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银青树

21、第 21 章

　　这个原界，当初是靠着明澜王的保护才存活下来，但就算是明澜王，也不可能永无止境的斩杀源源不断的恶灵。

　　所以结境才会存在。

　　如此重要的结境在原界，数以万计都不止。

　　这当中，就有这次的任务——大结境，霜重院。

　　霜重院，建造时间距今有三百多年了，真正创建霜重院的主使人也没有人能说清楚了，有传说是当年明澜王建立起来的，但也只是传说而已的。

　　一同流传的，还有那一句用来形容霜重院的奇怪定义——

　　霜重院那个地方啊，不渡众仙不渡众生，只渡无缘人。

　　嗯，果然，挺文青的。

　　古老的霜重院，是历代明王和少主的重点关注对象，一来因为它是个大结境，二来，它真的很古老，文物总是各届政要关注的对象。

　　何况只要去过的人，就能明白它的珍贵，整个院落里的建筑物，皆是最高级的手艺人，一砖一瓦一厘厘的现烧制出来，所有的花案图纹，其象征的意义，连史料和年数大的建筑老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竟然还有完全不懂是什么意义的建筑物体，这要是不能列为文物，天理不容啊！

　　再加上第三个原因，因为传说是明澜王建造的，对于这个说不清楚的关系，原界更是不可能放过的。

　　霜重院内的大结境，也一并被保护起来了。

　　也难怪西域会发急函，也难怪南都会这样重视。

　　若不是因为旧夜临近，境院只怕不会发悬赏，直接就拉着羽华进来工作了。

　　总之，这种年代久远的大结境，要承担的工作量也最大，若真崩塌，介时陷入危险的远不止西域，整个原界，包括南都，东方，北区，全部都因此而一一沦陷。

　　这恐怕也是过度依赖结境的副作用吧。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啦！”

　　车内，何迟暖还在持续抓狂。

　　“迟暖，工作一旦接手，必须完成……”

　　虽然马上就要进入到那份浓重的困意中，羽华仍坚持自己的原则。

　　何迟暖急了，上前猛摇肩膀，试图让其清醒一点：“你你你工作狂有个限度啊——而且，就算真的要进入这种出了问题的大结境，也轮不到资历不够的我们啊！如果真像你所说，是那个结境出了问题，就至少得有二十阶，不，二十五阶，不，像这种结境崩塌的，要派二十九阶的境师进去才对！绝轮不到你这个十五阶的！咱们这是去送死啊啊啊啊！”

　　这不是何迟暖在骇人听闻，原界境师的能力一向以数字来划分，数字越大，能力越强，按规定，若有出问题的结境，须派出二十阶以上的境师。

　　境师的顶格是二十九阶，而羽华今年春天才刚升为十五阶，虽然在这个年龄能获得十五阶是个奇迹。

　　在南都，梦府的羽华，是个无名又有名的境师，说无名，是因为本人实在过于低调，社交圈又冷清。

　　说有名，不仅仅是因为外貌，更是因为阶位。

　　六岁时，梦羽华就以前所未有的能力获得了一阶，当年，境院还特意订做了适合小孩童的肩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今年十七岁的羽华，已经得到了境师通常要在四五十岁才能得到的十五阶位，而且从一路的狂飙的阶位来看，可能不用到三四十岁，梦羽华就得达到阶位的天花板二十九阶了。

　　那原本是在六七十岁，同时数量极少的境师才能拥有的阶位。

　　境师中的三分之二还多的人，在获得了十五阶左右，就完全的停滞住，这是境师族的常态。

　　即，十五阶到顶是正常的，继续往上升的，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眼下，羽华再怎么是不正常，仍旧是个只有十五阶的境师。

　　“啊啊啊啊啊讨厌啦！！我就说我不该跟来的！”

　　跟随着十五阶境师的这位小随文，此刻还在悲泣，手中香罗帕绞成个小团团，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工作啊啊啊啊！！”

　　仿佛是为了应证何迟暖的悲鸣，梦羽华顾自进入了补眠。

　　因为在整个春天的夜晚都无法入睡，所以白天就会没精神，这样一来，自然也无法保障工作质量，后来干脆就形成了一到春天就请长假的惯例。

　　这个春天是例外。

　　临走时，大家都以为自己又是为了替金虎照赎罪，才不得不接了这趟西域任务。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若是平时，为了虎照出一趟差倒也确实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次，更像是替真正原因作了掩护。

　　羽华很清楚，金虎照是个凑巧。

　　距离申请新工作的前一天，他因为醉酒分不清过去和现在进行时，提刀私闯民宅，砍伤了两个曾经对梦羽华欲行不轨未果的境师。

　　若是普通人还能混一混，偏巧是拥有额外保护权的境师一族……

　　更何况，那两个境师也早受到了境院大长老的一致责罚，没想到，这次虎照趁着酒劲又来翻旧账。

　　过来禀报此事的工作人员，羽华能感受到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急切的念头，不然，又怎么会提及不相关的西域任务。

　　他们也并不是真正关切金虎照的下场，所以把虎照的事情说完后，就马上绕到了这趟西域任务。

　　悬赏任务，条件顺便开。

　　这样看来，在平常来说根本就是不闻不问的西域结境，一旦真的出事，南都的境院就会火力全开，哪怕把几代院长的人情给败精光也在所不惜。

　　随便开的条件，自然不止财宝一类的，甚至免罪赦免一类的更不在话下，而且境院更乐得在这方面给虚的，毕竟无本生意，南都境院的长老们，有得是赦免大权，至于倒欠的人情债，关境院啥事。

