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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情之真假 ...

  •   面前的酒暖正弯着腰大口喘气,手上的提灯摇摇晃晃,照得二人的影子在密道里明暗不清。

      无数的疑问涌进阿蛮的脑中,她盯着酒暖看了半晌,才问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奴婢看到娘娘出了门,不放心娘娘,一路跟了过来。”酒暖直起腰怯生生地道。

      石墙那边传来闷闷的嘈杂声,轰一声巨响,应该是太监们重又将书架立了起来。

      “那你...”阿蛮想起酒暖方才的举动,低头看下面凸起的石块,小小一块隐在凹凸不平的墙上,乍看和旁边石块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机括的所在?”危急时刻酒暖径直从身后冲过来拉她进了密道,又能精准找到开关的位置,只有对密道的设计无比熟悉之人才能办到。

      酒暖低头不敢看阿蛮的眼,半天才嗫嚅道:“奴婢从前来过这里多次,因而对机关熟悉。”

      “你来过这里多次?那你可知道密道那边是哪里?”阿蛮指了指出口处的石墙。

      “那边如今是懒顾阁,是宫中藏书和字画之所。”

      阿蛮注意到酒暖用的是“如今”这个词,便追问道:“那这懒顾阁,从前是什么处所?”

      “懒顾阁是当今陛下登基后新改的宫殿,从前这处是先帝萱妃的寝宫。萱妃前年病逝,她的寝宫就荒废了。”

      萱妃......入宫前教引嬷嬷们似乎有说到过这位先妃,不过是一笔带过,给阿蛮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阿蛮继续问酒暖:“本宫记得你从前是在尚服局当差,如何会来到这条密道里?”阿蛮越发觉得酒暖的来历扑朔迷离,昨日引自己到福央宫的人是她,如今跟踪自己突然现身的人也是她。

      “奴婢...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巧...”酒暖垂首小声支吾。

      阿蛮冷冷道:“本宫的身份家世想必你也清楚,未入宫前本宫便是武忠侯府的嫡长女,自来是人上之人,眼里自然揉不得沙子。本宫的问话你既是不愿答,自有愿为本宫驱使之人。明日你便可带了你妹妹素月仍旧回尚服局。”

      “皇后娘娘,”酒暖慌了,重重跪下道,“奴婢怎敢欺瞒娘娘,能在娘娘凤驾前效忠,实在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娘娘想知道的,但凡奴婢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奴婢从前确在尚服局,胡司衣对奴婢和妹妹动辄打骂,奴婢们常觉得不堪其辱,一次就冲撞了司衣,司衣便故意陷害奴婢,说奴婢做坏了先太后的典服。先太后本是要杖毙奴婢,幸而皇贵妃那时在场,替奴婢求情,才保住了奴婢的性命,因此奴婢始终牢记皇贵妃娘娘的恩德。

      后来皇贵妃恩宠愈盛,先太后和先太皇太后以此为虑。那时皇贵妃虽有盛宠,可实则在宫中孤立无援,大多宫人还是依附先太后,胡司衣也是先太后手下之人。

      先太后令胡司衣暗中盯梢先皇贵妃,可胡司衣不得先皇贵妃信任,近不得身,于是她便派了蒙皇贵妃青眼的我,以我妹妹为要挟,强令奴婢监视先皇贵妃。

      奴婢自然不会背叛皇贵妃,暗中告知了她,又帮着皇贵妃多次骗过胡司衣和先太后。先皇贵妃可用之人不多,许多不敢动用宫人的事便遣奴婢去做,奴婢就是在那时跟着先皇贵妃进过这条密道,也熟悉了这里的机括布置。”

      “那么这条密道,皇贵妃当年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阿蛮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

      修建这条密道要动用的工程不大不小,可后宫一个妃子想瞒天过海秘密修建,实在难如登天,阿姊费这么大力气,究竟是为何?

      “不是皇贵妃,是先帝。”酒暖的声音压的更低,在密不透风的密道里,生怕外面人听到似的。

      “先帝?”

      “是,是先帝用来从福央宫去探望萱妃娘娘的。”

      “先帝要去探望萱妃,好好的宫道不走,做什么要费这般力气?”

      酒暖斟酌着字句,慢慢回答:“先太后看视先帝行踪甚严,先帝为护萱妃,明里去萱妃宫中的次数并不多,暗地里修了这条密道,时常看顾萱妃。”

      “这么说...”这句话的信息量过大,阿蛮一时间心乱如麻。“这么说,先帝表面上是到了皇贵妃宫里,实则是通过这条密道暗度陈仓?”

