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她只想回家》渌水潮

80、红颜

　　黑夜渐渐褪去，霞光一扫而过。

　　帐外嘈杂声突兀地响起，盛烟岚还以为是有敌人来犯，连忙操刀而出。直到她看见宣郎李郎中间驾着个人，才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啊？”

　　公孙新长发肮脏凌乱，嘴里塞着块抹布，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李郎回道：“靳副将现已查清公孙新涉嫌谋杀花魁，且多次罔顾军纪。”

　　“效率这么高啊？不错不错。任将军怎么说？”

　　“任将军当即下令凌迟处死公孙新。”

　　盛烟岚昨夜对公孙新的所作所为也有所了解，按律确实当斩，但凌迟……

　　她啧啧道：“一怒为红颜呐。”

　　“盛副将你小声嘀咕啥呢？”宣郎问道。

　　“没啥没啥，赶紧办你事去，”盛烟岚摆摆手，叮嘱道，“好好办啊，别辜负了任将军的期望。”

　　这么一打扰，盛烟岚觉也不必睡了，她前往营外练剑，却偶遇了正在勤学苦练的靳司。

　　靳司于空旷田野之中，缓缓拉弓上弦，“笃笃”几声连射，俱中靶心！

　　盛烟岚鼓起了掌：“靳副将准头已出神入化，为何还要再练？”

　　“盛副将，你来了，”靳司颔首道，“话虽如此，但勤能补拙。靳司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武学上的聪明人。”

　　靳司武举夺魁，却说自己并非“武学上的聪明人”，可谓将谦逊奋进做到了极致。

　　就是偶尔脑子有点不聪明。

　　盛烟岚旁敲侧击道：“我沿途听说，公孙新是你审的？”

　　“我不过是问了两句，具体如何还是任将军处置。”

　　“他怎么说的？”

　　“对于猥亵他人，他供认不讳。但芙蕖之死，公孙新并不承认是自己下毒毒杀。”

　　“那你认为任将军惩处如何？”

　　“我对任将军惩处不敢有异议，作为属下本应当服从学习。但昨日领舞之人身份实在可疑，我害怕任将军受人蛊惑啊。”

　　看吧，脑子就是不聪明。

　　盛烟岚继续问道：“如果昨夜你在营帐里看到的是芙蕖本人，你就觉得不可疑了？”

　　“能伺候主营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头牌，被任将军看上也是有……”

　　“靳副将，”盛烟岚打断了他，“你曾出征天渊，应该知道，云泽的敌人不止来源于北乾。”

　　靳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抱拳道：“多谢盛副将指点。”

　　“至于主帐里那位，我实话与你说，”盛烟岚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你猜忌她，就是猜忌任将军。”

　　靳司不由自主答道：“是，我必不会再疑她分毫……”

　　话音刚落，盛烟岚便朝西边伸出手，一副“有请”的动作：“小白，你来得正好。试试箭术？”

　　白星儿向二人走了过来，她爽快接过弓箭，手心里却已浸满了汗。

　　果然，三箭齐发，只中一箭。

　　盛烟岚安抚道：“别紧张。”

　　“盛将军恕罪，属下不擅步射。”白星儿面上挂不住，立即单膝跪地。

　　靳司觉得好笑：“那是擅骑射咯？”

　　“……那倒也不是。”

　　“好了，你又没犯错，跪什么跪？”盛烟岚道，“以后在我面前尽量不跪。”

　　“多谢盛将军，但属下自知才薄，愿自罚在此训练箭法。”

　　盛烟岚赞同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营里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既如此，我便在一旁替你指正，如何？”

　　“多谢盛将军！”白星儿喜出望外，立即执起弓箭。

　　见状，靳司向盛烟岚打了个招呼，不做打扰了。

　　“你开弓有些问题，手背应该全程保持稳定，不要像这样转动。”盛烟岚几乎是手把手教学，白星儿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下也不再紧张，很快就将错误的习惯纠正。

　　彼时太阳也已高升，盛烟岚道：“倘若都学会了，你就在此自由练习。我过几日来查验结果。”

　　“好的，盛将军。”

　　盛烟岚心下松懈几分，向主营走去，只见杂草里蹲着个人，见盛烟岚过来，赶紧仰着头道：“我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姐姐！”盛烟岚眼睛一亮，“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春晓起身捂住盛烟岚的嘴：“我睡够了就起来了。你小声点，别被白星儿发觉了。”

　　“哎，姐姐认得她呀？”

　　春晓应了一声：“她怎么样？”

　　“用任将军经常对下属说的话，是怎么说来着，”盛烟岚想了想，“……啊，孺子可教！”