　　所以在前来带话的工作人员眼里，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将功赎罪了。

　　毕竟金虎照自从任职境院大将一职之后，就隶属于梦府这边了。

　　但羽华犹豫过，确确实实的犹豫。

　　对于一向作决定很坚决的自己而言，等同于放弃去救金虎照了。

　　外人看不出来，金大帅再怎么严格，还不至于为此事掐死小儿子，而自己在春天即将到来的情况下，冒然出去工作，不管是会死的风险还是无法把工作完成的风险，其实都大过金虎照的事后责罚。

　　所以当时并没有应允。

　　工作人员一脸失望的回去了。

　　虽然西域那边来信要人，却没有提对境师的阶位要求，想来，也只是普通的修复工作，一般阶位的境师即可完成的。

　　羽华如此的宽慰自己。

　　变故是在最后一个夜晚。

　　那阵夜风才是去西域的关健。

　　没有想到，守护自己数十载的金虎照，其重要性竟然不如一个晚上忽而其来的夜风。

　　“……”

　　那夜风里的花香，是和梦里一样的。

　　所以浮生了诧异，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捕捉到那抹香息的心情难以形容，硬要说，就仿佛是要见到一个很久未见却极度想见的人。

　　还有，

　　虽然夜风是转瞬即逝了，但在消失的尽头，真的听到了。

　　那个，从来不曾在梦境中出现过的后续声音——

　　‘危险，

　　……别靠近我！’

　　和梦里一样的声音，只是更显成熟，仿佛说话的人，一直在这个世界和自己成长着。

　　还是说，根本就不是梦？

　　那抹花香，大概也是因为不在梦境中的关系，让羽华感触到了更深的真实。

　　是很像初花的香息。

　　初花，是属于春天的花。

　　冬末春初，南都好些花都已开放，但仍旧陷在冬末最后寒冷中的西域，不可能会有什么花开。

　　整个西域，只有一个地方有初花盛开。

　　不，准确的说，是有着初花一样香味的花。

　　西域，

　　霜重院，有一棵会开花的树。

　　除去老得和霜重院一样的年龄不谈，这棵树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花开不败，且一年四季的花香还完全不同。

　　一开始，这种四季不同的香味连名字都没有，后来，霜重院的护境者给四种不同的香气，安上了和原界相似的花名。

　　春天的初花，夏天的灼花，秋天的凉花，冬天则是寒花。

　　但是，这棵树并不是真正的初花什么的。

　　仅仅是有些相似。

　　羽华当然也早听说了。

　　因为没有闻过霜重院那棵花树的香息，所以无从暇想，直至那阵夜风。

　　霜重院里的初花香，是这样子的吗？

　　羽华在那个晚上如是想着。

　　仿佛初花却又不是初花的香，

　　西域，霜重院。

　　必须去。

　　以上，是羽华能预估到的。

　　但，那份因为即将要见到某个人的悸动，就不是能预估得到了。

　　所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

　　会从短暂的休眠中苏醒回来，是因为感知到之前让整个人一直微微摇晃的车厢晃荡，停下来了。

　　所以，到了？

　　墨蓝色的帘子挑开，何迟暖指向窗外，

　　“就是那里吧？呵，不愧是个古老的道观呢！”

　　她的话尾语气不善。

　　顺着大开的窗子望去，羽华也终于看到了即将到达的目的地。

　　大抵是来之前刚落过早春的一场雨，冷暖交替使得视线中的山脉都葱笼着一层新鲜烟雾，在这片乍暖还冷的风景中，两人同时掠到了那抹立于群山之前的道观寺院檐尖。

　　它并不像一般的道观那样建了高塔，所以替代那个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的高度建筑物，就是主屋檐角尖了，它四面起得特别长而高，仿佛要上天。

　　“这是霜重院，没错吧？”

　　“你怎么会以为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过来！”

　　何迟暖仍是没个好脸，路上的遇袭一事，让她心有余悸外加恐怖感升级，回的每个字都埋了炸药籽。

　　“整个原界就只有一个叫霜重院的地方，所以不可能有错的。”

　　“那更糟糕啦！”

　　深知她情绪的羽华安抚，“这地方很安全，没啥危险的。”

　　“说得好像有危险，你就会感觉到一样！”

　　何迟暖极度郁闷的咕哝，转过就见身边的境师正露出微微苦笑，她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说话太快，

　　“羽华，我……”

　　“没事，走了。”

　　“哦，哦哦！”

　　她连连点头，跟着准备下车。

　　首先要带走最重要的澈符，毕竟去结境和抵挡危险，最起作用的就是澈符这种小工具了。

　　每个焚刻完毕的澈符不能混装，所以各类澈符都会单独打包装放妥当，对于和羽华一样从小就在境院工作的迟暖来说，已经是很熟练的挑拣了。

　　“嗯，我想想啊，万一要是遇到恶灵，得带这种，还有能紧急给结境作修复的澈符，是这个……”

　　趁着她还在清点，羽华再度打量起装饰精致的轻车，

　　不愧是境院专属的，外派原界各个地方的交通工具，轻盈快捷。