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十文》功钰

59、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蒋邵叡微微抬起下巴，靖夏迅速行至窗边，轻巧地将苏灼烯抱入屋内。苏灼烯一见到蒋邵叡盯着自己就一点都不敢动弹了，手指不安地绞动，不自觉地往靖夏身后挪去。
　　蒋邵叡不以为意，转而拿起案边精致的梳子，温柔地为邓恺舟梳理着乌黑的发丝，低声细语：“东君昨日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睡得如此深沉。苏道长此来，可是有何要事？”
　　苏灼烯小声道：“就是听说我们要回京都了，怕恺舟不高兴，过来陪陪他。”
　　蒋邵叡眼神柔和，轻声道：“道长与恺舟相识虽短，情谊却深，实乃难得。回京后，本王另有要事需道长协助，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愿意愿意愿意。”苏灼烯连忙点头，虽脸埋于靖夏身后，但仍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这辈子记挂的人都在他手里了，哪敢说个‘不’字啊！真是个小心眼的王爷！”
　　在苏灼烯看不到的地方，蒋邵叡和靖夏都挑了挑嘴角，蒋邵叡轻轻挥手：“靖夏，你带苏道长下去吧，并通知众人速速整理行装，我们尽早出发。”
　　靖夏收敛笑意，正色道：“王爷，理王那边，会不会……”
　　“无妨，这城主府我已原封不动地赠予了他，他要不吞下要不来闹，他必定会选择吞下。”蒋邵叡边说边继续为邓恺舟梳理着发丝，眼神中满是对理王的不屑，“理王不足为惧。”
　　待靖夏领着苏灼烯离开后，邓恺舟缓缓坐起身来，眼中闪烁着几分清醒。
　　蒋邵叡端起桌边的水递给邓恺舟：“东君漱漱口。”
　　蒋邵叡以为邓恺舟会接过杯，不料邓恺舟竟直接倾身向前，以口就杯，还抬眼看他。蒋邵叡一愣，随即轻笑，小心翼翼地喂着邓恺舟饮水，又迅速备好一旁的小盆，以接其吐出的漱口水，动作间尽显宠溺。
　　“理王会安心放我们回京都？对于齐骏之死，他真能就此罢休？”邓恺舟吐出水看向蒋邵叡。
　　蒋邵叡轻轻拭去邓恺舟唇边残留的水珠，笑道：“我早已为他备下了一份厚礼，今日之内，他自会察觉。理王性格刚愎自用，不足为惧。但东君，无论身在何处，‘常侍’之存在皆需警惕，非是不信，而是多一份谨慎为好。肖礼，进来伺候！”
　　“诺！”门外应声而进，肖礼领着数名小常侍，手捧各式衣物步入室内。肖礼恭敬上前：“王爷，府君，今日特备几套衣物，请主子们挑选。”
　　蒋邵叡用手顺着邓恺舟的头发说道：“我记得之前恺舟喜欢浅色的衣物，便特意吩咐人也准备了几套。”
　　邓恺舟的目光并未落在托盘之上，而是落在了蒋邵叡手指上那枚简约的戒圈上，他轻声问道：“那你今日打算穿戴哪一套？”
　　蒋邵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的常服皆是深色，府君应是知晓的。
　　“既然如此，我的那件也选深色吧。你们先为王爷更衣，我的衣物放在一旁，我自会穿戴。”
　　邓恺舟盘腿坐于床榻之上，看着常侍们给蒋邵叡穿衣整理，蒋邵叡不时地对着他笑一笑，邓恺舟也没有回应。前世他曾见过蒋邵叡封王后的庄重装扮，那份严肃与威严令人敬畏。而今，眼前的蒋邵叡却多了一份随性不羁，那份痞气之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穿好衣物后，蒋邵叡轻轻挥手示意常侍们退下，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与邓恺舟两人。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会，邓恺舟这次没有回避，而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蒋邵叡缓缓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条精致的耳线，轻声说道：“这条耳线，我已经取回来了，现在正式物归原主。”将耳线戴在了邓恺舟耳朵上。
　　“那是十文送给我的，不是你。”邓恺舟摸了摸耳朵，那是他之前为了买鸡当掉的乌鸡耳线。
　　蒋邵叡闻言，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东君啊，自从你决定随我回京都，似乎就一直在故意气我。你明明知道，十文就是我，我拥有所有的记忆，但你却偏偏要让我心生嫉妒，感到不快。”
　　邓恺舟闻言，嘴角上扬，笑得狡黠：“那你生气了吗？”
　　蒋邵叡轻笑一声，俯身在邓恺舟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说：“我为何要生自己的气呢？”随后，他温柔地摩挲着邓恺舟的耳朵，转身离开。
