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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秋将归去冬又至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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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项长河去县衙点卯,临出家门前,再三叮嘱了家中的仆从,千万锁好了项英的房门,不要让他出门。
这项长河倒没想助着儿子胡来,可架不住他夫人,对儿子那是千依百顺。
项英这日早上醒来,越想越不甘心,刚起床便准备带人去宋家抢人了。他刚想打开房门,却发现房门真的被上了锁,他用脚踹了几脚,愣是没踹开。
项英在房内愤怒大喊:“来人!来人!人呢?都死了不成,赶紧给我把门打开!来人!”
项英院内怎么会缺人伺候,早在项英踹门时,下人就已经去叫项夫人了。
项长河特地吩咐了他们不准开门,项英非得出门,两人都是主子,做下人的两个都不能得罪,只能去找家中另一个主子过来。
项夫人正担心着儿子,听到下人来报他在踹门,怕他自己踹出个好歹,赶紧着便到了项英的院子。
项夫人站在院中,好生劝着项英:“儿啊,你爹怕你惹事,不让你出门,你今日好歹先乖顺一日,好好在房中待着。你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娘都叫人给你递进去。”
“我不要!我就要出门!”
“你爹吩咐了不许你出门,你先安生一日,等你爹回来,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可好?”
“不好!那宋家不识好歹,好好请人上门说媒他们偏不应允,只能我自己上门了!”
项夫人还想劝他,那项英竟连话也不想听了,他在房里摔摔打打,传出一阵瓷器碎裂,桌柜倒地的声音,听得项夫人是心惊肉跳。
项夫人怕他伤着自己,急忙道:“儿啊儿啊,你别乱动,不要伤了自己!”
项英把房内的东西摔打了一地,犹不解气,他大声道:“娘!你放我出去,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房里!到时候等你开门,就只能见到我的尸首了!”
项夫人本就心疼自己儿子,再者她也觉得宋家无权无势,就算抢了宋家姑娘,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说是娶进来做太太的,也不怕他家不答应。
现在听到自己儿子在房间里寻死觅活的,当下便连声让下人把项英的房门打开。
那下人有些犹豫,项夫人见状,大声呵斥:“这家里我做不了主是吗?!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拿着钥匙的下人不敢再迟疑,急忙上前去开锁。
锁刚被取下,项英就一脚把门踹开,从房内大步跨出来。项夫人迎上前,不等说话,便被他推开了。
项夫人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去宋家,看着项英的背影,只能对着院里的下人道:“还不快跟上少爷!”
下人们赶紧跟上项英,一行人闹哄哄地出了项家的门。
项夫人站在院中缓神,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要去通知老爷吗?”
项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想了片刻,带着丫鬟离开项英的院子,道:“不用。”
丫鬟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项夫人,又低下了头。
项夫人心中想的是,告诉了项长河,他只会叫人去捉项英回来;项英若今日没有得手,回来免不了又要大闹一场,不如就让项英去抢了人回来,等项长河回来,再叫他去善后便是了。
明池县外的宋家,虽昨夜没有睡好,宋复真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便去县里上学了,他今日还得去打听打听项英此人。
宋云山今日没出门,他和杜桂华也早早便起了,心里有事,实在是睡不着。
倒是宋含真,因为没人告诉她项英的事,她睡饱了才起床。
三人在堂屋吃了早食,宋含真见宋云山吃完了仍坐着不动,便问道:“爹,你今日不用出门?”
宋云山哪里是不用出门,他是怕啊!