　　看来盛烟岚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春晓道：“我与她先前是一个营帐里的，本还好奇她‘立功’之后为何一去不复返，原来是到了你这里。”

　　春晓话里有话，盛烟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后退诱敌，分割围歼’是你写的？”

　　“喏，本来要给你的信物。此事确实需要略加惩处，只是不要叫她太过难堪。如你所说，孺子可教。”

　　春晓拿出那支金质并蒂海棠簪，白星儿没有给盛烟岚，而是给她偷偷塞回枕头底下了。

　　她本性确实不坏，只是急功近利。

　　盛烟岚神色有些惊异：“姐姐似乎变了许多。”

　　“是吗？任卿裕也这么说。那在烟岚眼里，我原先是怎么样的人？”

　　“嗯……睚眦必报？”盛烟岚说完自己都笑出了声。

　　“这样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春晓伸手挠盛烟岚痒痒，后者连连求饶：“姐、姐姐放过我！”

　　盛烟岚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春晓才收回了双手：“好了，不闹了。其实我也想过这点，刚来到云泽时，我不过孤身一人，我什么也不必在乎，我可以为了利益、为了自己的喜好达成任何目的。可如今不同了，我的亲友都在云泽，我无法再如此一意孤行下去。”

　　“姐姐，”盛烟岚冷静下来，抓着她的手，“这样有束缚的活着，你不会开心的。我离开金怀瑾、摆脱盛氏、甚至托你牵线加入碧血营，都是在为了自由做斗争。可你不同，你原本就是自由的。”

　　你原本就是自由的。

　　曾几何时，温一盏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春晓，你是自由的”，她说“因为我此时便在朝你奔去”。

　　春晓甚至用这话来堵盛左津的口。

　　温一盏做到了，春晓却在无意识的作茧自缚。

　　春晓低下了头：“桥到船头自然直，烟岚，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盛烟岚故作轻松转了话题，二人赶午时回到了主帐。任卿裕心情十分好，亲自炒了两道菜，在桌旁等待春晓。而春晓忧心忡忡，看见任卿裕手里夹着的鸡腿都没什么胃口。

　　任卿裕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芙蕖的事情有眉目了，你吃完我跟你说。”

　　春晓不想扫兴，勉强吃了半碗，这才放下筷子洗耳恭听：“我吃好了，你说吧。”

　　任卿裕：“把你关在芙蕖帐里的是公孙新，给你寄信之人的笔迹，我找人一一对应过后，确认是芙蕖本人所写，但她并未如信中所言离开过军营。应该是芙蕖身死之前知道命不久矣，故意引你过去。至于她是受何人之命潜入军营、又受何人所害，不一定是北乾。”

　　“前两件事与我猜测无二，”春晓摸了摸下巴，“至于不是北乾……怎么说？”

　　“群芳阁在弈城最富裕华丽的那条街道，作为花魁，芙蕖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的。旭旭已盘查过群芳阁，负责她的老鸨在云泽立场上是清白的。所以芙蕖才能避人耳目进入主营。”

　　春晓“嘿”了一声：“群芳阁、老鸨这种词从将军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

　　任卿裕的口吻没有一丝波澜：“正常调查。”

　　“我知道，”春晓右手撑着头，“事情结束之后，你带我去里边玩玩吧？”

　　“……别开这种玩笑。”

　　“我好奇嘛。我听人说，阁里还有侍奉女子的兔儿爷，是不是？”

　　“不知道！”

　　任卿裕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荒唐的事，嘴唇瓮动片刻，最终气得埋头吃了两口饭。他知道春晓故意呛他，可就是心烦气躁，不想理会她。

　　春晓笑意愈浓：“青鱼。”

　　见他没反应，春晓推推他的胳膊：“青鱼青鱼。”

　　“嗯。”

　　“你过来，给你看个不得了的好东西。”

　　“什么？”

　　任将军惜字如金，却还是毫无防备地靠了过来。

　　春晓立即捧着他的脸嘬了一口：“你脸都红了，这么生气啊？”

　　“我不带你去群芳阁。”

　　任卿裕这么冷不丁一句，逗得春晓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弯。她连忙摇头哄道：“不去不去，我有任将军就够了。”

　　“你……”

　　“将军！有人擅闯军营，指明要见将军！”

　　宣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春晓放开任卿裕，回到了座位上。二人各自端坐，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宣郎听里面没了声响，疑惑道：“将军？”

　　任卿裕开口道：“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来人是……”宣郎犹豫道，“来人自称是春晓姑娘的旧识，有要事禀告将军。”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神色一禀。

　　春晓听后连忙起身拉开门问道：“是谁？”

　　宣郎还未开口，春晓余光便扫见身前被士兵拦住的二人。

　　竟是温一盏和……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