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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进局子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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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上炙热的温度烘烤着麦宁,她努力抬头,看见紧绷的白衬衫上面举着一个冷白修长的脖颈,再往上走就是轮廓分明的下巴,高挺笔直的鼻梁,浓密卷翘的睫毛。
看起来是个卖相不错的人渣,麦宁感慨着,顺势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在他身上擦拭干净,她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再来一拳,但很明显她还没能醒酒。
沈度看着眼前的女人在他身上胡乱摸干了鼻涕眼泪后,又抵着他的衬衫,嗯嗯啊啊地要踉跄地站起来。
然后就是要站起来,又滑倒、再站起来,继续滑倒的往复循环。
眼看着眼前努力的女人又要软绵绵地倒下去,沈度双手一伸,再次把女人稳住。
只是这次没再搂进怀里,他将眼前的人扶正了站好,麦宁这才看见面前这人的全貌。
身姿欣长,白色衬衫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身材——刚刚手感也是如此。确实挺好看的,只是看向她时,眉眼敛起,神情淡薄。
让她有些不安的是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好久不见”沈度说道。男人声如冰玉,但带着让人油然而生的亲近和信服。
就连这声调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啊,像极了她在大学相恋多年的那个在辩论赛上用声音就征服了无数少女的前男友。
麦宁定睛眯眼看去。
清醒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不需要人做过多的思考,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对视,回忆像冰冷的海水一般向麦宁奔腾而来,冲醒了麦宁的脑子,却冻住了她的嘴。
“…沈沈沈沈度?”麦宁不敢叫他,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像是碎裂的瓷器、破掉的泡沫,是没有什么价值的随手就会被埋掉或者丢弃了的东西。
“是我。”
沈度点头,但手上的力道不敢松懈。他感受到手里紧握着的那个人的双臂颤抖,怕是一松手,整个人就会像失去了筷子的面条一样出溜到地上,然后顺着下水道滑走。
“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出国了吗?
麦宁仿佛踏在云里雾里,整个人软绵绵的。
算起来,他们俩已经五年没见过面了,最后一面还是他们毕业典礼的时候。
那时麦宁在提分手。
沈度将她堵在空间狭小的器材室里,好像无数根针刺进了他的喉咙,声音嘶哑着,“给我个理由。”
“没什么理由”麦宁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非要什么理由的话……”
“我觉得你配不上我了。”
麦宁故意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
沈度是他们那届法学院里面最有名的高材生,她则是他们那届体育生里面最年轻的MMA金腰带。
男才女貌,不会有比他们更般配的校园情侣。
沈度不死心,从身后抽出一个黄色日记本,竖在两人中间。
“…那这呢,这又算什么?”
麦宁认出来那是恋爱最开始的时候,她花了一整个星期做出来的立体手工书,里面第一页用艳丽的花样繁体字写着——我永远爱你。
沈度死死地攥着书的边角,言语急切“里面第一页……”
咔嚓——
书被麦宁撕成了两半,然后再撕。
咔嚓声不绝于耳,被涂满了爱意的纸片在时间里七零八碎了一地。
沈度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麦宁低下头,原本束在脖颈处的头发早在刚刚的争执中散开,垂在脸颊两侧,将她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
就这样吧,一切都不重要。
——
有时候人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只要自己想要,就能得到一切。
但生活无疑是残酷和现实的,若是偶然满足了谁的愿望,也不过是上天随意的施舍。
世人称之为幸运。
幸运是神的眷顾,但麦宁觉得自己从来不在被眷顾的范围里。
麦宁很不愿意面对沈度,对她而言已经离开过的人不需要再回来。
她害怕吵架,也不想再吵架。面对法学高材生,争辩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风光无限的自己,哪怕周围一片寂静,都似乎有无数声关于过去的鄙夷蔓延着。
她别扭地转了下身子,以示自己不满的抗议。
麦宁很高,足有一米七五,但沈度比她还高出大半个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麦宁,看着她毕业后就烫的毛茸茸的头发,看着她
雪白的透着红晕的脸颊,灵动的染上迷离的眼睛,又看向她娇艳水润的红唇,看她扭扭捏捏地来回转着身子,微卷的发梢带着酒气不经意地扫过他的鼻尖。
像一只正在仓皇出逃却被揪住了脖颈的野猫。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变。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沈度眉头轻挑,他的话听起来少而冰冷,当初恋爱时麦宁闹到歇斯底里地大吵,他最终也不过是点
点头,表示同意。
好像对于结果是什么样他都不太在意。
当时麦宁只觉得他真是冷漠到令人发指,但此刻现在却希望他再多冷漠一点。
放过我吧,把我随便丢到街头的哪个角落里面发烂发臭都行。
但显然沈度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扶正了麦宁,目光灼灼,“还是你在心虚什么?”
