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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家 ...

  •   唐白的注意力被转移,拿刀的手就偏了位置。
      焦四瞅准时机,一把抓住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腕,硬是靠着腕力把刀从自己脖子上一寸寸挪开。
      光头佬和疯牛慢慢围上来,随时准备出手帮忙。
      随着水果刀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远,焦四的凶性也渐渐上来,他反手抓住唐白头发,想用后脑砸他面部,混混打架一向不讲武德,怎么凶狠怎么来,幸好唐白早有防备,左臂死死勒住男人咽喉和颈部不放,两人胸膛贴着后背,焦四根本无处发力。
      他从喉咙发出沉闷的嘶吼,左臂肘尖连续攻击唐白的腰腹,唐白生受了几下,看准时机一脚踩中焦四脚背,焦四吃痛后仰,下一秒两人因为惯性齐齐摔倒在水泥地面上。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焦哥!”
      “哥!”
      前者不敢轻举妄动,后者内心焦急有心无力。
      借着摔倒的姿势,焦四半边身体牢牢压住唐白,抓住他的右手往地上猛掼,但还没等刀脱手,他耳朵上先传来了剧痛。
      唐白死死咬住焦四的耳朵,在男人的惨叫声中被一把甩了出去。
      他爬起来踉跄几步站稳,喘息着后退。
      “妈的,敢咬老子···”
      对面焦四用手碰了碰被咬的血迹斑斑的耳朵,起身面色森寒地盯着唐白“老子他娘的干死你!”
      他彻底被激怒了,完全不顾及唐白有刀,冲上去扼住他脖子用力向后推,唐白在窒息中握紧刀柄胡乱刺出,焦四从小混地皮,除了那股子飚劲,反应速度也极快,刀光闪过的刹那迅速撤手踹人,刀锋贴着手背划过,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焦哥!”
      光头佬几人想上前帮忙,被焦四喝止:“他娘的谁都别过来!”
      他扯着唐白头发将人提起来按在墙上,刀还在唐白手里,但焦四却用蛮力把刀锋前推抵在了他脖子上。
      两人形势瞬间逆转。
      “你牛啊,敢拿刀砍我!”男人恶狠狠地盯着他,手上一使劲,刀/刃在颈动脉附近划出一道血痕 ,“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唐白靠着墙剧烈喘息:“你们应该早就调查过了,这个家除了我,没有人有能力还这笔钱,我要是死了,你们别说拿不到钱,估计还得惹一身腥。”
      他眼神漠然不带一丝温度:“你们最好相信我,死不死的对我真的不太重要。”
      像是要佐证自己的话似的,他主动向前将自己的脖子送到了刀刃底下,肌肤被利器割裂,鲜红的血/液滴落到纯白的毛衣上,晕染出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哥!放开我——!”唐末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矮个男人死死按在地上。
      鲜血总是能激发动物心底最原始的恐惧,饶是在刀尖上舔生活的光头佬等人也被他这不带一丝犹豫的动作惊了一跳。
      “两个选择,”唐白对越流越多的鲜血视而不见,浑然好似流的不是自己的血,他淡淡道,“一,三天后你们来取钱。二,现在拖我的尸体走。”
      焦四笑了:“你以为我会信?要死要活的焦哥见多了!做戏谁不会?真有本事你就照这儿割下去!”
      他把着唐白的手将水果刀强行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稍微松开些力道,像是要看他怎么动手。
      唐白静静的望着他,嘴角突然微微一动,近距离看着就像露出了点略带冷淡的笑意。
      焦四心头一跳——这小子要来真的!
      果然下一秒刀身被握紧,焦四猝然变色,在刀锋划过喉管前的刹那攥住了唐白胳膊,饶是这样,他脖子上还是多了道浅浅的血口。
      焦四怒喝:“你tm真想死啊!”
      唐白后脑抵在墙上看他 :“不是你让我割的?”
      焦四一肚子妈卖批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来:“不过话说回来,您让我死这件事,问过那位王哥的意思吗?”
      焦四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
      唐白像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继续道:“我妈躺在医院里几十万动手术,赌鬼老子又欠了一屁股债等我还,这一刀下去对我来讲是解脱,对您呢?”
