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林场杂事记》沾沾

52、房子

　　　　“不知道。不过这事我会解决，等天亮我就去齐家村。爹娘，你们不用操心。”

　　“咋能不操心呢。你不知道这事？那这是月的意思了？这庄子里人要是知道，这……这……”

　　“呸！”方梅啐了一口道：“你是猪油蒙心，你忘了月儿那晚叫村里人签字画押了。这事还得等问过月儿，别是旁人威吓她……”

　　“你姑娘是什么人，哪个能威胁她！我看就是她犯糊涂了。”

　　林海说着忍不住提高了嗓子。

　　身后却忽然传来林悦的说话声，她是被吵醒的，尽管他们压着声音，乡下的夜里实在是太静了些，她原本想推开窗户问问，这会儿却也听了明白，见齐一舟要揽事人便下了床。

　　“爹，好端端骂我做啥。”

　　林悦睡眼惺忪将那日齐家婶娘被两兄弟押着到地头找她的事说了。林海仍是不懂问她为何不跟家里说。

　　“跟你们说了，咱们村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人心又齐是要去齐家村吵一架呢还是割地重开呢？”

　　这话把林海问住了。簟村家家户户谁没欠过齐家的人情，何况还是养大齐一舟的婶娘。他们张不开嘴。

　　不等林海开口林悦继续说：“我若不是口头好说话，那两兄弟不知道还要如何胁迫婶娘的，至少在棉花地结果前婶娘的日子都不至于难过。”

　　林悦说着看了眼齐一舟，他一直低着头，脸沉如水。

　　林悦继续道：“那块地虽说不是咱村里的，但过了明面咱们分的也不是地是上面的棉花。我原想着若是他们肯吃苦愿意好好干，从我户上分出去一半也行，显然人家想直接摘果子，这事我不能忍。再说，我可没说过人嫁齐家村地也跟着我走的，我又不是地主婆子……”

　　林悦没说完话，挨了她娘一栗子。

　　她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再说，婶娘对一舟有恩。不看僧面看佛面，婶娘在跟前我也不能把话说死。至于那两个，我听说小时候可没少找齐一舟麻烦，我就是诓骗他们又如何？反正这事最后我来收场。”

　　方梅和林海这时候才听出林悦的同意，压根就是诓骗着别人，可那人还是齐一舟的亲堂兄弟……

　　不论怎么说，婶娘切切实实养大了齐一舟。

　　林海气得发抖，指着林悦半晌终究没说出一句重话。棉花地是几个妇女撺掇出来的，他女儿是领头的……

　　这地收成如何暂且不知，要是因为这个人心离散真不值当。

　　林海磕着烟袋子，深深地叹口气道：“齐伢子，这地分那晚你也在。咱家不多，你都记着到秋给你兄弟。”

　　齐一舟摇摇头，说当初说好了棉花地是簟村的，至于他堂兄弟他回头去说清楚就行。

　　“那怎么行？他们要是说得清楚，他婶子就不会领着去找月儿。”

　　方梅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是通情达理的，就不会开这个口，更不会拉着婶娘上门来。林悦摊开手，一脸无奈地道：“不就是这个理。娘，你回头跟咱村几个婶子说明白，这事咱们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行。暂且拖一步是一步。”

　　林海仍坚持要把自家分得让出去，被方梅拉着回屋。齐一舟站起身绕过林悦身旁也要回屋。她连忙站起问：“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

　　“骗人！你就有。不过你生气，我也不会同意他们兄弟俩来横叉一脚。我听人说，寒冬天里，他俩给你推塘里就因为婶娘给你颗鸡蛋？还把你新衣裳剪烂，知道你要进山放火烧你屋子……”

　　林悦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齐一舟却停下脚步：“都过去了。”

　　“哼！我就过不去，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当然，我也不会欺负你。”

　　林悦信誓旦旦地道，齐一舟点点头，推开房门，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轻轻覆盖在他的薄被上。

　　次日一早，林悦早早起床给他们准备进山带的干粮，风干的狼肉她用油和辣子爆炒过，又搬出鏊子烙了五十张杂粮饼，野菜干和咸腊肉用香油炒过后用蜡纸封了口，她还做了几个糖饼子干煎着用箩筐放凉着，林生钻进厨房时，她正在炒面粉……

　　“姐，咱三五天就回来，又不是进山过年的。”

　　林生趴在窗台上。

　　“呸！大清早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这点东西哪够你们三个老爷们吃的。再说，旁人跟你要，你们还得匀出去一些。齐一舟呢？”

　　“不知道，屋里没人。”

　　林生钻进灶台后烧火，他粘了点面粉放嘴里砸吧两下：“姐，这是啥，真香。”

　　林悦看了眼院子，她早上起来齐一舟的门就没开过，难道是夜里出去了，正思量着忽然闻见一股糊味，原来林生一直往灶里添柴，火大了，底下的粉焦了。

　　免不得骂了林生两句，让他将灶里掏空，只留老树根文着火。她往锅里撒了把芝麻，又放了许多捣成粉的白糖，隐约闻到丝丝甜香立马起锅放凉。她分出一碗让林生去给秀兰姐送去，又叫了吃法。

