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安局异闻档案》木源枝

61、第 61 章

　　61.

　　这次是沈烟没有醒来。

　　秦跃从深海中睁开眼睛，犹如溺水之人获救上岸。

　　天光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扭头避开刺目的阳光，心脏仍旧为刚才那一幕狂跳不已。

　　是的，他死在刺杀战犯的最后一刻。

　　那沈烟呢？

　　秦跃骤然惊醒，环顾四周。

　　掉进芥子里前，沈烟始终抓着他，而现在，沈烟依旧抓着他，那只手非常冰冷。

　　秦跃撒开怀里抱着的皆川爱子——她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他握紧沈烟的手，将他抱起来，心跳更加剧烈。

　　因为紧张、恐惧和担忧，他将沈烟抱紧，脸埋进他肩头，深呼吸。

　　“沈烟。”秦跃的声音在颤抖：“沈烟，醒醒。”

　　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秦跃无法确定会不会留下什么内伤，他并指试探沈烟的呼吸，极其微弱，微弱到仿佛行将就木。

　　“……”秦跃吓一大跳，将他放开，摇晃他的肩膀，又意识到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赶紧停止摇晃，又把沈烟抱紧，摸出手机给救护车打电话。

　　在拨通医院急救前，手机铃炸响，在秦跃手里猛震，他一哆嗦，手机掉落在地，连忙搂着沈烟弯身捡起来，来电显示高局长。

　　高显明劈头盖脸地质问：“沈处长是不是出事了？”

　　秦跃头脑一片空白，完全靠本能驱使他回答：“高局…”他呼吸急促：“我们…掉进芥子里，现在出来了。”

　　“我问你沈烟是不是出事了！”高显明懒得跟他废话，打断了他杂乱无章的解释，直奔主题：“是，不是？”

　　“他…他没醒。”秦跃把沈烟的上半身放在怀里，让他靠住自己，撑着额头，脑仁深处一阵阵刺痛，腹部也像晕车似的翻山倒海，他知道这种情况是因为自己过度紧张。

　　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他刚加入特警队列的时候。

　　“他留在局里的符自燃了。”高显明语气低沉，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他严肃的态度显然说明了这是一件大事。

　　“沈烟说过，假如他留下的这张符自燃，就说明他出事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秦跃，从特安局建立到现在，这张符从来都没有动静。”

　　秦跃懵了，他低头望向怀里的沈烟，安安静静的睡美人，似乎只是睡着了，面色苍白，嘴唇也很白。

　　“……”秦跃哆嗦着，低下头，明明两个小时前，沈烟还身穿华服，怀抱三味线，若无其事地弹奏呕哑嘲哳难为听的调子。

　　他走后，沈烟在花车巡游这天晚上，又经历了什么？！

　　对了，田中，田中是不是找回去了！？

　　伊藤并没有按照沈烟的吩咐，烧掉斋藤的尸体，所以……田中他们发现了！

　　“怎么办？”秦跃抱紧沈烟，侧颊贴着他的额发，颤抖着问：“怎么办？”

　　高显明站在窗户前，和敲门进来的范雨浥对视。

　　范雨浥一言难尽：“早说了不如就让他当个家里蹲，做个吉祥物多好，非要把他送出去，还是和谢允那种魔头的转世一起……”

　　范雨浥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沈烟出事，她四肢也发软，靠着办公桌才能站稳，喃喃自语道：“我还没跟上边打报告，要是…要是沈处长真出事了…”

　　“不可能！”高显明失态地打断她：“老神仙怎么会有事，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咱们国家蒸蒸日上，龙脉也全须全尾，老神仙受龙脉滋养，怎么可能有事？！”

　　范雨浥恨不得给他两脚，她的嗓门也拔高了：“我说高胖子，你做个人吧，说是老神仙，放神族他什么年龄？你比我清楚！去年成人礼还是你给他张罗的！”

　　高显明：“…………”

　　秦跃怒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现在怎么办？！”

　　高显明的火气也上来了，忍不住拿领导架子压他，火冒三丈地批评道：“秦跃，走之前我都跟你说了照顾好他，合着你又带他进芥子里！那玩意儿多凶险你不知道是吧？！”

　　“……”秦跃放缓语气，深呼吸让自己心平气和：“行了，我们仨就别吵了，谁来想个办法，救救沈烟，他还有呼吸。”

　　高显明急忙问：“他还有呼吸？”

　　秦跃有气无力：“有。”说着，又低头探了探他的呼吸。

　　因为一手抱沈烟，一手拿电话，很不方便，他低着头去蹭，蹭着蹭着，嘴巴凑到沈烟苍白冰凉的唇边，刹不住脚，亲了一下，眼泪差点掉出来：“想办法，救救他。”

　　高显明无语：“哭有屁用。”

　　秦跃抹眼睛：“老子没哭。”

　　高显明思来想去，嘱咐范雨浥现在就去订机票：“路上联系大使馆开个绿色通道，我得亲自去一趟。”

　　张一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老高，我也去。”

　　高显明叹气：“行。”

　　范雨浥说：“沈处长出事的消息，没别人知道吧？”

　　张一尺说：“符纸一燃，我就赶紧过来找你们了。”

　　“行，先别走漏风声，否则那伙人…”高显明一哆嗦，后脖梗发凉，没敢再说下去，赶紧摆摆手：“当务之急，赶紧去把沈烟接回来。就算……”