昨日听了章媒婆的话,昨夜又听宋复真说了项英为人,他现在是不敢独留她们母女在家了。本来宋复真也想今日先不去学堂了,只是他还要去县里仔细打听一番,这才照常早早出了门。
但宋云山又不能让女儿知道,免得她也跟着担惊受怕:“昨日太累了些,今日先歇一歇,反正也不急的。”
宋含真总觉得她爹有些奇怪,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
她爹紧张的时候,就会低着头盯着地面看,然后不停喝茶。
现在他就是这样。
“爹,你怎么了吗?”宋含真看着她爹道。
听到女儿的问话,宋云山抬起头,故作镇定地笑道:“没事没事,爹没事。”
现在宋家除了宋含真,其他人就像是惊弓之鸟,生怕那项英上门来。
他们如今只能希望那项英还不至于真的胆大妄为到上门强抢良家女,暂时还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法。
宋家本不是明池县人,是宋云山的父亲致仕后觉得此地依山傍水,景色秀美才在此地安家的。
宋云山的父亲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也都早寻不到了,连宋云山都不知道。宋云山也没个兄弟姐妹,此时更找不到人来相帮。
杜桂华和李婶在厨房忙着,为了不让宋含真看出什么,宋云山带宋含真去书房下棋打发时间。
其实两人都不是什么下棋好手,宋云山自己的棋艺就不精,教了一个宋含真,水平也和他不相上下,两人倒是下得难分胜负。
有了下棋来转移思绪,宋云山总算没那么心焦了。他想着,那项英应该是不至于狂妄到无法无天。
宋云山和宋含真下完了一盘棋,他有些心不在焉,因此最后输给了宋含真,还被宋含真取笑了:“爹,你的棋艺越来越臭了!”
宋云山输给女儿也不恼,仍是笑道:“再来一局!刚才是爹让着你,这次爹好好下。”
宋含真笑了一下,和他一起重新收拾棋局,准备再来一盘。
便是此时,前院突然响起来敲门声,小丫头柳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对着宋云山道:“老爷,夫人叫你快到前院去,有人要硬闯咱家门!”
宋云山放下手中的棋子便往前院跑,宋含真见状也跟着他一起跑。
到了堂屋,杜桂华赶紧拉住还想上前的宋含真,把她往后院她自己房里拉去,一边急急地走,一边心慌地和她说道:“真儿,快回房!”
小丫头柳儿也跟在两人身后,待杜桂华拉着宋含真回了房,她赶紧把房门栓上。
杜桂华带着宋含真在床边坐下,伸手紧紧抱住她,两人头靠着头,她大口喘着气,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来。
见杜桂华如此慌乱,宋含真担忧又疑惑地看着她道:“娘,你们怎么了,来人是谁?”
杜桂华仍是紧紧抱着她,柔声道:“真儿,别怕,娘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见她这样,宋含真更是不解,她也伸出手抱住杜桂华,道:“娘,我不怕。到底怎么了?”
杜桂华缓了口气,看着自己柔美无暇的女儿,轻声道:“是县衙典狱项家的儿子项英,他家前几日请媒婆上门说亲,被我和你爹回绝了,他找上门来了。”
“典狱项家?”
宋含真从来没听说话这家人,她几乎都不出门,也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项英。
“是的,他们家还有个在明州府做官的伯父,这项英是独子,听说是向来就霸道。我和你爹怕你害怕,就没和你说。”
杜桂华也没想到,这项英竟是这么着急,也真的如此猖狂,今日就上门来了。
刚才她和李婶在厨房,听到有人叫门,她这心里突然一跳,像是察觉到来者不善一般。因此她亲自去院门处,透过门缝,便看到一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青年。
虽然杜桂华从未见过项英,却本能的觉得这人就是项英。她看了一眼,便赶紧叫柳儿去叫宋云山,又叫李婶去叫李叔,然后自己和柳儿带着宋含真先回房躲着。
可是杜桂华也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更何况,她刚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项英还带了几个人来,而宋家,只有宋云山和李叔两个男子,他们两个也比不得项英他们年轻力壮。
若是那项英真的带人硬闯,怕是宋云山也抵挡不了多久。
想到此处,杜桂华又对着宋含真道:“真儿别怕,娘死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宋含真听杜桂华说了几句项英的情况,心里便也了解了。
这项英,想必是要仗着自己的家世,想要上门强抢了。
纵然宋家并不是真正的穷苦人家,甚至家中两人都已是秀才了,却远远比不得在县衙做典狱的项家,甚至项家还有人在明州府做官。
宋含真很清楚宋云山和杜桂华的害怕和慌乱,在这种等级森严的时代,官和民有着天壤之别。
宋家在穷苦人家眼中是地主,是秀才老爷,但在真正做了朝廷命官的人眼中,也不比庄户人家强多少。宋含真自从降生在宋家,从来不去想这个时代固有的东西,只因她觉得自己到死都不会离开宋家,也无需去考虑宋家之外的世界。
此时,却由不得她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