　　邓恺舟看着蒋邵叡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拿起那套黑色的衣服自己穿上，发丝也只是简单地束起，便迈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肖礼早已候在院中，见邓恺舟出来，连忙恭敬地行礼：“府君，头发是否要重新让小的安排人给您重新整理一番？”
　　邓恺舟微微一笑，婉拒道：“不必了，肖常侍有心了，我自个儿随意惯了。”
　　肖礼闻言，笑容不减，依旧坚持道：“您贵为府君，自然应当事事周全……”说着，便欲唤来两名小常侍。
　　邓恺舟见状，笑意更深，他看向肖礼：“肖常侍，我在自己的府邸中如何自在，似乎不必劳烦常侍过多干涉吧？”言罢，他轻笑一声，转身便向枣树院子走去。
　　枣树院子里，阿初正忙碌地收拾着东西，一见邓恺舟独自前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惊讶地擦了擦手：“公子，苏道长没跟您一起吗？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道长人呢？”
　　邓恺舟笑着解释道：“灼烯跟着靖统领出去了，我回来是想蹭顿饭。”
　　“那边那么多常侍，怎么都不给公子吃的。我给公子摇面子吃好不好？”阿初气鼓鼓地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往外走去。
　　邓恺舟想跟上，却被阿初回头一瞪，警告道：“那边的人太坏了，公子您就在屋里好好坐着，别出去了！”邓恺舟被阿初的认真模样逗笑，连声应道：“好好好，我在这儿乖乖等你给我做面子吃，多做点你跟我一起吃。”
　　阿初“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我早就吃过了，亚斯那家伙每天早上都被塞一堆包子，我都吃腻了！”说完，她便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邓恺舟扫过屋内的包袱，又看向窗外的枣树，他缓缓走近，手掌轻柔地贴在树干上，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往昔的温存。那时的他，拄着拐杖，仰望枣树上挂满的干枣，那份宁静与满足至今仍历历在目。
　　“明明没过多久，怎么感觉时间如此漫长。”他低声自语。西匣靠着边境不过春庆，他都忘记了时间，好像京都的春庆都已经结束了。邓恺舟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他内心里疯狂地想留下来，他渴望留在这片宁静之中，远离京都的纷扰与喧嚣。
　　“东君要是喜欢这棵树，移走便是。”蒋邵叡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惊扰了邓恺舟的思绪。他转过身，眉头微蹙：“你不是有事要忙？”
　　蒋邵叡轻笑一声，靠近邓恺舟，手轻轻覆盖在他刚才触摸树干的手上：“本想出门，却被告知理王风寒拒客，只好转而来寻东君解闷，不想东君却似有不悦。”
　　邓恺舟轻轻抽回手，拍了拍，笑道：“别糟蹋树了，会死的。”
　　蒋邵叡笑容更甚：“好勒，那我便陪东君用膳如何？不知东君可曾听过一句老话？”
　　邓恺舟径自走向石凳坐下，蒋邵叡紧随其后，见他不开口，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树挪死，人挪活’。东君如今虽心系此地，但我知你心中自有分寸，定不会拒绝与我一同回京。”
　　“有恃无恐。”邓恺舟轻轻叹了口气，这时阿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子汤从厨房走出，见到蒋邵叡连忙低头行礼：“王爷，这剩下的不够一碗了。”
　　蒋邵叡摆了摆手：“无妨，剩多少给多少，本王用过早膳了。陪东君再尝尝便是。”
　　邓恺舟端起碗小口喝着，蒋邵叡倒是津津有味地讲着理王身边的腌臜事。邓恺舟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惶恐在竹苑中等蒋邵叡的情景，蒋邵瑞开始还会下厨给自己做吃的，后面自己也再也没吃到了。
　　“回京后，你还能像以前那样，为我下一碗鸡蛋面吗？”邓恺舟擦了擦嘴打断了还在说话的蒋邵叡。
　　这句话让蒋邵叡瞬间愣住，他未曾想邓恺舟会突然提及前世之事。回想起在竹苑中，自己曾为邓恺舟亲手烹饪的日子，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震惊地看着邓恺舟，最终温柔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