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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本台最新报道,今天下午三点零八分,位于本市北端的巍山发生游客坠山事件,据目击者称,当时同行游客共有三人,其中一男一女两名游客双双滚落山崖,同行的另一名男士则受轻伤,已即时送往附近医院治疗。截止报道时间,有关部门还未发现另两名游客踪迹,此次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在此也提醒广大市民,外出游玩时,注意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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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露华再次醒来时,脑中一片空白,浑身都在疼,钻心碎骨的疼,像是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一样,没有半分力气。
她稍稍打量,才晓得这是在医院里,却不是平常的病房,墙壁是淡淡的金黄色,又揉些灰色在里面,没有那样咄咄逼人。沙发茶几,落地灯液晶电视,一样样齐整的倒是很像酒店。
隐隐能看见床脚的架子上,护士模样的人在整理东西,她略微动了动,那人却没看到。
她想叫,可一口气提在嗓子里就是出不来,没有力气,只能继续躺着。
窗户微微向外敞着,能看见外头湛蓝的天,天气想来也是极好的,阳光密密铺天盖地。风透过米色窗帘轻轻吹进来,都带着丝丝清甜的花香。
门锁“咔哒”一声叫人打开,门外的喧哗涌进来,下一瞬又被隔绝在外。紧接着几人走进来,就听见小护士甜甜的问:“这么快就回来啦。”
“恩,水吊完了?”男音低低的霎是好听,从记忆中滑过。
“刚吊完。因为她的各项体征很稳定,所以邱医生让她减少了用量。”
“是吗,那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醒来?”有人坐进了沙发里,说话的声音带着疲倦与憔悴
“叔叔您先别着急,医生也说了,三至五天就会醒来,现在才第三天,情况也算不上太坏的。”头一次说话的那人安慰着,边走近病床前,探身去看……
一双黑眸猝不及防就撞进她乌溜溜的眼里,那眼里带着焦,带着惊还带着喜,毫无隐藏的猝然绽放,绚丽灿烂若九天云霞,浓密深厚如漆黑夜空,又仿佛缀满星点,光华无限。
她神智是清醒的,微微就在笑。
那人起初是楞楞的,不过几秒,立即笑着叫出来:“醒了!醒了!叔叔…阿姨…露华醒了,醒了!”那样肆无忌惮的开心,毫无隐藏。
其实他的样貌算不得是精致的那种,大眼薄唇,高鼻宽额也并非是让人一下就移不开眼的,那时候他的颧骨上还带着伤,长长的一道划痕,从眼下一直到唇上,惊心动魄。
可就是这种模样一下子就烙在阮露华心底,以至于好久好久以后,都能清楚的记得,那一瞬间秦宽的眉眼中满满的担忧和欣喜,乌眸里盛满碎钻似的光亮。
而现在她却并不记得这个人,面对他的呵护照料甚至是懵懂的,却并不抗拒不讨厌。
他扶着她坐起来,在身后垫了厚厚的几个枕头,软软的让人陷下去,动作又是柔和的,带着一点呵护的味道。
他们挨得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眉峰上很小的伤口,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是谁?”
话一出口,几个人全都愣住。他直起身愣愣的看着她,眼里炽热的光芒一寸寸消失,惊异慢慢的爬上来,更多的还是一种茫然,手足无措。
她失忆了。
医生说是后脑勺撞上石头,导致她选择性失忆。而这类型的失忆并非将人生全部忘记,它只是选择性遗忘一些不愿面对,不愿回忆的事,甚至是带着一种逃避的意思。
窗外是大好晴天,流云飞过,天底下百媚千娇的姹紫嫣红在这一瞬都淡去,仿佛是昨日浓烈的爱恨刹那间已轻渺渺如烟,任它当初万水千山也无人问津。
从未想过,自己于她的心中竟是不愿面对,不想回忆的往事,这一句话似剑,直劈进心脏里,带着凌烈的寒意从心底漫上来,一瞬间竟是心灰意冷。
阮露华侧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放佛叫人抽干了力气,再没有早前那种意气风发。内疚缓缓的漫上来,声音轻轻的叫:“对不起。”
他倚在床头的沙发里,抬头冲她一笑:“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我…”他的笑容酸涩,看的她越发心疼:“我不应该忘记你的。是不是?”
怎么不是?
坎坎坷坷两年的恋情终于有一天修成正果,名正言顺戴上求婚戒指,现在却开口就问你是谁?饶他是怎么样的从容镇定,胸襟开阔,此时的心里也堵得难受。
可又如何要同她计较?
日暮淡下去,剩下浓密的橘黄千回百转,斜斜印在她脸上,半明半灭的光影里,一张俏脸因失血过多显的白如纸绡,可那眼波如水,柔柔婉婉连心肠也软下去。
于是他说:“你忘记了可我还记得。你是我未婚妻,现在要记住了!”
“秦宽…”她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轻轻笑起来:“让我再爱你一回!”
秦宽身形一顿,继而‘腾’地起身直勾勾看着她,激动的连手指尖都在颤抖,喜悦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心底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只因她一句话,他眉眼全都舒展开来,脸上笑意明朗,说的大声而肯定:“好!再爱一回!”
秦宽并没有太多时间在医院里陪她,来的时候多是晚上,神色疲惫,脚步倦怠。
露华心疼,便劝他回去歇着,他每每跟她分着保温桶里的粥喝,边笑眯眯凑过来要亲她:“我喝完粥,在沙发上歇一会儿再走也是一样的。”
通常这一歇便是一宿。
有一回夜里,露华睡不着,自己翻个身又困难,就勾着头看秦宽,沙发虽然宽敞,到底也不如床睡的舒服。
窗帘没拉全,借着医院外头的灯能看清楚他眉间的皱褶,深深的一道。他虽然从没说过,但从他平日里的穿戴中也能看出来,一样样精致讲究的并非普通人家。
他这样的爱怜守护,她心里也是宽慰的,毕竟不是人人能做到这般不离不弃,而过往种种又被她全部遗忘。
当时所说再爱一次,也不过是听母亲说的那样诚恳,不忍忤逆她的意思罢了,如今再看他这般痴心情深的,倒真是动了心,软了情肠,觉得再敷衍便是罪过了,于是认认真真想去爱这个人,试一次用尽全力。
于是就这样笑起来,却不妨他猛然翻了一个身,嘴里不住说着梦话。听不清说的什么,只隐隐觉得他有些着急,可刚要喊他,又住了口。
月光清凉如水,洒满一地的水银,她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暖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