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许南意》山田枝

1、秋风起

　　接近十一月，秋雨带来的湿冷，打了南方一个措手不及。
　　放床头的手机闹钟刚震动，宋南枝便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迅速按掉，好续上那未做完美梦。
　　十五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宋南枝再次迅速关掉，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
　　“一，二，三。”默念完，她迅速起了身。
　　蹑手蹑脚地起了床，眼睛倒是没完全睁开，脚上的拖鞋都是反的。
　　她顾不了那么多，麻利洗漱完，悄然走出了宿舍。
　　一阵凉风把她没睁开的眼睛，瞬间吹开了。
　　“呜！”她打了个冷震。
　　这下彻底醒了。
　　走出宿舍楼，阴暗的天下着毛毛细雨，随风吹到人们的脸上，顺带着一阵桂花香。
　　“又下雨了。这还没到十一月就凄凉成这样。”
　　她撑开伞，走进雨中，顺着那阵桂花香，走到宿舍楼门口旁的桂花树下，深深吸一口气，俯下身。
　　在满地金黄中拾了几朵钟意的，小心翼翼用纸巾包好，揣进口袋里，心满意足地转身向卖饭的小亭子走去。
　　“两个肉包，两个鸡蛋，两杯豆浆。”排宋南枝前面的男子说道。
　　他撑着一把藏蓝色的伞，压得很低，挡住了宋南枝的视线，她只能瞧见那人的肩膀以下位置，黑色的卫衣加牛仔裤，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包，配了一双有点旧了的白鞋。
　　宋南枝挑了挑眉，心想：“这人没白长，真能吃。”
　　那人走后，宋南枝要了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便往图书馆赶。
　　到了图书馆门口，图书馆一楼两边是自习室，时常座无虚席，中间是通往二楼图书馆正门的露天阶梯。
　　整个图书馆七层之高，三楼及以上都是两边是藏书室，中间是中空大圆盘的走廊，备考人多在这背书。
　　二楼是两边是阅览室，可上网，读报或自习。
　　阅览室左边是楼梯，楼梯底下是茶水间，茶水间有一台饮水机，一个大约三米长的吧台。
　　右边是电梯与卫生间。
　　要是可以，搁这住上都没问题，宋南枝时常这么想。
　　宋南枝刚踏上第一个阶梯，后面便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王祺瑞，你还能再迟点吗？”两人各撑着伞，并肩走在后面两步远。
　　“不好意思，这不昨天吃得有点乱，人有三急。”王祺瑞挠了挠头。
　　他拿出自己的早餐，把剩下的一把递过去。“你的。”
　　“你就吃这么点啊？一杯豆浆，一个鸡蛋。”王祺瑞接过早餐。
　　“不然？我又不是猪。”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些对话一字不差传进了宋南枝的耳朵，让她差点笑出声。
　　“嘿，许则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算了，就不可能从你嘴里崩出什么好话。”
　　“快走吧，待会又没位置了。”许则川目视前方，余光扫到走在前面的宋南枝。
　　“有道理。”两人加快了脚步。
　　这也提醒了宋南枝，她加快了脚步。
　　随手把雨伞放在门口，便匆匆走进去，下一秒，一把藏蓝色的伞紧挨着她的伞。
　　背包是不能带进阅览室的，只能放在大厅中间后面的长桌或柜子里，柜子自宋南枝来图书馆起，就没见过有空的，所以她都是放长桌上。
　　端着一叠书，宋南枝在阅览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没有注意到紧跟在后的许则川，坐在了她的后面。
　　“现在是八点半，做完这套题就能吃午饭了。”宋南枝心想着，心里自信满满。
　　一个小时过去了，宋南枝的头“摇摇欲坠”。
　　许则川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上扬。
　　“你要喝什么？我去茶水间。”许则川问坐在一旁的王祺瑞。
　　“你的最爱。”王祺瑞看着电脑，无暇抬头。
　　许则川经过宋南枝，走出了阅览室，宋南枝感觉到有人经过，猛地抬头。
　　“我在干嘛？又睡着了，我的天，整点咖啡。”宋南枝想完，便起身往茶水间走去。
　　茶水间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她刚走进茶水间，许则川从售货机底下拿出最后一瓶罐装咖啡，准备坐在旁边吧台的凳子上。
　　“又没了。”宋南枝念叨着，整个人泄了气，无精打采地看着售货机。
　　“那个，你需要的话，我的可以给你。”许则川站在吧台边向她递过那瓶咖啡。
　　宋南枝转过身，看向他，端详了几秒，小个子的宋南枝矮了他一个头有余，感觉两人的体型差，他能一拳打死宋南枝。
　　干劲利落的短发，露出精致的五官，显得格外精神。看他的着装，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是他。
　　宋南枝感觉到有些许尴尬。“不用了，谢谢，你先来的，你喝吧。”
