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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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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小诊所被查封后,八叔也犯了心梗跟着去了。
八叔唯一的儿子本事平平,却是卯着劲生育了四个小孩,吃穿用住处处捉襟见肘。办完斋事,也没有什么余钱可以赔偿给南风了,只是在荔枝园跪了一夜,然后被南风用扁担赶走。
人死债消吧。
南风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父亲死后,南风的生活似乎没有丝毫改变。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只是更沉默了。
还有,她好像更想念那个站在云端里的人儿了,辗转反侧,梦中尽是他的身影。
他很久都没有出现了,也许是终于清醒了吧。
也好。
那便永远不要再出现了。那样的人,只合适存在双方都不用负责任的梦里。
很快便是荔枝成熟的季节了。
忙起来,便无再庸扰。
荔枝是季节性时效性非常明显的水果,成熟得早,价格自然拔得头筹,大批量上市就跌价得厉害了。
今年的收成还可以,南风为了赶好价钱,特地从外地请了一些人来帮忙摘荔枝。
“南风,听说明天会有台风登陆,我们就不来了。你这还有点荔枝不够熟,今天也摘不了,看来要遭殃了。”
“要不打点催熟剂吧。台风还挺大,扫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打药也来不及了。荔枝还好,要是台风雨水太大,你一个人住山上还挺危险。要不去婶家住几天?”
“不了不了。没关系。我住这里习惯了。”南风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剪荔枝,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头发也结成了缕。
这一群外地来的婶婶,比新风村的人好太多了。
南风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有那个在医院见过一次的男人,南风总是能在山下遇到他。
难怪今年不见一个偷荔枝的小贼。
是涂若打的招呼么?还是,只是恰好遇到罢了?
不管如何,她都不应该再想念他了。
夜幕拉起,众人散去,南风坐在院子里数钱,这一批荔枝摘完,至少可以先还一部分钱给他了。
南风洗了个澡,还在院子里坐着,很快便睡着了。
台风来临前,天气异常闷热得紧,但也许是太累了,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风已经刮了起来,挂在枝头上的荔枝摇摇欲坠。
没想到台风这么快就来了。
南风来不及洗漱,背着桶就往山上去,山顶上还有几棵树没摘,这台风一扫就没有了。
风越来越大,夹杂着豆大的雨珠。
梯子也用不上了,南风爬在树上,想着摘一个是一个。
天黑得很快,南风来回搬运了几次荔枝之后已经头晕眼花了。加上一天没吃东西,头晕脑涨,一个踩空,便摔了下来。
树枝给她的小腿划了长长一道口子,伤口并不深,血也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但疼痛是真实的。
南风也顾不上这些了,想着赶紧剩下的荔枝运回屋子里。
她向来力大无穷,但如今一瘸一拐的她,背着半桶荔枝还是吃力得不行。
走了几步就不行了,一个跟头摔下来,荔枝洒满了一地。
眼看着风雨越发大了,南风真是气得白眼翻上天,紧忙着将它们一一拾起。
这边刚拾起一个,那边桶又被风卷着滚走了,南风着急着想要去追,却是一个踉跄摔在了泥土中。
身上、嘴里,满是泥巴。
正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出现了。
那双手的主人蹲在南风的面前,熟练地将她扶了起来。雨水沾着泥土,很快灌满了那人的鞋子与裤脚。
南风透过瓢泼大雨,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正想着开口责备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可是风雨太大了,刚张开嘴,又被灌满了雨水。
想要说的话,也被淹没在风雨中。
“快走。”涂若扶着她的身子,将她搂着,向山下走。
风太大了,吹得二人东倒西歪,南风下意识抱住了涂若的腰,踉踉跄跄跟着他的脚步,回到了屋子里。
台风卷着四周的树,枝杈很快被折断,吹得到处都是。
南风二人快速地进了主屋,插上了门锁,南风又熟练地找了一根大柱子将门顶住。
台风正是强盛的时候,将大门砸得咣咣作响。
两个人湿漉漉地站在大厅里,一身狼狈,面面相觑。
也许是一天的奔波,也许是腿上的伤口的疼痛,总之,南风有些恍惚了。
她情不自禁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再一次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将她从满地的泥泞中扶了起来。
还有,许久不见,他似乎比从前更好看了。
就算此刻,泥泞溅满了他的衣衫与脸庞,他还是一副天姿朗彻的模样,让南风不敢再冒犯半分。
许久,南风终于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冷淡的脸色,淡淡地说道:“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么?”