      “我死了,您拿不到钱对上头没法交代不说,还要三天两头被//警//察盯梢请去喝茶,就算您大老板手眼通天能上下打点不怕他们查,可闹这么晦气的一出,何必呢。”
      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笑起来
      “对了,我来之前跟朋友约好15分钟没我的消息就报警,算上出警时间,这会//警//察也该到了,您要是不想来个人证物证具在,还是快点做决定的好。”
      普通的催债纠纷//警//察是不管的,但动刀了有伤情就是刑事案件,就算最后没法定罪,但拘留审问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时间在冷凝的气氛中一分一秒的流逝,唐白侧颈的伤口不知道是划得太深还是什么原因,一直不停的往外冒血,毛衣衣襟被染得通红,还有少许顺着握刀的手滴落到地板上,星星点点,像开了一席妖异的小花。
      其实有一点还真被唐白误打误撞说对了,那就是这个‘焦哥’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所顾忌。
      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混了几十年地头的,与街上偷鸡摸狗的小混混不一样,不管跟的是哪股势力,做的是高利贷,赌场还是其他什么买卖,无一例外都身处复杂的关系网与利益网之中。
      这些‘网’结在暗处,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危险又不安定,上头的‘大老板’为了能更好的掌控底下人,处理突发状况,会在重要的节点安排信得过的‘主事人’,就跟大公司的部门主管似的,在划定的片区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处置权。
      焦哥上头的‘主事人’就是之前光头佬提到的那个‘王哥’。
      别看这些马仔一个个在外面横的要死,其实内部上下等级相当明确,就拿放贷的来说,要是年前收不回一定数额的债款或者一笔钱放出去超过了一定期限没能收回来成了‘死账’,到了年尾清算的时候一准得回去吃挂落。
      这‘挂落’还不是寻常公司扣点工资,挨顿训斥写个检讨就能完事的,在这群文化知识程度普遍低下,崇尚暴力讲究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群体中,为了起到//杀//鸡儆猴震慑人心的作用,往往得见点血。
      大金链子现在忌惮的就是这点。
      虽然他的确很想把青年压在身下狠狠折辱,但这人年纪不大,骨子里却是个疯起来不要命的主,万一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不值当。
      焦四在心里权衡半天,终于不甘心地松口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说的——好,三天后我来拿钱,到时候你可别想再耍花样!”
      没必要为了逞威风坏事,等拿到钱对上头有了交待,想做点什么还不是由得自己?
      他放开唐白,抬手警告道“在//警//察面前别多话,不然小心你住院的老娘!”说完对小弟们一招手“——走!”
      疯牛四人依次从唐白身边经过,眼神中都带着无声的威吓。
      等最后一个人跨出房门,唐白快速关门落锁,贴着门听了听动静,确定人都走了,他才抵着房门滑坐到地上,沾血的水果刀从轻颤的手中滑落,发出了‘叮’一声脆响。
      刀子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一旁的唐末,他先愣愣地盯着唐白的脖子看了会,嘴里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爬起来去拿毛巾,因为太过慌乱,往回跑的时候还撞倒了一张椅子。他顾不得管,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去堵唐白的伤口,急得声音都在发抖
      “哥,我们去医院吧···去医院,你流了好多血···”
      “嘶——”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痛感也渐渐恢复,唐白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他肤色本来就清透,此刻被刺眼的血红色一衬更显出病态般的苍白
      “没事,”他从唐末手里接过毛巾按住伤口,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去把药箱拿来。”
      ******
      唐末拿着棉球给唐白上药,问 :“哥,你真的叫人报警了吗?”
      唐白摇头:“我骗他们的。”
      唐末急了:“你就没想过他们万一没被骗住···”
      “他们本来就没被骗住,”唐白拍拍他的肩膀,“脱衣服,给你后背上点药。”
      唐末后背挨了一棍,幸好没伤到骨头,唐白给他揉了点红花油,继续道
      “我闹这一场不是为了报警立案,而是让这些人知道,我可以不要命。”
      手狠的怕不要命的,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些滚刀肉。
      唐末收拾好剪刀纱布,犹豫半天终于将最近一直在考虑的事说出了口:“哥,我找了份工作···”
      “兼职?”
      “不是兼职,”唐末眼神躲闪,半晌才鼓足勇气说
      “哥,我想先把课业放一放,家里需要钱,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别说了,”唐白起身,从他手里接过药箱放回柜子,直截了当道“我不同意。”
      唐末皱眉“可是···”
      “小末,”唐白弯腰扶起被撞倒的椅子,注视着已经快跟自己一样高的弟弟,露出了一个极轻微却也极温柔的微笑,他说“别怕,有哥哥在呢。”
      唐末眼眶微微发酸,他望着唐白瘦削的背影,心里就像有一把木刀子在割,闷闷的钝痛却又无能为力。
      从小到大,这个人总是挡在他身前,独自面对外面的刀qiang棍棒,久而久之他就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血肉之躯,并不是刀qiang不入的铜皮铁骨。
      唐末扶在椅背上的手紧握成拳——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成为哥哥的依靠呢?

      凌晨两点多,唐白把洗好的碗筷收拾妥当,关掉外面的灯走进自己的房间。
      门轻轻合上,他没有开灯也没有上床//休息,只是疲乏的靠着房门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月光透过玻璃窗,给没有开灯的小房间镀上了一层清芒,也让房间的主人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和宁静。
      仿佛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唐白才能真正卸下//身上的重担和自我保护的面具,让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露出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脆弱和倦怠。
      好累啊,他想,他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时针指向‘3’字时,唐白才再次动起来。
      他站直身体,揉着自己的眉心走到床//前坐下,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床//头唯一的一件摆设——一张没有‘父亲’角色存在的全家福。
      照片中间的女人三十来岁,眉眼温柔面容姣好,只是那双与唐白几乎一模一样的美目,却过早的蒙上了艰难生活磋磨出的沧桑和阴霾,她腿上抱着刚满五岁的唐末,小萝卜头似的男孩笑的天真无邪,灿烂的好似向阳而开的葵花。
      而八岁的唐白,站在女人身旁被她紧紧的揽在怀里···
      唐白伸手抚摸照片上的母//亲//,那张始终冷然淡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能用“柔和”来形容的表情。
      他不贪心,他想,只要这两个人能活的好,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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