　　“没事，你好像……比我更需要。”许则川把手中的咖啡再往前伸了伸。
　　“嗯？”她好像确实更需要，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怎么反驳。
　　“那，我把钱转给你吧。”宋南枝从口袋掏出手机。眼神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嗯。”许则川也掏出手机。“嘀。”
　　“转过去了，谢谢。”
　　声音还没落地，宋南枝便没了人影，留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许则川见状，低头看着手机，笑了笑。手机显示“南了个枝”已付款五元。
　　“应是发南枝。”许则川心中欢喜，重新买了两瓶可乐。
　　回到座位上，宋南枝大喝了几口咖啡，又重新看向那张没写多少的卷子，依然没注意到从身边经过的许则川。
　　中午，宋南枝从书包里拿出昨晚买的两个面包在茶水间应付几口。
　　许则川下午有项目小组例会，离开时，经过茶水间，正巧看见宋南枝正啃了一大块面包，塞满了嘴，两人不经意对上眼，宋南枝愣了一下，连忙别过头。
　　许则川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脸上止不住地挂着笑容。
　　走在一旁的王祺瑞目睹全程，“又幸福了哈，二哥。”
　　“懒得理你。”许则川收起了笑容，加快脚步。
　　“哎。你等等我。”王祺瑞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宋南枝坐了一天，除了晚饭在就近的饭堂扒拉了几口，其余时间都不曾走出过图书馆，将近闭馆时，才满脸疲惫地走出图书馆。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宋南枝走出图书馆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图书馆门前是一条大路，路边几盏暗黄的路灯照亮雨的形状，雨水纷纷。
　　宋南枝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开始在地上一堆雨伞中，寻找她那把天蓝色的伞，找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伞呢？”心头一紧，“完了，漏在小饭堂了，当时没下雨，忘拿了。”
　　宋南枝无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大雨当冲凉，小雨当流汗。”幸好她天天出门都戴个帽子不至于淋湿头发，宋南枝淡定地走进雨中。
　　图书馆右边是一个湖，湖和图书馆中间是一条大路，路边种了几颗桂树。
　　宋南枝走近桂花最浓密的一棵，站树下，看着玲珑小巧的桂花随着雨水纷纷落下，灯光照在如琥珀般的水珠上，闪闪发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桂花香，夹杂着雨水冲洗过后的清新。
　　不知不觉中，宋南枝从口袋伸出一只手，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速键，一朵金黄四瓣小花缓缓落在了她的手心，同时，一把藏蓝色的伞挡在她的上方，她缓缓转过身，又是他。
　　她抬头看见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正望向她的脸庞，一阵风吹过，顺着雨伞落下的不仅有豆大的雨珠，还有那一朵朵金黄的小花。
　　“给你。”许则川声音低沉，向她递过那把伞。
　　宋南枝一时不知所措，收紧手里的那朵桂花，生怕漏了，又怕太用力，捏坏了，一时晃了神。
　　她眼神躲避，低下头。“谢谢，不用了。雨不是很大，宿舍也不是很远。”她说后面那句时，有点心虚，最快要走十分钟才能到宿舍。
　　“你不要伞的话，那我送你。”许则川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了。
　　“不用了，我拿你的伞，你怎么办？”宋南枝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发现他仍然看着自己。许则川望向左侧，整个项目小组都站那看着他俩，个个满脸笑容。
　　“呐，他们可以遮我。”宋南枝顺着他扭头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更加感到手脚无处安放。
　　“给。”许则川又向她递了递。
　　宋南枝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接过雨伞，“那我怎么还你？”
　　“放图书馆门口，我会留意的。”许则川朝王祺瑞招了招手。
　　王祺瑞撑伞走来，接过许则川，往那几人走去。
　　“怪不得你要走这条路，原来……”
　　“你能不能闭嘴？”
　　宋南枝把那朵花放进了早上那团纸巾里，许则川随那几人走在了前面，她不敢走太快，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路过自己的宿舍楼，慢慢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