“你实在胆大,台风天也敢出门。”涂若却是不接她的话,反而对她有些嗔怪。
但不等她回应,他的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似乎生怕吓到了她:“你先去擦干净头发,换身衣服。”
他说话的神情实在是温柔好看,南风一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好,好。”南风似乎被下了蛊,甚至有些结巴。
佯装起来的冷漠不过像是吹得胀鼓鼓的气球,在这个台风天,被一句温柔的话戳破,开始嘶嘶嘶地漏气了。
“那你呢。”回房的路上,南风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与她一般湿透了全身的涂若。
“我没关系,等会就干了。”涂若语气温柔,但目光却在督促南风快去换衣裳。
南风迟疑了一下,拿了一个热风扇出来,又给它插上了电,屋子时霎时盈满了暖暖的光。
“家里没有你能穿的衣裳,你先用这个烤烤?”南风指着那电热扇说道。
“好。”涂若点了点头,笑了。
南风很快便洗漱好出来了。
涂若仍在厅里站着。
南风又一头钻进了房间,东找西找,翻出来一条半新的毛巾,递给涂若。
“今天没有热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我给你煮点吃的。”
“没事,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涂若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
“那你觉得冷的话,可以靠近暖炉一些。”
南风的家很小,厨房在侧边的副屋,要从侧边的小门过去。幸好那处背风,南风小跑过去,还不至于弄湿衣裳。
家里也没有冰箱,不曾储存其它食物。但南风喜爱面食,多的是挂面。
起火,烧锅,很快便煮好了两碗青菜鸡蛋面。
南风将它们装到她平日带饭上山的食盒里,又快速回到了主屋。
涂若坐得板正,也不知他是不是有先知,还是早早就等在了小门边,南风前脚刚进了门,涂若后脚便将门关上了,将风雨隔绝在外面。
南风端着面从他的面前走过,余光看到他背脊挺拔,身段健壮,虽然身上的泥巴已经结成了块,便仍旧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嗅到了就想要靠近的气息。
南风脸唰一下红了,不敢再抬眼看他。
哆哆嗦嗦将面条放到案几上。
二人坐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明日天晴了,你就走吧。”南风一边低着头吃面一边说道。
“南风,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之前是我太着急了。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一回来便是要求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是我鲁莽了。对不起。这一次,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可以么?我很久没有来看你了,你不要这样迫不及待地赶我走,可以么?”涂若刚拿起筷子,听到南风的话,又将筷子放下了,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着。
“不、不是。不对。总之你先吃面吧。”南风听得心有些乱了,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好。”涂若看着了南风一脸紧张的样子,倒是笑了,大口地吃着碗中的面。
面条仍在呼呼冒着热气,鸡蛋香混着青菜香,像往日一样,但此刻南风却觉得多了一些别的味道。
也许是涂若的味道。
也许今晚的涂若不是留宿在她的屋子里,而是切切实实地留宿在了她的心上。
但很快,南风又疯狂地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哥哥。
前几日,她去了医院,见了哥哥的最后一面。就算他们从不相识,但是见到面的那一刻,南风就认出了他,他与父亲生得一模一样。
他们是亲兄妹,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毋需置疑。
哥哥生得很高大,但跟着南风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南风没有给他办斋事,只是请风水先生替他寻了一处好的阴宅。
爸爸说,哥哥早就死在了20岁那年。
南风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还想起了柜子里面静静躺着的今年一整年的收成,薄薄的一叠,不过是涂若随手帮她还清欠款的十分之一。
南风瞬间又清醒了许多。
若是平日,她也许会佯装生气,将他打出去,眼不见,心便不思。
但是这场台风太大了。
也许是自然灾害的降临让人本能性地寻求同类的庇护,所以,南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身旁这个人的心。
她下不了手,下不了手的后果就是,她越看着他,越无法抵制自己心中的欢喜。
她只好埋下头来,一顿风卷残云,将碗中的面条一扫而光。
“我吃好了。你吃完了就把碗放在这,我明日再洗。你早些休息吧。”南风板着脸刻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好。”涂若却听出其中的故作冷淡,但他也不勉强南风,只是顺从地应着。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南风将自己的碗筷收到食盒里,目不斜视地进了洗手间。
很快洗漱完毕的她,又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
南风关上房门,坐在小桌子前,目光却是止不住地看着厅里的方向。
待她回过神来,时针的已经指向了9。
她叹了一口气,从底层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日记本,开始慢慢地记录着。
“2022年6月1日,农历五月初三,星期三,台风,雨。”
“我又遇见了他……”
“叭。”一声异响,整个屋子暗了下来。
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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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