麦宁心底警铃大作,手心浸出汗来。就当麦宁心里忐忑着思考如何应对时,一辆开着红蓝爆闪灯的警车慢慢停在他们前面。
车窗摇下来,一位民警探出头问有没有看见附近有人醉酒闹事。
电光火石之间,麦宁心念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摇起自己手臂。
“救命啊!”
“我在闹事!”
——
直到两人双双坐上警车后,理智才开始慢慢回笼。
醉酒闹事、警车与我。
噢,对,还有他。
麦宁脑子里的理智终于串成了一条线,她开始痛恨刚刚疯狂举手的自己,如果真的被定为醉酒闹事……
麦宁看见自己原本就已经灰暗的前途在警笛的呼啸声中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句号。
正当她心里暗自垂泪的时候,手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沈度的手覆了上来,但只是轻拍了两下,就悄然消失了。
麦宁恍惚地像在做梦,刚刚接触的地方还留存了一点温热,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但她打定了主意。
绝不回头。
到了警局以后,麦宁瞬间化身为一个十足的乖宝宝,为自己因一己之私浪费警力,同时还让警方错失了抓捕真正罪人机会的事情表达了十足的歉意。
但当民警调取监控后才发现,那条街上麦宁是唯一一个醉酒发疯的人。
几人相顾无言,原来没抓错。
麦宁看着监控里的自己抱着电线杆一会手舞足蹈一会痛哭流涕一会呕吐不止,行为举止像之前看过的一场动物话剧里面那只发了疯的大猩猩,夸张程度就连围观的几个民警都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沈度表情倒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沉默着的嘴角微翘着。
如果有办法的话,麦宁还是想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再见吧,但愿这个世界上从不曾出现过我。
沈度在麦宁诚恳认错的时候,向民警出示了双方证件和个人信息,顺便对麦宁监控行为进行了合理化解释——情侣闹别扭引发的醉后发疯,没有任何想危害社会的想法。
就是一个因为爱情而产生的美丽误会。
男民警表示理解,毕竟这年头情侣吵架干什么的都有,前段时间自己对象还和自己破口大骂了一场,嚷嚷着要从楼上跳下去,幸好自己一把抱在怀里,又顺势亲了几口,这才挽救自己脆弱的爱情于水火之中。
当然,这些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但深陷爱情苦海的民警还是理解了他们。
最终二人做了个详细笔录,麦宁又被口头教育了一番,“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让一步,他退一步,不就好啦,对嘛!”
民警向沈度挤眉弄眼,女人还得靠哄着来,咱大丈夫能屈能伸,争一时人财两空,退一步洞房花烛。
沈度点头,表示已经意会。
民警心满意足地目送两人离开。
真般配啊,今日的功德算是圆满了。
从警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
站在警局门口,麦宁想了想,还是打算向沈度道了声谢。就今天一天吧,以后就再也不见了。
“刚刚,谢谢你。”
“路过而已。”沈度看向前方,眉眼微垂。见他也不再多说,二人慢慢往前走去。
夜幕深沉,月凉如水。凌晨的街上已经开始下起了朦胧的露水,当麦宁感受到凉意的时候,外套已经染上了些许的潮湿。
沈度的白衬衫也被打湿,隐约透着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内容。
为什么只穿了个白衬衫?
难不成还是和大学一样喜欢耍酷吗?
麦宁思绪纷飞,回忆这只蜘蛛飞快地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织网,提醒着过去的甜蜜。她不想说话,一旁走着的男人也默不作声,两人的身影在地上越拉越长,看着格外和谐。
像极了他们大学时无数个漫步在操场的夜晚。
那时候可真好啊,麦宁挽着沈度的手臂,像只树袋熊怀抱着独属于自己的大树一样,把大半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
月明星稀,操场的人影见少,他们的脚步还没有停。
“沈度啊沈度啊…”她歪着头靠在沈度的肩膀上,语气绵长,“你会陪我走多久啊……”
沈度眼神温柔,他反握了握麦宁的手。
“只要你想,我们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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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不能一直走下去吧,一路而来,总有人会累的。
又不是什么小情侣,搞什么浪漫的行为主义,压狗屁的马路啊!
《孙子兵法》曾说“兵贵胜,不胜久”,作战用兵贵在速战速决,不易旷日持久。
再消耗下去,恐怕会心神动摇。
“就送到这吧”麦宁说道,为了避免出现拒绝,她还加上了个筹码,“我男朋友要来接我,等会就到了。”
怕沈度不相信,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马上该结婚了,怕你看见误会。”
因为太着急,麦宁反而说错了话,把怕看见你误会说成了怕你看见误会。
“怕他看见你误会!”麦宁红了脸,但看着沈度嘴角扬起的笑意,还是一字一句地更正道。
原本蔓延出和谐的氛围因为麦宁的笃定而急转直下。
“我知道”沈度收回笑意,脸色渐冷。
“自然不会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