　　高显明咬牙：“就算要断气，咱们的神仙，也不能落在别人土地上！”

　　范雨浥甩他两巴掌的心都有了：“姓高的，你还有脸说我晦气，你才晦气，什么断气，呸呸呸！他才成年！”

　　“好好好。”高显明朝张一尺使了个眼神：“现在就出发。小范，你在局子里坐镇，千万别走漏半点风声。还有，立刻联系首都，接回沈烟，直接去首都医院。”

　　范雨浥点头：“特护病房一直为他留着。”

　　“走吧。”

　　高显明吼电话里的秦跃：“你他娘给老子等着，沈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勤等着坐牢吧你！王八蛋。”

　　高显明骂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救护车到了，把沈烟和皆川爱子都送到医院，就是王胖子住院那家。

　　王胖子听说出了事，拄着拐杖跑来沈烟的病房。

　　秦跃守在沈烟身边，寸步不离，此刻抱住脑袋惆怅，正是一筹莫展。

　　“仙儿怎么了？”王胖子关上门打听：“出什么事了？”

　　秦跃抬头，看见是他，笑比哭还难看，他正正嗓子，往旁边挪坐：“你不是腿没好吗，躺着休息，跑过来干啥，这里有我。”

　　王小胖瞅他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了，拿拐杖戳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怂的，大仙儿要是醒来见你这样，又得骂你废物。”

　　秦跃坦然承认：“我就是个废物。”

　　王胖子见他脸色不对，把他掰过来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跃把神社和芥子里的事简单给他掰扯了。

　　王胖子听得七荤八素，隐约琢磨出来了：“合着你想改变历史，他提醒你既定的结果，不能被改变，你俩强行改动，就遭天罚啦？”

　　秦跃苦笑：“我不该莽撞，要不是我杀了斋藤……”

　　“哎。”王胖子叹口气，把他揽住，拍拍他肩膀：“我说乐子，你也别自责，要是胖爷我进去，只会比你干得更狠，我得一把火把你说的那什么伊藤町烧了才解气。”

　　秦跃抬头，直愣愣地盯着病床上沉睡的沈烟，睁着眼睛发呆。

　　“胖子，我好像…”秦跃张了张嘴，尾音卡在像字那里，下一句就在喉咙里打转，半点吐不出。

　　“咋了？”王小胖摸他脑门儿：“没发烧啊，你像啥？像弱智儿童？！”

　　秦跃踹了他一脚，说：“我好像挺亏待沈烟的，他进去后就没了神力，我听他那意思，跟我关系很大……而且那个谢允，就是我前世，不是什么好人。”

　　王小胖宽慰：“前世是前世，现在是现在，要是你几辈子都混为一谈，那孟婆汤可不就白喝了吗？”

　　秦跃笑容苦涩：“他也是这么说的。”

　　“谁？大仙儿？”

　　“嗯。”秦跃皱紧眉头：“要不是丢了神力，他也不会…没有自保之力。”

　　王胖子更在乎另一个问题：“那现在呢，你俩都回来了，他神力还在吗？”

　　“……”秦跃摇头：“我不清楚。”

　　下午六点，高显明怒气冲冲，一脚踹开病房门，得到了护士的瞪眼和警告：“这是公共物品，请您爱护。”

　　高显明嘀咕：“说的什么鸟语，听不懂。”

　　高显明冲过来，秦跃站起身，迎面挨了高胖子一拳头。

　　“姓谢的，这下你满意了？！”高显明怒目圆瞪。

　　张一尺拦住他，好险没拦住，高胖子把秦跃踹倒了。

　　秦跃摔了个屁股蹲儿，摔坐在病床上，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只要能救醒沈烟，你打死我都行。”

　　“打死你这个百无一用的凡人，沈烟就能醒了？！！”

　　高显明是真想打死他，他指着病床上的沈烟，又恶狠狠地瞪着秦跃：“关于沈烟的地位，首都亲自下过文件的，现在在特安局最高级别保密室里存着，要么我现在念给你听？！”

　　“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历史的象征与龙脉延续的证明，副国级领导人待遇，懂？”高显明啐他：“要不是沈烟保你，你能轮回这么多世还灵魂不散？！”

　　高显明越说越气，越气越上头，飞起来给了他一脚。

　　秦跃承受了一个两百斤胖子惨无人道的重击，当即突出一口血来，恹恹地坐在陪护床上，两只眼跟痴呆似的，只盯着沈烟。

　　王小胖拦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算了算了，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他俩都幼稚，没我盯着，准坏事儿，下次我一定盯紧点。”

　　“还有下次？！”高显明愤怒：“还有下次？！”

　　王小胖连连摆手，抹掉满脸的唾沫星子：“没有没有，我保证没有！”他举起双手发誓。

　　高显明联系楼下司机，让他在那等着，他指指点点王小胖和秦跃：“我现在就把沈烟带回去。你俩继续执行任务，任务不完成，别回来了！”

　　秦跃挣扎着坐起来：“你带他去哪？”

　　高显明啪地合上翻盖手机，劈头盖脸砸秦跃身上：“回北京！”

　　张一尺解释：“那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是特意为沈烟组建的，虽然这么多年从没启用过，但…专业的医疗团队，比在这里好。”

　　秦跃眼眶发酸，后退一步：“行。”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而入：“隔壁的皆川爱子是你们谁的家属吗，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