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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ALL澄】红莲(二十)
      20.

      江澄递过拜帖,同温宗主见礼后重回药庐。

      不夜天城里的人就像是从没有经历过这大半年的分别一样,沿途见到了就是拱手问句“江少主安好。”完全没有久不见面的生疏。

      时隔大半年,温情一脉的驻地还是老样子,伤患病号来往不断,药庐内医修、药童和仆从忙忙碌碌。

      方一进门,江澄就被温三婆忙不迭得叫着去换衣服净手,侧院来了个断腿的,骂骂咧咧,温宁镇他不住,江少主啊,快去看一眼,骂得听就骂,骂不听就一针放倒了了事。

      江澄一听,招呼江苒竹迅速给他换了身利落的短装,高高束起满头鸦黑柔顺的发,盘成个不碍事的丸子,又用清水仔细清理干净双手,就跟着三婆去接替温宁了。

      温宁是个真绵软性子,平日都跟在姐姐温情身后亦步亦趋,若是无人顶上,被迫自己主事,就会心跳如鼓,结结巴巴让人觉得此子好生婆妈。

      今日温情没在坐诊,药庐实在腾不出人手,余下的人只得拉壮丁,有一个牵一个过来用。温宁也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接手医治病人。

      断腿这位,接骨前忍得还像那么回事,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看着像个能禁得住事儿的主儿。可待夹板被解开,得到的诊断是腿恢复不了原样,再看到主治的医修是个唯唯诺诺的模样,他就爆了,一番怒气尽数兜头浇向了温宁。

      他从温氏阿娘到祖宗上八代,硬是把温宁家女眷挨着问候了一遍,吼得温宁动作更加不利索。

      江澄也不用人专程带路,循着声就找准了地方,他推开门的时候眼里见到的就是,一个络腮胡子的西北大汉,靠在病榻上对着温宁叫骂,那吐沫星子就快给温宁洗脸了,闷雷一样的大嗓门,震得江澄耳鸣。

      嚯,好大脾气!

      江少主可不惯着,提足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走到病榻前,接下温宁手中的针包,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拇食中三根手指捏稳针尾,只那么一拂,如少女翘指抚摸枝头花瓣一般,行云流水间,一枚银针就牢牢扎在了这个病患的穴位上,瞬间止住了大汉的叫骂。江澄手下不停,连连施为,一息方过,床上就直挺挺的端坐了一个僵直且口不能言的人像。

      “扎不准就用药,别让他的废话影响到你接骨。”江澄无视大汉快要瞪出眼眶的俩眼珠子,淡然的对温宁说着。

      没人捣乱,温宁不受干扰以后,该有的医学水准就展现出来了,江澄只要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即可,正骨上夹板固定伤腿这种事情,温宁处理的又迅速又稳妥。他下手注意角度,尽可能不给伤者增加痛苦,渐渐就以极高的医学能力安抚住了大汉的情绪。

      待最后捆扎完毕,江澄收针,那人已经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腼腆的像是一头绵羊的小医修了。

      温宁好脾气的笑笑,细语叮嘱大汉回去以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江澄在一旁默默收拾,这间室内总算是有个药庐的样子了。

      忙完这个暴躁伤兵,江澄刚坐下喝了口水,又被来寻他的人给拽到了前院诊室,原来是温家和人械斗,几个第一次打群架的小孩没见过世面,挨了两刀,重伤都算不上就以为自己要不成了,哭哭啼啼地交代后事,谁劝都不听,抽泣着胡乱动弹,直干扰得药童子围着他们团团转了几圈都下不去手清理伤口。

      江少主见状没好气的一人一针扎老实,嘴上犀利的挖苦道:“躺好了,有劲儿哭闹还不成个屁,见过要死的人没?要死的那一个个喘气都费劲,还哭呢?”

      这几个小东西没见识过江少主,被放倒以后,不哭,改骂了,他们大骂,这个小崽子小小年纪不安好心,生生要痛死小爷。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江澄眉头一跳,当下大手一挥,吩咐药童子,这几个人如此中气十足,想来伤口不痛,麻沸药品就别上了,留给更重伤的。

      清理缝合伤口的时候,江澄手法娴熟就是不怎么温柔,三下五除二,缝合出几个漂亮又足够醒目的大蜈蚣印。

      边大刀阔斧地缝创口,江澄边念叨:去姑苏大半年没动针,就这几个小伤口不够过瘾啊。

      那话语中满含的遗憾,再配以江澄传神的表情,让几个小伤患不禁后背发凉,一胳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起义闹兵变,生怕这个没过足瘾头的医修会一个冲动给他们每人再喇一道足以够他过瘾的口子出来,供他慢慢缝个痛快。

