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泪》林呇

33、母子（2）

　　“长公主在宫中与太后起了龃龉，太皇太后罚长公主在太后宫门前跪两日，长公主不服，被先帝申斥，太皇太后盛怒下将长公主贬往宫外流香峰修行思过。”立夏道。

　　必定是梁夏皇帝导演好的一场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迫阿姊配合，赵家的两个女人原本就看阿姊不顺眼，这般挑衅，处罚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

　　阿蛮问道：“被罚出宫，阿姊的位分可曾被革？”

　　“只是思过，位分不曾动过。”立夏说道。

　　“既然位分不变，阿姊仍是梁夏的皇贵妃，那她有身孕的事怎么会快到临盆才被宫里知晓？”阿蛮问。

　　立夏静静抬眸看了看阿蛮，道：“不在宫里的皇贵妃，有名无实。”

　　虎落平阳，宫里宫外的不少人一定趁此机会明里暗里糟践阿姊。

　　立夏道：“我那时刚调入禁中，奉旨随宫里公公给长公主送过一次吃穿用物。到了那里，那些修道之人说长公主在崖底河畔独自闭门抄经思过，按太皇太后的旨意无人随从，只让我们把东西送到了崖底，我远远看到那间屋子，破落不堪，连扇窗都没有。”

　　平时无人问津，又在远离烟火的崖底，有了身孕不被发现也说得过去。为了伪造阿姊怀孕，只怕梁夏先帝营造这样的局面花了不少筹谋。

　　“宫里知晓消息之后，可有立即将阿姊接回去？”阿蛮为阿姊当年的处境焦心，迫切希望听到个肯定的回答。

　　立夏摇摇头，道：“长公主是在流云峰诞下的皇子。”

　　“为何？”阿蛮声音不由高了几分，微带着愤怒。

　　远处酒暖不明所以地朝两人这边看了过来，阿蛮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模样。

　　“当时长公主已近临盆，先帝说恐皇嗣有闪失，不便腾挪，派了医官和侍女到流云峰。诞下皇子当天，先帝御驾就在流云峰。”立夏道。

　　“也是，若回了宫里，假孕之事怎可能瞒住赵家皇后和太后，到时候就功亏一篑。”阿蛮冷笑道。

　　立夏沉默着，没有过问阿蛮这些话的含义。

　　阿蛮问道：“你可还记得，阿姊不在宫的这段日子里，后宫的妃嫔里有谁受了赏罚，有机会长时间离开众人的视线？”

　　梁夏先帝既将阿姊这边的局布妥，接下来护住真正怀孕产子的萱妃才是重头戏。

　　立夏低头闭眼沉思，晚风里阿蛮和他相对静立了许久。立夏睁开眼，道：“那段时日后宫颇为动荡，共有六位妃嫔或赏或罚，怜嫔、淑美人都受了罚在宫内紧闭，萱妃、佳婉仪、恭嫔、俪瑛美人各受封赏，前三位分别去了京郊三处寺庙为国祈福，俪瑛美人回母家暂住了些时日。”

　　“前三人为何要为国祈福？”阿蛮问道。

　　“钦天司司正上书，算出她三人命格中可纾解国难，当时正逢北境大旱，先帝下旨封赏，让三位妃嫔迁往宫外寺庙暂住，在佛前闭门祈福，宫内及庙中人轻易不可前去打扰。”立夏回道。

　　阿蛮又问：“那位什么美人呢？她这封号怎么与众不同，有两个字？”

　　“她原本封为瑛美人，在后宫比一般妃嫔略多点圣宠。后来她伯父被朝廷派往东边镇压海贼，战死在军中，先帝感怀不已，便要封赏瑛美人以示抚慰。但北境大旱，不好兴师动众晋升她的位分，所以在她的封号前多赐了个字，以表殊宠。”立夏道。

　　“所以赐了个俪字，伉俪情深。”阿蛮慢慢道，笑了起来，道：“伉俪是夫妻之义，这皇帝故意赐这个字给她，赵家的两位主子敢情气得不轻。”

　　“封赏的那一个月，俪瑛美人宫里的下人就有七八个被太后罚往慎刑司。”立夏淡淡道。

　　“太后那脾气，居然没动俪瑛美人？她怎么甘心忍气吞声？”阿蛮问。

　　“俪瑛美人的伯父是魏志。”立夏道出短短几字。

　　“魏志？”阿蛮在脑海里搜索吉元给她讲过的梁夏官员的名字，终于回忆起来，道：“可是霸兴侯魏常彪之父？”

　　立夏微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说梁夏内能与赵家略争一争的唯有魏家，赵家的人果然忌惮魏家。”阿蛮饶有兴致地道。

　　立夏对阿蛮的评价照旧不搭话。

　　阿蛮也不理他，暗自在心里盘算，后宫动作频频，无非是为了分散赵家在萱妃和阿姊身上的注意力，使她俩在此时离宫显得不那么突兀。至于那几个妃嫔，受罚的还好说，赵家不会放在心上，受到封赏的几个无疑都会吸引赵家的视线。尤其是那个俪瑛美人，故意赐个俪字给她，梁夏皇帝一定在她身上寄予了集中赵家绝大部分火力的期望。

　　这皇帝，惯会的手段就是找替死鬼，为他心爱的萱妃，找阿姊一个挡箭牌不够，阿姊出了宫，还要在宫里再找一个。

　　那位俪瑛美人当年得了御赐的字想必得意洋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惜了，也成了虚情假意的枕边人牵丝做戏的木偶。

　　“阿姊的那个孩子，慢慢长大之后，就从没有人说过他的长相不像阿姊而像别人？按理说阿姊是异族人，长相该很好分辨才对。”阿蛮向立夏提出心中又一个疑惑。

　　“宫中少有人知他长什么样。”立夏简单道。

　　“这又是为何？”阿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