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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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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王君,您怎会来此?王爷今日已进宫去了。”柴房一侧,一扇新门悄然伫立,透出丝丝凉意。邓恺舟目光穿透那幽深的楼梯,望向把守门前的卫兵,疑惑道:“这地牢,昔日不是隐秘于柴房之内吗?如今怎的如此张扬?”
“王君有所不知,封王必定都要有关押人的地方,但王爷不愿迁府。不过是将旧地牢换了个名头罢了,这等小事,王君未曾留意也是常理。”卫兵恭敬地答道。
“开门,我要下去看看。”邓恺舟吩咐道。
“王君,这……”卫兵面露难色。
邓恺舟转而望向身旁的阿初:“阿初,你去将亚斯唤来。你便不必随我下去了,地牢阴湿,不适合姑娘家。”待阿初离去,他又看向卫兵,“有亚斯陪我,你也好向上面交代,我不会为难你。”
卫兵无奈,只得推开门扉。亚斯大步上前,亚斯走上前递出刀柄让邓恺舟扶着。邓恺舟轻轻摇头:“你只需在前面引路便是,不必管我。”
亚斯只好侧身,边走边留意着邓恺舟的情况。这地牢并非按照王府规制所建,只是昔日蒋邵叡私自扩建之物。楼梯狭窄难行,仅能容一人通过,且需拐弯方能见到牢房。微弱的火光在牢房中摇曳,令人心生压抑。
亚斯那双碧眼在火光映照下闪烁,宛如一只幽暗中的山猫,紧紧盯着邓恺舟。
“为何如此盯着我看?”邓恺舟提着衣摆,缓缓走至楼梯尽头。一排排牢房映入眼帘,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颗蒙着黑布的小夜明珠。
亚斯目光落在夜明珠上,这颗珠子比府中其他夜明珠小了数倍,仅有鸡蛋大小,却被精细地打孔串绳,挂在腰间。不用时,便将其蒙上黑布,塞入一旁的空香囊中,隐蔽至极。
“这颗珠子……王爷竟舍得打孔。”亚斯望着夜明珠,陷入了沉思。
邓恺舟轻笑一声,道:“邵叡不是素来钟爱收集这些珠子吗?库房里的夜明珠多的是。”
“这颗珠子虽小,却如此明亮,莫非是柯大帅进贡的那颗白光珠?世间罕有,王爷竟也舍得。”亚斯面露惊讶,随即神色凝重地问道,“王君此次亲临地牢,所为何来?是要寻找何人?”
邓恺舟毫不避讳,直言道:“已故理王身边有位年迈的常侍,听说曾被关押于此。我曾在西匣见过他一面,如今想再见一见。”
“您说的是王果王常侍吧?押他下来时,我恰好在场。”亚斯指了指前方,“就在右边最前面的那间牢房,请随我来。”
说罢,亚斯高举火把前行,邓恺舟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夜明珠。越往深处走,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愈发浓重,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潮湿起来。
来到关押王常侍的隔间前,亚斯指了指里面稻草堆里蜷缩着的老人:“王君,请稍等片刻,我去找管地牢的兄弟拿钥匙。”
邓恺舟将夜明珠凑近,仔细打量这间牢房的布局。王常侍窝在草堆中一动不动,邓恺舟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轻声呼唤:“王常侍,王常侍?”