      闭嘴,悄声,安静如鸡,小伤患们后悔了,方才就该让药童子来的,要是刚刚不闹,伤口肯定早就已经被处理好,他们能回家了。

      这一套铁血手段镇压下来,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前院就彻底安静了。除了疼的嘶嘶哈哈抽冷气的声响,还真没一个人再敢闹腾了。

      之后又陆续有人来看伤看病,温氏的老病号们警觉性高,进院听不到病人哭闹怒骂,心底有数,一个个斯斯文文敲门,恭恭敬敬问诊,老老实实抓药以后迅速撤离。回家途中再看到其他病友了,不忘知会一声:“江少主回来啦!”

      新病号看到老油条这副安分守己的模样,虽不知为何,也长了个心眼,学着前人,绝不做那出头笨鸟。

      药庐事务繁杂,等今日的病患都清理妥当,江澄终于能停下歇口气,已经是日落西山,星子渐起的时间。

      温宁体谅江澄一路辛劳,连休息一会儿都没有便忙里忙外又坐诊医治,带头拉走了一众要来问候一下江少主的家人们,只让厨房将晚餐送到江澄屋里,再备好热水让他泡泡澡解乏。

      江澄笑着道谢,捏捏酸痛的肩膀,顶着璀璨的星光,踱步慢慢溜达回自己的院落,沿途偶有几声迟到的蛙鸣唱出晚来的求偶曲,或有夜归的野鸟扑腾进树冠枝杈,搅得枝上早早落定的鸟儿扑腾挪位,倒也不显寂寞。

      寻着晕黄的烛光,绕过木篱围栏,踏入久违的寝居,满眼都是熟识。

      江苒竹已经把他的寝居都清扫干净,衣物、书籍、用具还有些零碎物件也都依照旧日的习惯摆放归位。

      嘴角满含盈盈笑意,小姑娘服侍江澄褪下短装,换了套宽松舒适的居室服。待公子落座后,又为他铺碟布菜,眼见公子吃的舒心,江苒竹为江澄盛了一碗甜水,自发自觉的报上白日打听到的事情:“公子,清河老家主头风犯了,聂家来求医,大前日咱们从眉山出发的时候,情姑娘正好同日启程,随大公子去了清河,归期不定。”

      取过一双银筷,手上忙着为江澄剔去鸡骨,江苒竹口中接着道:“二公子比大公子出门还早些,听说是去寻宝贝了,敏公子陪着一道去的,昌公子也被二公子借去了。”

      江苒竹口中的昌公子是温旭身边的贴身护卫,这人也是温若寒特意为儿子选拔的得力人才。只是温旭同这个护卫性格不搭,也因此,他的护卫倒是经常被温晁借了去。

      小姑娘对温家恭敬,经常接触的人,她都有一个尊称,情姑娘就是温情了,原本,温敏和温昌都不是温家本家的人,当不得公子一称,不过温晁对亲近的人不提尊卑,小姑娘第一次这么叫,他没纠正,之后就一直沿用下来了。

      江澄听到温晁不在岐山,了然为何到现在,二公子还没跑来药庐报道,心下有点失望,筷子不由得就慢了下来,“二公子去寻什么宝了?”

      “不知道,二公子院里的姑姑们都不清楚,几个得力的公子也被二公子尽数带出了门,只听姑姑们说二公子非常上心。”

      温晁这家伙,满怀欣喜要来给他个惊喜,居然跑不见人。江澄手中筷子心不在焉的戳着碗中的米粒,少年人还没张开的圆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些闷气,脸颊像只小青蛙般鼓起气来。

      江苒竹好笑的看着自家公子露出少有的稚气,偷笑着也不打扰他独自生些莫须有的闷气。

      有一口没一口,草草吃完了有点食不知味的晚餐,江澄让小姑娘收拾完东西就去睡,他自己拿了面盆带换洗的衣服,踢踢踏踏的散步去澡堂洗漱。不是没有可在自己屋内泡澡的浴桶,只是,江澄有点想逛逛。

      终于离开常年阴雨,缠绵霏霏的云深不知处,又见到岐山那条白茫茫,由千万星子汇聚而成的银河,“星渚月斜珠露重,银河流水亦东西”,忽然就有点不真实感了。

      前路,从今起,就要由自己来掌握了,离开父母铺设好的官道,看似无拘无束,实则也没有了领路的启明星,江澄心底并不像表现给婆婆、母亲与舅舅的那般胸有成竹,只是,他清晰的知道,无论如何,江澄一定不能受制于人,他还想一搏前路。

      以后到底要怎样,还需要再想一想,安安静静的,让他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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