      “正是。”酒暖观察着阿蛮脸上的神色变化,心中很是忐忑。

      “这个萱妃,究竟是什么来历?先帝既是在她身上下这么大功夫,该不是在宫中默默无闻之辈,可为何本宫几乎从未听说过她呢?”

      “奴婢对这位娘娘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她出身不高,是先帝乳母之女,打小就常常在先帝身边作伴,后来先帝封了太子,就娶了她做侧妃。听说当时为这事先帝还和太皇太后闹了好一阵子,就连新婚第二日新人奉茶,太皇太后也没准入见。后来不知怎的,侧妃大病了一场,卧床在府块一月也未出过门,先帝自此后对她的感情就淡了,登基后按太宗金旨迎娶了赵家嫡女为后,那位侧妃封了萱妃,几十年位分也再未升迁过。直到前些年萱妃病逝,身后也未曾留下子嗣。”

      故事平平无奇,不过是一对青梅竹马长大后情销爱驰,怪不得当年没有引起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注意。

      面上越是漫不经心越是冷落,就越能看出先帝对这位萱妃的用心良苦。

      当年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是梁夏开国皇帝太宗之妻,跟着父兄从乱世的尸山血海中闯过来,性格手段自然比后面的晚辈有将门之风。太宗崩后,先帝登基,不但年轻,且性格温弱,朝堂后宫处处受强势的母后钳制。迎娶皇后之后,这位赵皇后又是个极善妒的主,坐享后宫少行仁义之事,后宫嫔妃无不受她的欺压。

      “看来,先帝是把皇贵妃当作了挡箭牌,用她做靶子吸引了那两个女人的火力,而他心上真正的人,是萱妃。”阿蛮讷讷地说,内心根本不想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

      所谓的一见钟情,所谓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所谓的福绥永伴长乐未央,一切的一切,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之盛,原来全是镜花水月,何止是虚空,背后更是无底深渊。

      酒暖大着胆子道:“皇贵妃娘娘自打入宫便圣宠隆厚,皇上破例封了妃位,后来又一路晋升到了皇贵妃,敬事房的册本上向来是福央宫的记录最多。因为宠冠后宫,皇贵妃在先太后和太皇太后手下遭了数不尽的苦头,暑日站规矩,冬日跪祠堂,一年到头也没有间断过。凡是皇贵妃略亲近些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幸而皇贵妃出自高渊,姊妹亲族都不在梁夏,否则不知母家人要经受何等报复。”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先帝才会挑中阿姊做这个挡箭牌。

      孤身浮萍之人,连母家都遗弃了她,把她作为一颗棋子送到千里之外的敌国。这样的人,即使受了欺负,吞下天大的委屈,也不会有一个人为她发声。何况无依无靠便没有后顾之忧,先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手段只能止于后宫,不至于牵连到更多人身上。

      胸口一阵作痛,阿蛮剧烈地咳了起来,直咳到面红耳赤、眼中闪着泪花,似乎要把一颗心咳出来。

      “皇后娘娘,”酒暖在一旁慌乱轻拍着阿蛮的后背,担忧地望着她,“外面夜深了,密道里阴冷暗潮,娘娘在这里久待会着了风寒的。”

      “酒暖,你说,她当年一次次开启这密道送那皇帝出去时,是不是也被这里头的阴冷伤得心口发痛?”痛,痛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阿蛮摇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深心里又压根不愿清醒。

      “奴婢不知。”酒暖想了想,又说道:“奴婢只知道,每次看到皇贵妃,娘娘总是平和雍容之仪,从未见过困顿萎靡之态。先帝在时,朝堂后宫暗流涌动风波频生,一步登天一夜倾覆的事在后宫并不少见。皇贵妃娘娘甘苦自处皆宜,对我们这些低贱的奴婢也一视同仁,还常常教导我们富贵不淫、贫贱不移。”

      阿蛮想起阿姊脸上时时都有的梨涡,无论她和阿姊身处何种倒霉的境况,那两个梨涡总在阿姊的嘴角若隐若现。阿蛮那时候常问阿姊,如何才能像阿姊一样笑起来有这好看的梨涡呢,阿姊便浅笑着答,这个呀,是阿姊小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两边脸颊恰好磕在了两块尖石上,就有了两个梨涡。阿蛮若是想有,也去找两块石头对着摔一跤就有了。

      儿时觉得是阿姊戏弄自己,现在想来,却越发觉得阿姊的两个梨涡是由于摔得太狠的缘故。

      阿蛮原以为阿姊离了高渊,在梁夏备受圣宠,这些宠爱里至少是得到了一分真心的。却原来无论在高渊还是梁夏,阿姊始终是一枚棋子。

      世事造化不公,为何这么好的阿姊,偏偏要经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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