王常侍缓缓爬起,望向邓恺舟。待看清光线来源处的邓恺舟后,他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那张干燥褶皱的脸颊贴近邓恺舟的耳边:“等我出去后的第三日,王君记得去一品阁。”
“放肆!”亚斯拿来钥匙回来,见状怒喝一声。他见王果隔着栅栏紧贴邓恺舟,便顺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打在王果的额头上。王果捂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邓恺舟急忙蹲下身检查,轻叹一声:“王常侍只是与我交谈了几句,无妨,开门吧,我想进去看看。”
亚斯靠近仔细确认邓恺舟确实安然无恙后,缓缓打开了牢门,边开门边念叨:“王爷即将归来,此地牢阴暗潮湿,若王君有何不适,王爷定会怪罪于我。”
邓恺舟没有理会亚斯的碎语,径直走进了牢房。王果也扶着栅栏站起,额头上红肿了一块,但未破皮。
“不知王君找我这卑微的老奴有何贵干?这稻草堆还算干爽,昨日才换的,王爷还是心疼老奴的。”王果颤巍巍地走到稻草堆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看着邓恺舟。
邓恺舟松开手,任由腰间的夜明珠轻轻摇晃,随即在稻草上坐下,目光锁定王果:“王爷心中有个结,王常侍若能将所知告知于他,王爷定不会为难你。”
王果的目光被邓恺舟腰间的夜明珠吸引:“如此小巧的夜明珠,老奴真是头一回见。我所知皆已告知王爷,灿妃娘娘确是皇后所害,但放火细节与尸首处理,老奴实在不知啊。”
邓恺舟低头沉思,片刻后继续问道:“那王常侍为何还要返回京都?理王已逝,你不怕荷贵妃娘娘怪罪吗?”
“不知王君是否愿意听老奴讲个故事?即便不愿,老奴也得说,这些天,这地牢里黑漆漆的,除了女人的尖叫声,老奴都快憋坏了。”王果眯眼笑道,“老奴名叫王果,当年因家中贫寒,舅舅便将已经成年的我送入了净身所。好在身子骨硬朗,活了下来。后来被先帝赐给了还是王爷的皇上。皇上那时有个极美的陪房,便是如今的荷贵妃,我一直尽心伺候。直到王爷从边境归来,心神不宁,我们都以为王府将迎来新女主人,而这位女主人应该正是皇上心爱之人。当时,包括荷贵妃在内,大家都很高兴。皇后若是出身将门,荷贵妃自知身份悬殊,无法成为主母,但将门女子豁达,日子也还算好过。”
王果往草堆上一躺,叹了口气:“奴才年岁已高,实在坐不住,望王君海涵。想当年,大婚之日王爷都闷闷不乐,直到灿妃娘娘来京。她与柯大帅一同辅佐皇上宫变,助皇上登上了皇位。那段时日真是惊心动魄,但每次商议对策时,皇上总是满怀欣喜。其实,下人们都心知肚明,皇上真正倾心的是北境之女,老元帅的养女——灿茹姑娘,她甚至没有姓氏。皇上登基后,荷贵妃诞下了长子,皇后随后也怀了孕,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太子满月之际,京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前来送贺礼的灿茹姑娘,竟被册封为妃。众人纷纷指责她忘恩负义,贪图名利,背叛了自己的未婚夫柯大帅,也对不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老大帅。灿妃娘娘始终未曾出面解释,皇上也对此事三缄其口。但老奴心里清楚,灿妃娘娘有口难言,因为她被囚禁且被下了药。那药,正是老奴亲手熬制的。直到娘娘怀孕,这药才得以停止使用。后来,老奴因资历深厚,被调去荷贵妃处照料孩子。理王从小性情急躁,老奴也时常束手无策。”
邓恺舟突然打断了他的叙述:“灿妃娘娘并非自愿入宫,这件事皇后娘娘可知情?”
王常侍望向邓恺舟的后脑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皇后娘娘自然是心知肚明。灿妃娘娘怀孕后,解禁前往皇后宫中长跪不起,她希望将孩子托付给皇后抚养,自己则离开皇宫。然而,皇后娘娘的一番话,却让人心惊胆战。当时,有新入宫的人不慎听到,结果都被处死了。那是老帅已经身故。皇后娘娘说:‘放你回去?你是想睡了你的姐夫,生下姐夫的孩子,再把这个孩子交给你姐姐抚养,最后嫁给曾经与你姐姐有过婚约的男人吗?灿茹,难怪你不被赐姓,我父亲若是在天有灵,恐怕会后悔自己的女儿被养女如此迫害。当初,你就该死在羊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