在就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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