　　饿的时候用开水冲泡就能直接吃，顶饿得很。

　　可惜林悦前世吃到的是米粉做的。

　　姥姥煮一锅糯米饭放在院子中阴干，等完全干透再炒香，手推石磨碾碎成粉，再加一些花生碎、白糖和黑芝麻反复碾碎再炒香，姥姥忙活半天就为了她这口吃的。如今物资匮乏，她只能照葫芦画瓢做点干粉试试看。

　　林生去得很快，回来时候气冲冲地拉着方梅道：“娘，昌平哥他娘又来大丫家闹了，你快去看看。”

　　方梅来不及解下围裙转身出门，林悦也跟着过去。

　　秀兰家里围着人，都是村里妇女将秀兰跟三个护在身后，老婆子坐在地上哀嚎，瞧见方梅跟林悦过来连忙从地上爬将起来，揪着方梅的袖子道：“她婶子，你们行行好啊。这天热得慌，牛棚实在住不得，我们想搬回家里去住。再熬下来，我跟老头子就要死了。”

　　“你家不在下司，咋个跑咱簟村闹来着。”

　　人群里有人出声。

　　另一人搭话道：“小寡妇没保住胎呢，说是弯腰打井水时小产了。我看就是见林昌平进去了，不想要了呗。”

　　“她婶子，方寡妇小产你不伺候，又来秀兰家闹啥，她如今可跟你们家没关系。”

　　“咋就没关系呢，三个伢子不是咱家昌平的种？他们夫妻闹就是了，孩子别牵扯进来。”老婆子沉着脸显然已经忘记从前是咋对高秀兰和三个孩子的。

　　林悦往屋里挤，秀兰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大丫的头发也松散着，棉绸褂子也被撕成条。大丫瞧见她撇着嘴哭道：“姑姑，鞋子坏了。”

　　塑料水晶鞋一边断开了。

　　昌平他娘来时，大丫就想着去喊婶婶，哪知道被老婆子一把揪出就扯她衣服鞋子。她挣不脱就放声哭，秀兰在屋里奶孩子，冲出来跟老婆子扭打在一处，才惊得周围邻居来拉开。

　　“没事，姑姑给你修好，再买双新的。”

　　林悦哄大丫时，秀兰将三弟塞她怀里，冲出房门外，片刻后院子里传出秀兰的叫骂声。秀兰是个要脸面的，就算那日去方寡妇家，她也没叫骂过。可这一次，她几乎把平生会的听过的脏话疯话一股脑儿全扣在昌平他娘头上。

　　她知道，自己不强大，谁也护不住他们娘四个。

　　别说昌平他娘，就是左邻右舍也吓怔住，只有林悦趁她喘口气间隙递了杯水过去。

　　事后，林悦才知道，林昌平被判刑了，刑期十八年。方寡妇一得消息，晚上就喝药把孩子流了，她已经养大两个，再多一个实在扛不住。林昌平他娘一听这事，在方寡妇门前好一通哭闹，惹得方寡妇从粪坑里捞黄水泼她。老两口这么一合计，怕是活不到林昌平出来的日子，往后日子还得回簟村跟秀兰搭伙。

　　要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从前闹成那样，老两口回村的时候一点也没含蓄，在牛棚旁搭了窝棚没到饭点就在秀兰家门前晃悠，不请自来自己动手装饭夹菜，秀兰把碗藏起来，老婆子直接夺了大丫手里的碗，三两口吃完碗一砸走人。

　　一天三顿至少来吃一顿，有时候连吃带拿，不知道啥时候就猫着腰出现在院子里。

　　前两日秀兰锁了门，今天一早敞着门让大丫把林悦养在这的小鸡仔放出去找虫子吃，老婆子早猫在墙根门一开就冲了进来。

　　“只要秀兰家里一开火，她婆婆就在门前转悠，这叫什么人。”

　　“娘，昌平哥除了这十八年外，有没有别的什么罚款的？”

　　“没听说。他也没个家，抄家都没地方抄。幸好你机灵，第一时间把秀兰跟他离婚的事报上去，秀兰跟孩子的家才保住了。那个赵副乡长的就是火气大的那个，听说要吃枪子，还有他家两个小舅子什么倒卖的也吃枪子了。”

　　林生在旁接话道：“赵八方富得流油，听讲去抄家时，几辆大卡车往外拉都是好东西。他不吃枪子谁吃。”

　　林悦记下这事，她匆匆回了秀兰家，只听她跟秀兰耳语几句，秀兰惊了一跳却也认为可以一试，两人一合计等吃过早饭去了林虎家。林虎一听说是秀兰要还房子跟着松了口气，这事再闹下去，没人比他更心累。当时就去找老婆子说了，林悦站在秀兰家门口，见老婆子两人高高兴兴进了屋子，转身去了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